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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場游戲一場夢(1)

一、對決

竇憲兩拳就將北匈奴打成了地球流浪者,令宇宙震撼。從此漢朝天下,竇憲高踞雄峰,一覽眾山小。在蒼茫的銀河系中,他就像一顆巨無霸行星,周邊到處都是圍著他運行的小行星。這些小行星中,武有耿夔等人,文有班固等人,再加上眾多地方太守,簡直就是滿眼繁星。

竇憲很牛,可有人就不睬他。

前面說過,一個是司徒袁安,一個是司空任隗。任隗老爹是東漢的開國功臣任光,他要擺老資格是可以理解的。可袁安白手起家,沒有啥政治背景,偏要跟姓竇的抬杠,簡直不可理喻。

竇憲想不通,可我們都看得很明白。從某種意義上說,袁安和任隗要跟竇憲斗,不是什么個人恩怨,而是政治門派的火拼。袁安代表的是士大夫流派,竇憲代表的是外戚門派,皇族永遠是裁判。

都是老江湖,誰怕誰呢?

在東漢歷史上,你可以不知道袁安,但你可能聽說過“袁安困雪”的典故,如果沒聽說過也沒關系,但你肯定聽說過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東漢末年的袁紹。袁紹是袁安的直系后裔,可謂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后浪推前浪。

袁紹時代遠未到來,袁安這個前浪只好迎風掀浪。要火拼,當然是人多好辦事,可身為三公之一的太尉宋由,甘心當了縮頭烏龜,上蒼只能降大任于袁安和任隗了。

話說回來,就人數而言,袁安這邊是趕不上竇憲的,但他從來沒缺過跑腿助力的人。在他的怒吼下,人雖少干勁卻很足,一下子將竇憲的諸多墻腳挖了個遍。

袁安的目標,就鎖定在中央部長及地方太守。只要是竇憲提名上任的,都在他的彈劾范圍。他忙活了一陣子,成果顯著,從中央到地方,被他袁安拉下馬的高官不下四十個。

面對著瘋狂的袁安和任隗,竇憲的馬仔們都急得抓狂,都想把袁安拉出來扁一頓。如果不這樣,他下一個彈劾的人可能就是他們中的某位。

不過,袁安不是想扁就能扁的,至少大家要開個會,精神要一致,領導還要點頭才行。

可惜,領導偏不點這個頭。

竇憲作為竇家領導,當然理解馬仔們焦灼的心情,可他也有難處。他認為,博弈雙方都是高手,且對方能量也不小,再加上袁安和任隗在江湖上名望很高,天不怕地不怕,想扳倒他實在不易。現在的辦法,只能是能忍則忍,走一步算一步。

當然,竇憲之所以不敢對袁安動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裁判們都偏向袁安。

如果說皇族是裁判,那主裁判就是劉肇。主裁判還小,只有十三歲。十三歲,換到今天該上初中了,懂事了。竇憲想踢假球,他過不了裁判這關,必須給自己留條后路。

事實上,作為主裁判的劉肇,心里是很沒底氣的。因為在他的背后,還坐著個竇太后。竇太后要他判誰贏,他也不敢哼什么。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袁安,堅持把球踢完,不到最后,堅決不能認輸。

這樣的球,踢得是何其難啊。中場休息時,大家圍在一起聊天,裁判們也全都過來了,眾人說著說著,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說到底,苦就一個字啊。全場上下,就只能靠袁安撐著了。如果國腳袁安倒下,那一切就都完了。

眾人哭,袁安也哭。擔子太重了,壓得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了。男人哭吧不是罪,擦干眼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為了一個政治清明的夢想,袁安將自己煉成了圣斗士。

公元91年,十二月十日。

洛陽城,袁安和竇憲的一場終極對抗賽,終于拉開了帷幕。

雙方爭斗的焦點,還是北匈奴問題。

歷史是詭異的,自竇憲上次出征北匈奴后,逃跑的原北匈奴單于就像飛在空中的飛機,突然跟地面失去了聯系,從此杳無音訊,不知所終。單于先生跑了,卻丟下了一個爛攤子,他的弟弟右谷蠡王只好臨危受命,自任單于,率領還沒來得及逃走的數千人,在遙遠的蒲類海(今新疆巴里坤縣西北巴里坤湖)游蕩放牧。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個道理,右谷蠡王還是知道的。為了有個長久的安身立命之地,他派人給竇憲送信說,他們已經被追怕了,現在渴望歸附漢朝,希望得到批準。

北匈奴歸附問題,不是由竇憲決定的,他上面還有領導,領導批準了才算。

盡管竇憲沒有拍板權,但有決策權。他聽完北匈奴使者的訴苦后,馬上就提出了三點意見:封右谷蠡王為單于,這是其一;漢朝政府將派中郎將協防保護北匈奴,這是其二;北匈奴享受的待遇,與南匈奴相同,這是其三。

方案弄好后,竇憲就送入了皇宮。皇帝劉肇負責召集眾卿開會,號召就此事表態。

會議一開,太尉宋由很積極,他第一個表示支持。宋由一跳起來,袁安就拋白眼了。他和任隗旗幟鮮明地叫道——“竇大將軍的方案,在我們這里通不過。”

袁安認為,王莽時代,南匈奴早已叛漢,到了東漢開國以后,南匈奴又投過來了,皇帝劉秀也同意了。長眼的都看得出來,西域那么大,劉秀都沒接受,為什么偏要接受南匈奴,那是想利用南匈奴,防范北匈奴南下侵擾。

現在,北匈奴問題都解決了,按理說南匈奴可利用的價值也沒多少了,應該讓他們回北方老家,不要再賴在漢朝的地盤上,害得我們年年燒錢。可竇憲沒打發南匈奴走,偏又封個北匈奴單于,還享受與南匈奴相同的待遇,漢朝在他們身上燒錢,何時才是個頭呀?

