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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字的研究(7)

葛萊森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這消息可靠嗎?”雷斯德說:“我剛從現場回來,而且我還是第一個到案發現場的人呢。”福爾摩斯說:“剛才葛萊森正在發表對這案子的高見呢。你是否也談談你的所見所聞所感?”“當然可以,”雷斯德回答說,“我不得不承認,我本以為垂伯的被害是和斯坦杰森有關的。可案情的發展使我意識到我錯了,這個想法促使我力圖查清這位秘書的下落。有人曾說,三日晚八點半左右在尤斯頓車站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四日凌晨兩點,就在布瑞克斯頓路發現了垂伯的尸體。我當時急切地想弄清楚從他們分手到案發這期間,斯坦杰森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及后來的去向。然后我發往利物浦一份電報,描述了斯坦杰森的相貌,請求他們監察美國的船只;同時,我搜查了尤斯頓車站附近的所有旅館和公寓。你們想想看,當時我的猜測是,如果垂伯和他分手,按照常理,他當天晚上必然會在車站附近的旅館下榻,次日才會去車站。”

福爾摩斯說:“他們很可能事先約好了會面的事。”“確實如此。昨晚我到處打聽他的下落,結果徒勞無功。今早我又繼續打探,時值八點,我來到了小喬治街的郝黎代旅館,一問店員,他就住在那里。他們說:‘你一定就是他等的人了,他已經等了兩天了。’‘他現在在哪兒?’我問道。‘在樓上睡覺呢。他叮囑說九點叫醒他。’‘我馬上要找他。’我說。我當時暗想,我的出現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會使他露出些馬腳來。一個擦鞋的茶房主動給我領路。房間在三樓,有條短走廊可以直通。茶房指給我房門后,正要下樓,我抬眼所見的景象使我幾乎不能自持,惡心得令人嘔吐。只見一條彎彎曲曲的血從房門下流出來,經過過道,延伸至對面墻腳。我一聲驚叫,使得茶房急轉而回。他見此情景,幾乎昏厥。房門是反鎖的,我們撞開門,發現窗戶大敞四開,旁邊躺著一具男尸,身穿睡衣,縮成一團,他斷氣已久,四肢僵直了。我們把尸體翻轉過來,茶房立刻認出,此人正是斯坦杰森。他左胸側受刀傷,很深,傷及心臟致死。還有一個最奇怪的情況,猜猜看,死者臉上有什么?”

聽到這里,我不寒而栗。福爾摩斯卻順口答道:“是個血字,‘拉契’。”“對極了。”雷斯德的話音中隱藏著恐懼,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這個兇手的暗殺行動似乎是按計劃進行的,同時又難以捉摸,因此更增加了濃重的恐怖氣氛。我的神經,雖然已經在死傷遍野的戰場上磨礪得很堅強,但是一想到這種場面,卻難免心驚膽寒。

雷斯德接著說:“有人見過兇手。一個送牛奶的孩子路過旅館后面通往馬車房的小胡同,他發現平日放在地上的一個梯子豎在三樓的一個窗子上,窗戶大開著。孩子走過去,回頭看了看,正看到梯子上下來一個人,從從容容,不慌不忙地,他還以為是旅館里的木工做活計呢,所以沒太留心,只是奇怪他上工的時候太早罷了。他模糊記得此人高個兒紅臉,穿一件長棕色外衣。殺完人他沒馬上逃走,因為臉盆中有血水,表明他從容地洗了手,床單上還有擦拭刀子的血跡。”聽到兇手的外貌和福爾摩斯的描述十分契合,我就瞧了他一眼,可他臉上毫無得意之色。

福爾摩斯問道:“你還發現其他重要的線索了嗎?”“沒有。斯坦杰森隨時帶在身邊的垂伯的錢袋內的八十多鎊現款分文不少。作為秘書,他掌管日常開支,所以他帶錢袋十分正常。由此可見,兇殺動機一定不是謀財害命。死者身上除了一封電報外什么也沒有。電報是從科里夫蘭城發出的,全文只有‘J.H.現在歐洲’這幾個字,也沒有署名。”

福爾摩斯問道:“再沒別的了?”“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了。床上還有一本小說,是死者睡前閱讀的。煙斗放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桌上有一杯水。窗臺上有個木匣,里邊有兩粒藥丸。”福爾摩斯猛地起身,高興地喊了起來。他神采飛揚地大聲說道:“這是最后的環節了,我的推斷已經形成一個完滿的體系了。”

兩位偵探用驚奇的眼光看著他。我的朋友信心十足地說:“整個案子的大致情節已盡在我心中了,當然,細節仍需補充。但是,從他們兩人在車站分手,到斯坦杰森的尸體被發現為止,其間的案情我如親見一般一清二楚。我現在向你們證實一下。那兩粒藥丸呢?”“在這兒呢,”雷斯德說著,拿出一只小小的白匣子,“藥丸、錢袋、電報都在這兒,我本想把它們放在警察分局,這樣比較穩妥。帶藥丸來,純屬偶然,我根本沒覺得這是一件有價值的證據。”“請給我吧,”福爾摩斯說,“喂,醫生,”他又轉向我,“這是普通的藥丸嗎?”

