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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國風(6)

【注釋】

[1]棘(jí):酸棗樹。[2]夭(yāo)夭:生機勃勃的樣子。[3]劬(qú)勞:勞苦。[4]棘薪:酸棗樹長到可以當柴燒。《孔疏》引《月令》注曰:“大者可析謂之薪。”[5]圣善:賢明有美德。[6]爰:焉,疑問代詞,在哪里。[7]浚(jùn):衛國地名。《鄘風·干旄》:“在浚之郊。”詩經中邶、鄘、衛三風凡39篇,所言之事皆衛事,所記地名皆衛地,故皆曰衛詩。[8]裊逭(xiànhuǎn):黃鳥的叫聲。又作間關。[9]載:語助詞。

【賞析】

關于《凱風》的主題思想,后來學者,聚訟紛紜。魏源、王先謙等以為是“事繼母之詩”(魏源《詩古微》),“孤子為人所苦,人即繼母”(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詩序》、《詩集傳》以為是“美孝子”的,因“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所謂“成其志”,即成全其母守節之志。聞一多先生則認為詩中所寫皆“喻母受父之虐待”,“名為慰母,實為諫父耳”(《詩經通義》)。現代學者多以為是人子感念母親撫育的辛勞,自責不能安慰母心。此說大致不差,但尚未能盡合詩意。從作品實際出發,我們認為這是一首悼念亡母的詩歌。

詩的前二章均以凱風起興。凱風,即南風。《爾雅·釋天》:“南風謂之凱風。”《孔疏》引李巡曰:“南風長養,萬物喜樂,故曰凱風。凱,樂也。”和暖的南風吹拂著初生的嫩棘,幼小的棘芽旺盛茁壯,一派欣欣向榮,逐漸長成了能作柴薪的樹木。這里以凱風吹撫棘樹,喻母親撫育孩子。《孔疏》曰:“棘,木之難長者。”《詩集傳》曰:“棘,小木,叢生,多刺,難長。”以難長之棘木比喻孩子成長不易,以和煦的南風比喻母親的寬仁慈愛,形象鮮明。詩歌沒有詳細鋪敘棘樹生長的過程,只以“薪”易“心”,一字之易,暗示棘樹長大成材,隱喻孩子在母親撫育下已長大成人。用語簡括凝練,含蘊豐富深厚。

恰如鐘惺所云:“易一字而意各入妙。”它啟發讀者去想象,慈愛的母親是如何含辛茹苦,年復一年,在孩子身上傾注了全部的愛,全部的心血。想到母親的賢明、善良、勞苦,想到母親的養育之恩,深感做兒子的不能報答于萬一。“我無令人”,聯系后兩章看,當是說七子中沒有一個有善德的。反躬自責之意十分懇切。

《凱風》引起了無數讀者的共鳴,正因為它吟頌了一種極平凡普通而又極偉大的人性美——人子孝親愛親,“凱風”也從此被注入了豐富的美學意蘊,具有人子思母愛親的特定含義。曹植《敘愁賦》即引用本詩成句歌頌母親:“遭母氏之圣善”。其《稗舞歌·靈芝篇》又曰“退泳南風詩”,“南風詩”即指《凱風》。《后漢書·章帝八王傳》:和帝詔曰:“諸王幼稚,早離顧復,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凱風》之哀。”古樂府《長歌行》曰:“遠游使人思,游子戀所生。凱風吹長棘,天天枝葉傾。”晉潘岳《寡婦賦》曰:“覽寒泉之遺嘆兮,詠蓼莪之余音。”蘇軾的“凱風吹盡棘成薪”則更是化用此詩成句來歌頌母親的養育之恩。唐代詩人孟郊寫有歌頌母愛的著名《游子吟》,在構思上,似乎也受此啟迪,以寸草心的深沐陽光厚澤而終難答其恩賜,以明子女們終生難報母德。這些都可見出本篇對后世文學的深刻影響。《小雅·蓼莪》為悼念父母之作。和帝詔書及潘岳的賦把它與《凱風》并提,又堪為《凱風》系悼念亡母之詩的又一佐證。

雄雉

雄雉于飛,雄野雞空中飛翔,泄泄其羽[1]。舒舒緩緩展翅膀。我之懷矣[2],心中懷念我親人,自詒伊阻[3]。自取暌離空憂傷。雄雉于飛,雄野雞空中飛翔,下上其音。忽上忽下哀聲唱。展矣君子[4],親人久役日夜想,實勞我心。苦思冥想愁斷腸。瞻彼日月,望著太陽盼月亮,悠悠我思。憂愁伴我度時光。道之云遠[5],山河阻隔路漫長,曷云能來[6]?親人何日返家鄉?百爾君子[7],朝廷官員都一樣,不知德行[8]。不懂品德和修養。不忮不求[9],不貪不妒仁義講,何用不臧[10]?哪會心地不善良?

