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返華爾街(1)
- 股票作手回憶錄
- (美)愛德溫·李費佛
- 4840字
- 2016-02-25 16:21:41
唉,我就這樣回家去了。但一到家我就意識到,我這一生中只有一個使命,那就是賺錢殺回華爾街。華爾街是全國唯一能夠接受我重倉交易的地方。有朝一日,當我找到正確的交易之術時,必須有這么一個地方讓我重倉交易。一個人找到圣杯之后,就會想擁有圣杯所能給他帶來的一切。
當時的我并不抱多大希望,不過,我又一次試圖回到投機商號。投機商號數量已經減少了不少,而且有一些的老板也換成了陌生人。認識我的老板都不會給我機會,讓我證明自己是否依然是個厲害的交易者。我把真相告訴他們:我在紐約輸光了我在家鄉賺到的每一分錢,我也并不像原先自認為的那樣無所不知,認為我不是好主顧從而拒絕讓我交易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但他們就是不做我的生意。而新投機商號又靠不住。那里的老板認為,如果你認為自己能夠賭對的話,那么你最多買20股就行了。
我需要錢,而大型投機商號正在從常規客戶那里大把大把地撈錢。我找到一位朋友,讓他到一間號子里去交易。我呢,則裝作閑逛進去看看。我故技重施,試圖騙接單員接受我的小單,就算只有50股也行。當然了,他斷然拒絕。我和朋友約定了暗語,這樣他就可以按照我的指示買賣了。但這只能給我帶來點蠅頭小利。接著,投機商號就開始不太情愿接我朋友的單子了。終于有一天,當他想要賣出100股圣保羅(St.Paul)時,投機商號拒絕了他。
事后我們得知,一位客戶看到我們在號子外面交頭接耳,并向號子揭發了我們。于是,當我朋友進去向接單員要求賣出100股圣保羅的時候,接單員說:“我們不接受任何圣保羅的賣單,不接你的單。”
“怎么了,喬伊,出了什么事兒嗎?”我朋友問。
“沒什么事兒,就是不做單了。”喬伊回答。
“錢不對嗎?看,我把錢給你。”說著,我朋友掏出了100美元——都是我給他的,10張10美元票子。他裝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而我則裝作事不關己,但大部分客戶都擠上前來觀戰——只要他們聽到有人大聲說話,或者嗅到一絲號子和客戶起沖突的味道,他們都會像這樣蜂擁而至。他們想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以確保投機商號沒有破產之虞。
那個叫喬伊的員工,大概擔任助理經理之類的職位,從幕后的鐵欄中走出來,走向我的朋友,看看他,然后又看看我。
“真有趣,”他緩緩說道,“真是太有趣了,你朋友利文斯頓不在這兒的時候,你就只會干坐著看報價板,什么都不做,連大氣都不出。但只要利文斯頓一進來,你就開始忙了。也許你是在為自己交易,但別在這里了。我們才不會上當,利文斯頓在給你出主意。”
唉,我的財路就這樣斷了。但除了吃穿用度,我仍然存下了幾百美元。問題是我不知道怎樣用它們來賺足夠的錢,盡快殺回紐約去。這真是太令人著急了。我感覺只要回去,下一次我一定會做得更好。我花了不少時間冷靜地反思自己那些愚蠢的操作。你知道的,拉開點距離往往會使人看得更明白。當務之急是籌集一筆新本錢。
有一天,我正在酒店大堂里和一群熟人聊天,他們都是老交易者。所有人都在談論股市。我斷言,沒人可以通過其經紀人糟糕的執行情況戰勝市場,特別是當他像我一樣用市價單交易的時候。
其中一人開腔問我指的是哪家交易行。
我說:“地球上最好的那一家。”
他又問哪一家夠得上。我可以看出,他不相信我在頂級交易商那里交易過。
但我還是說:“我指的是紐交所會員公司。我不是說它們下作或是漫不經心,但如果你用市價單買入股票,那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的買入成本到底是多少,直到經紀人把成交單交給你。當然,出現一兩點規模的波動比出現10~15個點波動的情況可多多了,但由于執行問題,外部交易者根本無法抓住小漲跌。如果投機商號允許客戶做大單的話,我寧可在那里交易。”
我并不認識剛才和我對話的那個人。他名叫羅伯茨,面相頗善。他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是否在其他交易所交易過,我說沒有。他說他知道幾家棉花交易所(Cotton Exchange)、農產品交易所(Produce Exchange)和小型證券交易所的會員公司。這些公司盡心盡責,而且特別關注指令的執行情況。他說他們與紐交所最大最精明的會員公司合作無間,他們有著非凡的私人影響力,而且能保證每個月都有幾十萬股的成交量,因此能比個人客戶獲得更好的服務。
“他們真的很關照小客戶,”他說,“尤其擅長做外地生意,而且對于10股和1萬股的單子,他們同樣盡心盡力。他們很盡職,也很誠實。”
“好的。但如果他們需要向證交所會員公司支付常規的1/8美元傭金,他們怎么賺錢呢?”