這兩個藥丸很奇特。珍珠灰,小而圓,沖著光看近乎透明。我說:“從輕而透明這兩個特征來看,我想藥丸能溶于水。”“千真萬確?”福爾摩斯問道,“你下樓把那條可憐的狗抱上來吧,它一直病著,房東太太昨天不是還請你讓它安樂死嗎?”

我下樓把狗抱了上來。它已是條老狗,行將就木,雪白的嘴唇足以說明它的高齡。現在它呼吸急促,兩眼發直,距死不遠了。我拿著一塊墊子,把它放在上面。

“我現在把其中一粒切成兩半,”福爾摩斯說著,用小刀把藥丸切開,“半粒留著將來用,這半粒放在酒杯里,杯里有一匙水。大家看,大夫的話是對的,它很快就溶解了。”“這倒有趣,”雷斯德怨氣十足地說,他以為福爾摩斯在捉弄他,“但是,這好像與死者沒什么關系。”“等一等,我的朋友,等一等!很快你就明白它是大有文章的。現在加上些牛奶它就好吃了,狗會立刻把它舔光。”他邊說邊把液體倒在盤子里,然后端到狗面前,很快盤子被舔得干干凈凈。福爾摩斯的自信感染了我們,也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我們都屏息凝氣地觀察著那只狗,期待著驚人的發現。但是,一切正常,狗一如先前地躺著,仍舊呼吸不暢,顯然藥丸對它毫無作用。

福爾摩斯早已進入計時狀態,時間一分一分流逝,可是毫無結果。他顯得極端懊惱,咬著嘴唇,敲著桌子,一副十分焦急的樣子。他很激動,我也不由得為他難過。漸漸地,兩位偵探的臉上出現了越來越明顯的嘲笑,他們在為福爾摩斯受挫而幸災樂禍。

“這絕不是巧合,”福爾摩斯終于說出話來,然后起身,煩躁地走來走去,“這絕不可能是巧合。在垂伯死亡案中我就懷疑有某種藥丸存在,現在藥丸在這次兇殺案中真的被發現了。但是它們為什么沒有反應。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敢打賭,我的推論不可能有漏洞,絕不可能!但這可憐的東西卻一切正常。啊,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尖叫著跑向藥盒,拿出一粒藥丸,如法炮制,把混合液放在狗的面前,可憐的東西只舔了一點點,四條腿便劇烈地痙攣起來,然后猛一抽搐,挺然死去。

福爾摩斯長吁了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我還不夠自信,剛才我就應當意識到,如果有一個環節與一系列的推理相抵觸,那么,這個環節必定另有緣由。那個小匣里的兩粒藥丸,一粒是劇毒,一粒則完全無毒。其實在沒看到藥盒前,我本應該推知的。”

在我看來,福爾摩斯的這段驚人之語,讓人懷疑他的清醒程度。但事實又雄辯地擺在眼前,他是正確的,我似乎感覺謎團漸開,案情也漸漸明朗起來。福爾摩斯繼續說道:“你們可能覺得這一切都不可思議,因為在偵查初期,你們就沒有意識到那個唯一重要的線索。我有幸把握住了它,此后接連發生的每一件事無不印證了我的推斷是正確的,并且是它運行的必然結果。因此,對你們來說那些超凡離奇的事物,對我卻大有啟發,并且能堅定我的推斷。把奇怪和神秘混為一談是錯誤的,最最平常的犯罪往往卻是最神秘莫測的,因為它沒有奇特之處作為推理判斷的依據。如果此案的死者是在馬路上發現的,也沒有一些特別聳人聽聞的情節,那么,它的偵破工作就相當棘手。由此看來,奇特的情節非但不是障礙,反而使案情線索更清晰了。”

福爾摩斯發表見解的時候,葛萊森就顯得不耐煩,聽到這里,他已無法忍耐,于是他說:“福爾摩斯先生,我們都承認你的精明強干,并且你有獨特的辦案風格。可是,我們現在所需要的不是紙上談兵的說教,而是需要把兇手緝拿歸案。我已經談了我個人的看法,看來是南轅北轍了,夏朋杰這個小伙子是不可能與第二個謀殺案有所牽連了。雷斯德一門心思地追蹤斯坦杰森也是背道而馳。而你呢,只言片語地東一句,西一句,好像明白一切。但是既然你心知肚明,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認為有權利讓你坦白案情。你知道兇手的姓名嗎?”雷斯德也說道:“我不得不支持葛萊森的主張,先生。我們兩人的嘗試均以失敗而告終。從我來后,你不止一次地說,你已經獲得破獲此案的一切證據。既然如此,現在你就不應該故弄玄虛,引而不發了。”我說:“如果這樣拖延下去,兇手還不知會再制造多少慘案呢。”大家這樣一逼問,福爾摩斯反而顯出游移不定的樣子。他不停地走來走去,緊低著頭,皺著眉,他思索時總是這副神色。