【注釋】

[1]泄(yì)泄:鳥振羽舒緩的樣子。《詩集傳》:“泄泄,飛之緩也。”[2]懷:《詩集傳》:“懷,思也。”[3]詒(yí):遺留。伊(yī):此,彼。阻:《詩集傳》:“阻,隔也。……而我之所思者,乃從役于外,而自遺阻隔也。”

[4]展:誠,確實。[5]云:語助詞,下句同。[6]曷:

《鄭箋》:“曷,何也。”[7]百:泛指,《詩集傳》:“百,猶凡也。”[8]德行:鄭玄《周禮·地官·師氏》注:“德行,內外之稱,在心為德,施之為行。”[9]忮(zhì):忌恨。求:貪求。[10]臧(zānɡ):《毛傳》:“臧,善也。”

【賞析】

《詩序》說:“《雄雉》,刺衛宣公也。淫亂不恤國事。軍旅四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西周后期,統治集團相互兼并攻伐,給無數家庭帶來了苦難:戰爭頻仍,徭役繁重,大量男子遠離家室,出外服役,執戈從戎;許多婦女只得獨守空閨,承受離別之苦。

《詩序》對《雄雉》一詩的社會背景的說明是大致符合當時實際情況的;但細究詩的內容,詩中并沒有刺衛宣公“淫亂不恤國事”之意,當然也就談不上“國人患之而作是詩”了,至于“久役”之人也難從詩中斷定為大夫。其實,細讀《雄雉》便可發現此詩實是一篇表現丈夫從征遠出、久役不歸、思婦盼歸心切、憂思難休之作。全詩分為四章。第一、二章寫丈夫從役遠離家門,留給妻子的是思念和憂傷。第三章是寫日長月久,丈夫歸期茫然,婦人思念之苦,難以自遣。最后一章含蓄地道出那些居心不良不講仁義的官員造成了夫婦離別的家庭悲劇。

清人劉熙載說:“詩或寓意于情而義愈至,或寓情于景而情愈深。”(《藝概·詩概》)《雄雉》一詩中這種情景相融的描寫,無疑強化了詩中所表現的思婦對她丈夫的真摯的感情。

匏有苦葉

匏有苦葉,葫蘆帶葉葉兒黃,濟有深涉[1]。濟水深處也能趟。深則厲,水深連著衣裳過,淺則揭。水淺提起長衣裳。有彌濟盈[2],白水茫茫濟河滿,有逭雉鳴[3]。野雞吆吆將誰喚。濟盈不濡軌[4],水滿不過半輪高,雉鳴求其牡[5]。野雞婆把雞公叫。脽脽鳴雁,雁鵝聲聲喚雁鵝,旭日始旦。太陽一出紅濟河。士如歸妻,哥如有心來娶妹,迨冰未泮[6]。莫等冰封早過河。招招舟子,船夫招招把船擺,人涉卬否[7]。旁人過河我等待。人涉卬否,旁人過河我等待,逭須我友[8]。等個人兒過河來。

【注釋】

[1]濟:水名,在今山東西北部。[2]有彌:即彌彌,形容水大的樣子。[3]有逭:即逭(yǎo)鷺,野雞的叫聲。

[4]軌:車橫軸的兩端。[5]牡:雄性生物。[6]泮:合。

[7]卬(ánɡ):女性第一人稱代詞。[8]須:等待。

【賞析】

這首詩,余冠英先生《詩經選譯》解作是“一個女子清早在濟水邊上徘徊,盼望著住在河那邊的未婚夫,擔心他誤了婚期。這時耳邊傳來野雞和雁鵝叫喚的聲音,更觸動了她的心事”。我贊同這個說法。

匏瓜俗名葫蘆。涉水的人帶著它可以防備沉溺。詩人用此起興,以女子口吻述說她急切盼待的心情。她在尋思:心上人為什么不過河來呢?正如世上的事有險有易,河水有深有淺。但熱戀中的人下定決心,則無論深淺或險易,總都有辦法對付。

總之,詩人詠物,聯類無窮;然皆就近取喻,即景抒情。“濟有深涉”,淺處見深;“濟盈不濡軌”,深亦有限;“匏有苦葉”,甜中覓苦;“雉鳴求其牡”,聲里含情。“邕邕鳴雁”狀聲;“旭日始旦”顯色。“招招舟子”為動態,“卬卬我友”為靜態。在短短的一首小詩里,竟包含著如此繁多的藝術辯證法。

谷風

習習谷風,天有東風和煦之時,以陰以雨。也有陰雨連綿之日。黽勉同心,夫妻應該心同意合,不宜有怒。彼此不要動怒慪氣。采葑采菲,蔓菁蘿卜一樣采集,無以下體。勿因根苦不要葉子。德音莫違,甜言蜜語豈容忘記,及爾同死。做白頭偕老好夫妻。行道遲遲,難舍難離我腳步遲,中心有違。心神不定欲行又止。不遠伊邇,不敢奢望遠路相送,薄送我畿[1]。只愿同到屋外門里。誰謂荼苦?誰說苦菜味道苦極?其甘如薺。在我看來甘甜如薺。宴爾新昏,另有新歡如膠似漆,如兄如弟。賽過同胞勝似兄弟。涇以渭濁,別看涇水比渭水渾,釃釃其蔦[2]。停止奔流清澈照人。宴爾新昏,再次結婚美滿無比,不我屑以[3]。從此不再與我親昵。