“沒錯,他們應該支付那1/8美元。但是……你懂的!”他朝我擠擠眼。
“我懂,”我說,“但分割傭金這種事證交所會員公司是不會干的。證交所寧可會員殺人放火,1/8美元傭金是絕不會讓步的。證交所的命運完全系于這個鐵板規則上。”
他一定知道我曾經和證交所的人打過交道,因為他這樣對我說:“聽著!時常會有一些恪盡職守的證交所會員公司因為違反這條鐵律而被吊銷一年執照,不是嗎?打擦邊球的路子多得是,所以沒人可以告發的。”
他或許是看到了我臉上不相信的神情,便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對于某些生意,我們——我是說那些電報經紀公司——會在那1/8美元之外多收1/32美元傭金。不過萬事有商量。他們只對非常規情形收取額外傭金,而且只對賬戶不活躍的客戶收取。你知道的,要不然就會得不償失。他們做這樣的生意可不是為了強身健體。”
我明白了,他是在為冒牌經紀商攬客呢。
“這樣的經紀商有哪些是靠得住的?”我問他。
“我知道全國最大的經紀行,”他說,“我自己就在那兒交易。他們在美國和加拿大78個城市都有分號。他們生意做得可大了。如果不是恪守規矩,他們也不可能年復一年蒸蒸日上,不是嗎?”
“可不是,”我表示贊同,“他們交易的股票和紐交所的一樣嗎?”
“那當然,而且還包括場外交易股、美國其他交易所和歐洲交易所的股票。他們還做小麥、棉花、糧食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他們到處都有耳目,而且是所有交易所的會員,有的是公開會員,有的是秘密會員。”
我已經全明白了,但我覺得不妨讓他繼續說下去。
“哦,”我說,“但這改變不了指令仍得靠人執行的狀況,沒有人能保證市場會如何波動,也沒有人能保證報價機的價格和交易所的場內價格有多接近。一個人從報價機上看到價格,然后提交指令,指令用電報傳到紐約,這個過程可得花費不少寶貴時間。我還是回到紐約為好,在可靠的經紀行輸錢也比這強。”
“我從來不知道虧錢這回事兒。我們的客戶可沒有這個習慣。他們賺錢,我們罩著他們。”
“你們的客戶?”
“呃,我也是拿公司股份的。如果我能為公司招徠客戶,我一定盡心盡力,因為他們待我不薄,我著實通過他們賺了不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紹你認識那里的經理。”
“這家公司叫什么?”我問他。
他告訴了我。我聽說過這家公司,他們的廣告鋪天蓋地,以客戶如何通過遵循他們關于活躍股的內部信息賺到大錢為賣點。這是這家公司最大的特長。這類公司不是常規的投機商號,而是老千,干著和客戶指令對賭的營生,卻精心包裝,把自己打造成合法做生意的正規經紀商。這家公司則是這類老千中的老祖宗。
今年,大量此類經紀商倒閉了,而他們就是這類經紀商的鼻祖。普通原理和手法并沒有什么兩樣,但剪公眾羊毛的具體手段有了些許不同。當招數用老的時候,就得在細節上進行改進。
這伙人的慣用伎倆是散布某只股票的消息——用數百份的電報來鼓動客戶馬上買進這只股票,同時又用數百份電報來鼓動別的客戶馬上賣出同一只股票——無非就是老套的馬經騙局。然后,他們就可以坐收買單和賣單了。這時,這家公司會從某家聲譽頗佳的證交所會員公司買賣1000股,并取得一份正式的交易報告。只要有人懷疑托馬斯(Thomas)有不端行為,拿客戶指令對賭,他們就會拿出這份報告讓他閉嘴。
他們的另一項慣用伎倆是在營業廳籌集由他們自由操作的資金管理計劃,客戶書面授權他們操作好像還受到了極大的恩惠一般,他們以客戶的名義,用客戶的錢按他們認定的最佳判斷做交易。這樣一來,就算是最難對付的客戶在自己賠個血本無歸的時候也失去了合法索償的途徑。他們會在紙面上做多一只股票,吸引客戶資金,然后使出投機商號的慣用招數,將數以百計的保證金數量較小的客戶清洗出局。他們不放過任何人,女人、教師、老人是他們最喜歡的魚肉。