“不會再發生慘案了,”最后,他突然停住腳步,對我們說,“這一點,你們可以百分之百地放心。至于兇手的姓名,我知道,但這微不足道。知道又怎么樣呢,關鍵是能否把他抓到,我想我很快就能抓到他了。對這一籌劃,我很愿意親自出馬。但計劃和行動要周密、細致,因為他太兇險狡詐了。并且事實證明,還有同他一樣精明干練的人作為幫兇。尤其是,一旦打草驚蛇,他就會更名改姓,淹沒在這個城市浩浩四百萬居民之中了。我發誓,我對你們兩位決無惡意,但是需要說明的是,我之所以沒有請求你們協助,完全是因為你們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一旦我失敗了,這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是,我準備并且愿意承擔這個責任,你們可以追究我的責任。現在,我保證,只要無損于我的全局策劃,到時我一定傾情相告。”

福爾摩斯的隱瞞及保證和對官方偵探的輕視,引起了兩位偵探的不滿情緒。葛萊森聽了之后,面紅耳赤無地自容;雷斯德瞪著一對圓眼,一副惱羞成怒的神色。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爭論。進來的是流浪兒的頭兒維金斯。維金斯滑稽地舉手敬禮,說:“先生,您請,馬車已經喊到了,正在下邊等候。”

“好樣的,”福爾摩斯溫和地說,“你們蘇格蘭場應該用這種先進的手銬。”說著,從抽屜里取出一副锃亮的鋼質手銬,“看這鎖簧多靈,一碰就卡上。”雷斯德說:“我們現在用的老式的也會找到戴用的人。”“很好,很好。”福爾摩斯笑著說,“馬車夫應該來幫我搬箱子。叫他上來,維金斯。”

我不覺對此話大為詫異,照他的邏輯,似乎要出門旅行,可我對此一無所知。他拉出一只小小的旅行用的皮箱,忙著收拾東西。這時,車夫走進來。“車夫,幫我把皮帶扣扣好。”福爾摩斯屈膝在那里弄著皮箱,自顧不暇。這個家伙緊繃著臉,極不情愿地走向前去,伸出兩手正要幫忙。根本沒看清福爾摩斯如何動作,手銬一響,福爾摩斯便跳開原地。“先生們,”他目光如炬地說道,“現在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杰菲遜·侯伯先生便是你們要找的殺人兇手。”

這發生在一瞬間的事,讓我簡直猝不及防。而那一刻,福爾摩斯臉上大獲全勝的表情及馬車夫目睹光閃閃的手銬魔術般地套住他手腕時的惶恐、兇蠻的表情。至今,我的記憶還鮮活如初。當時,我們木然地呆立了足有一兩秒鐘。突然,那車夫狂吼一聲,擺脫福爾摩斯向窗口沖去,窗框和玻璃被擊得粉碎。就在車夫的身子探出一半的時候,三位偵探獵狗般迅疾地沖了上去,把他拖了回來。激烈的打斗開始了,那人瘋子般地連連進攻,我們四人真有點招架不住。雖然他的臉和手都在流血,但他的反抗卻兇猛異常。最后,雷斯德狠狠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他意識到反抗已無濟于事,終于停下來。我們迅速把他捆綁結實,這時才站起身來,但我們都已經氣喘吁吁了。

“他自己帶馬車來的,省著我們另要車了,”福爾摩斯說,“就用他自己的車送他去蘇格蘭場吧。他可真是個懂事理的人!”他笑了笑,“這件轟動一時的案子,總算撥云見日、柳暗花明了。現在,我歡迎各位的任何問題,我一定會傾情奉告。”

八、荒漠中的旅客

北美大陸的中部,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沙漠;多少年來,它一直羈絆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從內華達山脈到尼布拉斯卡,從北部的黃石河到南部的科羅拉多,到處彌漫著死寂荒涼的氣息。在這凄清可怖的地區里,自然的景象也不盡相同。有白雪皚皚的綿綿群山,有陰森晦暗的深谷,也有奔流在怪石嶙峋的峽谷間的河流,更有一望無際的荒原和冬日冰天雪地、夏日一片灰暗的鹽堿地。即便如此,其特色卻仍是一片了無生命的死寂。

在這片蒼涼的土地上,人跡罕至。只有波尼人和黑足人偶爾結隊走過,前往其他地方去獲取維系生命的獵物。即便是異常勇敢堅強的人,也渴望早日結束這段充滿恐怖氣氛的行程,重新回到生機勃勃的草原。只有野狗在灌木叢中隱約穿行,巨雕在空中緩緩游蕩,還有行動遲緩的灰熊,在山谷中搜尋食物。它們是這片土地上難得的居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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