毋逝我梁,不要到我欄魚堰上,毋發我笱[4]。不要亂動我捕魚筐。我躬不閱[5],眼下身尚不能自容,遑恤我后[6]?身后之事何暇憂傷?就其深矣,面對那湍流水深深,方之舟之。我作筏撐船渡險津。就其淺矣,面對那平川水清淺,泳之游之。我只身游泳上河岸。何有何亡,家產有無我不在乎,黽勉求之。同心合力尋求富裕。凡民有喪[7],鄰里鄉親遇有急難,匍匐救之。我全力救援不遲緩。不能我醑[8],你不再愛我我不怨,反以我為仇?你反目為仇為哪般?既阻我德,我一片好心被拒絕,賈用不售。好像賣不掉的賤貸。昔育恐育鞫[9],昔日生活窮困潦倒,及爾顛覆[10]。我與你恩愛渡患難。既生既育,情親既深生子育孫,比予于毒。叫我毒蟲忘恩負心。我有旨蓄[11],我儲備了上好蔬菜,亦以御冬。用它來過冬真不賴。宴爾新昏,娶了新人快樂異常,以我御窮。折騰窮了靠我抵擋。有逭有潰[12],你對我是那么粗暴,既詒我肄[13]。勞苦活計全讓我搞。不念昔者,往日恩愛你全不提,伊余來摽[14]當初愛我的就是你!

【注釋】

[1]畿:門內。[2]釃(shī)釃:河水清澈的樣子。蔦:靜止。[3]屑:潔美。[4]發:打開。笱(ɡǒu):捕魚器。[5]躬:自身。閱:容。[6]遑:閑暇。恤:憂慮。[7]喪:災難。

[8]醑(xù):愛。[9]育恐育鞫:長處于恐懼窮困之中。

[10]顛覆:一說指窮困。這里當指夫婦交合之事。[11]旨蓄:儲備菜蔬。[12]逭、潰:以水勢潰決喻暴怒。[13]詒(yí):留給。肄:勞苦。[14]摽(jì):疑系“醑”字之假借,今作“愛”。

【賞析】

此詩的主旨是借葑菲之采,訴棄婦之怨。全詩以第一人稱棄婦的口氣道出,寫得深情感人,它真實地反映了二千五六百年前,我國春秋時代婦女的命運,這種命運比苦菜還要苦。在針砭男尊女卑不合理制度方面,此詩可以說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首章的“采葑采菲,無以下體”、“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四句系點睛之筆。以下五章分別寫棄婦求與其夫同心,其夫今昔不同,炎涼易態,棄婦則始終深愛其夫。

從體裁上看,《邶風·谷風》與狀景、敘事緊密結合,又是抒情詩中的哀歌。比如起頭兩句既是狀景,又是敘事和抒情。這對夫婦由“黽勉同心”,到憤怨離異的過程正是從谷風習習,和煦宜人,到陰雨連綿的氣候變化過程。涇渭之清濁本是自然現象,詩人用來說明夫婦感情的變化,于狀景、敘事中,抒發了棄婦的哀怨情緒。總之,此詩不僅在抒情的成分里為寫景、敘事留有余地,如前所述,它還寫出了鮮明的人物性格,而人物在訴說自己的遭遇時,還有一故事作藍本。所以這首詩不是單純的抒情詩,盡管它是詩三百中的抒情名篇。

式微

式微,天要晚啦,式微,天快黑啦,胡不歸?為啥不回家?微君之故[1],要不是官家事兒多,胡為乎中露[2]!咱哪會頂風冒露呀!

式微,天要晚啦,式微,天快黑啦,胡不歸?為啥不回家?微君之躬,要不為老爺養貴體,胡為乎泥中!咱哪會趟在泥水中呀!

【注釋】

[1]微君之故:微,非,不是;君,這里指貴族統治者;故,事,這里指勞役。[2]中露:露水之中。

【賞析】

這首歌寫的是夜幕降臨時發生的事。“式”是發語詞,沒有實在意思。“微”,通“昧”,這里指天色昏暗,夜幕降臨。那么,在這夜幕降臨的時刻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呢?《詩序》認為是寫黎國臣工對黎侯的勸誡。黎侯失國而寓于衛,黎國的臣子勸其君說:我要不是為國君之故,何苦在此地受辱呢?如今國勢衰微得像這昏昏的暮色,我們還是回國去吧。這種“臣諫于上”的諷諫之說明顯與詩意不符。朱熹是個很有見解的學者,他在《詩集傳》中多處否定《詩序》的臆斷,探求詩的本義,唯對此詩他雖有所疑卻未能澄清本旨:“此無所考,姑從《序》說。”其實,如果擺脫“溫柔敦厚”詩教的偏見,這首詩的主旨是不難得出的:這是一首役夫們的怨歌。他們用一種辛辣的問答方式,發泄著自己心中的不平,譏諷那些養尊處優的權貴:他們起早摸黑,頂風冒露,在泥水中不停地勞作,這是為什么?還不是因為當權者的驅使?還不是為著老爺們貴體的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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