“我看不上任何經紀商,”我對這位掮客說,“我得好好想想。”說著我遠離了他,免得他繼續在我耳邊聒噪。
我對這家公司作了一番調查。我了解到,他們有幾百個客戶,盡管常規新聞不斷,但并未發現有客戶贏錢后無法拿到錢的情況發生。調查的難點在于找到一位在這家公司贏過錢的人,還真讓我找到了。當時,一切似乎都在按他們的設想發展,這意味著即使交易對他們不利,他們或許也不會賴賬。當然,絕大多數此類公司最后都倒閉了。老千投機商號倒閉就像是流行病,過一陣子就發作一次。其情形類似于一家銀行的倒閉引發多家銀行的擠兌潮,就這么簡單,沒什么新東西。其他號子的客戶會受到驚嚇,忙不迭地要將自己的錢取出來。但美國投機商號老板安然退休的例子也多如牛毛。
好吧,我沒有找到這位掮客口中那家公司的任何值得人警戒的消息,除了他們為了成功無所不用其極以及有時并不那么可信之外。他們的特長是使妄想一夜暴富之徒趨之若鶩。不過,他們在卷走客戶錢財之前總是會讓他們先簽署書面授權。
我認識的一個家伙告訴我,他曾目睹一天之內有600封電報拍出,鼓動客戶買入某只股票;與此同時,又有600封電報拍出,鼓動別的客戶馬上賣出相同的股票,一刻都不要耽擱。
“是的,我知道這把戲。”我對那個家伙說。
“很好,”他說,“可是,第二天他們會再次拍出電報給同一批人,鼓動他們了結手上所有頭寸,買入(或賣出)另一只股票。我問營業廳的一位高級合伙人,‘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第一步我還看得懂,你們的客戶注定會有一陣子紙上利潤,盡管他們和其他人最終都會賠錢。可是你們又給他們發這樣的電報,這不是趕盡殺絕嗎?你們到底怎么想的?’”
“‘噢,’他說,‘不管怎樣,客戶的錢總是要輸出去的,不管他們買了什么,如何買的,在哪兒買的,什么時候買的。他們輸光之日就是我們失去客戶之時。既然這樣,那么我們就只能從他們身上多榨取一點是一點。榨光了他們,就再去找下一茬唄。’”
好吧,坦白說,我對這家公司的職業道德沒什么興趣。還記得吧,當初我對泰勒公司耿耿于懷,最后教訓了他們一頓才解了氣。但我對這家公司沒有這種感覺。或許他們真的是惡棍,但也有可能是別人在刻意抹黑。我并不打算讓他們替我做交易,也不打算從他們那兒打聽小道消息或是聽信他們的謊言。我所關心的是籌集一筆本金,殺回紐約,再不用擔心警察會突然襲擊(他們經常對投機商號這么干)或是賬戶被郵政局突然凍結(幸運的話,一年后你可以領回一部分錢,大概一塊錢可以領回八分)的營業廳里做大手筆的交易。
無論如何,我打定主意,去看看這家公司可以為我提供哪些交易上的便利,可以勝過所謂的合規經紀商。我沒有多少錢可以用作保證金,這倒是那些與客戶交易單對賭的公司通常所樂意看到的。因此,幾百美元在那里可自由了,能讓你玩得非常帶勁。
我來到他們的地盤,和經理本人接上了頭。當他發現我是個交易老手而且曾在紐交所會員公司開過戶頭還虧掉了全部身家時,他就不再向我打保票說只要我把積蓄交給他們投資,他們一眨眼就能讓我賺到百萬美元了。他把我當成了長期搖錢樹,在他眼里,我就是那類時刻緊盯報價機、時刻行動而且時刻虧錢的人,是經紀商的穩定收入源——不管是和你的單子對賭的投機商號,還是安分守己的傭金經紀商。
我只告訴經理,我的要求是良好的執行,因為我總是用市價單交易,不希望看到成交報告上的數字和報價機上的價格相差半個點甚至一個點那么多。
他謙卑地向我保證,他們會令我對一切滿意。他們希望做我的生意,因為他們想向我展示什么才是高端經紀服務。他們擁有行業內最優秀的人才。事實上,他們就是靠執行指令揚名立萬的。要是成交單和報價機上的價格有什么區別的話,那也一定是有利于客戶的。當然了,這一點他們并沒有打保票。只要我在他們那里開個戶,我就可以按電報傳送過來的價格買賣,他們對自己的經紀人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