竇憲那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里里外外都要花錢,錢又不能從天上掉下來,憑什么為了那個虛名亂花錢?有多少米,吃多少飯,有多少錢,就做多少事。這是明擺著的道理,沒什么可說的。

就這樣,大家就好像同坐在一輛車上,一個說向左走,一個偏向右轉,雙方就此僵持住了。

這時劉肇發話了,說你們都先回去休息,結果稍后公布。

袁安一聽,眼皮就直跳。要想跟竇憲斗,就得明著來。稍后回來,不要說精彩繼續,肯定是什么努力都白搭了。

但是皇帝都叫休庭了,這下子怎么辦?

第一回合已經占了主動,必須想法子鞏固這個來之不易的戰果。袁安回家,心里全都是事兒,家里到處都是竇憲的影子。

他多想給竇憲一記勾拳,可出手后卻打在了虛無的空氣中。袁安心里不禁悲哀起來,朗朗乾坤,正不壓邪,何謂人間?

天下舍我其誰?想到這,袁安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悲壯的英雄主義情緒。他認為,自己有必要再給主裁判劉肇上一道書,提醒他別上竇憲踢假球的當。

第二天,袁安把寫好的奏書單獨呈給皇帝。

袁安的奏書果然起作用了。不久,皇帝劉肇再次召集高官開會,他不是來公布結果的,而是來看戲的。

劉肇告訴雙方,時間已經規定好了,沒有加時賽,比賽結束,就在現場公布結果。

作為唱對臺戲的反方代表,袁安首先陳述了自己的觀點。這個觀點在他單獨呈送給皇帝的奏書里,羅列得相當詳細了。觀點歸納如下:

第一,從東漢開國皇帝劉秀起,南匈奴歸降漢朝已有四十余年,歷經三任皇帝,忠心耿耿,天地可鑒。之前,如果沒有南匈奴提議起兵攻擊北匈奴,就沒有竇憲的今天。可竇憲沒有念其功,卻要把南匈奴的對手北匈奴扶持起來,恩將仇報,對南匈奴不仁不義,勢必讓人家心涼。況且,打擊北匈奴,鮮卑、烏桓等少數民族亦有功,他們會認為漢朝有朝一日也會將他們拋棄,肯定心里會不爽的。

第二,僅一個南匈奴,漢朝每年砸在它身上的錢就有一億多,西域花銷也不少,每年少說也有將近八千萬錢。如果扶持北匈奴,那漢朝還要多在一個人身上砸錢,漢朝又不是開銀行的,長此以往,漢朝會被他們拖垮。

袁安唱完,輪到竇憲上場了。

竇憲一上來,就跟袁安吵了起來。吵了什么,內容省略。反正竇憲口氣很大,態度很惡劣,出口成臟,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漢史才沒有將他反駁袁安的話記載下來。

話說回來,盡管我們不知道竇憲罵了什么,但也可猜出一二。在這里,我愿替竇憲擬出一席話,作為正方的辯詞。

袁安先生,你站在國家道德制高點,滿嘴仁義,高屋建瓴,猶如滔滔江水,一瀉千里,實在令在下佩服不已。但你說得很爽時,有沒有注意到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所謂正義,不在弱者嘴里,而在強者手上。自春秋戰國起,國家之間,從來不相信道德,更不相信眼淚。國與國之間,只相信兩個字——利益。

無利不早起,人如此,國家亦如此。

當年,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南征北戰時,南匈奴在哪里?他非但沒有幫咱一把,反而在西北一帶興風作浪。好了,當漢朝統一天下時,他就跑來裝孫子了。為什么?他們想在西北吃好喝好,還不受欺負,必須要有靠山,而漢朝就是他們的大山。

南匈奴想要靠山,我們想利用他守西北大門,這筆買賣就這樣做成了。可之前,南匈奴為什么要提議起兵征伐北匈奴?原因有二:北匈奴混得一年不如一年了,有機可乘,這是其一;北匈奴和南匈奴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消滅北匈奴不但可以報仇,還可以撿個大便宜,當西北老大,這是其二。

正因為如此,之前南匈奴沒經過我們同意,竟然起兵攻打準備來投降的北匈奴單于,害我派班固跑了一趟想迎他回洛陽,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南匈奴為什么要先下手,還不是害怕北匈奴搶他的地盤,占了他的好處和便宜。您如果不信,不妨去西北跑一趟,看一看南匈奴是不是現在比以前肥多了。土肥、人肥,馬也肥,名副其實的西北老大。

然而人的野心是無邊無涯的,如果沒有應對措施,南匈奴一旦地盤擴大,有朝一日只要有機會,他也會對大漢倒插兩刀。所以漢朝要想高枕無憂,享國泰民安,不是極力將敵人全干掉,而是要善于培養敵人。只要北匈奴和南匈奴互相扼制,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保持外部政治生態平衡,對漢朝就十分有利。

通過以上所述,相信您老也聽出來了,治國只跟技術有關,所謂道德仁義,只是涂在刀刃上的蜜。什么時候亮刀,什么時候涂蜜,我們說了算,這是其一。

至于其二,我就不想多費口舌了。

在這個世界上,你見過做生意不用下本錢的嗎?生意越大,投入的本錢當然就會更大。戰爭,是世界上最大的生意,當然投入的資本就更多,這是一個千古大道理。所以,想把漢朝事業做大,就不要怕燒錢,怕燒錢,就不要出來混。

好了,說了半天,口渴了,道理也說足了。我先喝口水,再來跟你扯皮。

竇憲想扯皮,正中袁安下懷。

自孔子開了讀書人做官的偉大傳統以來,扯皮從來都是知識分子的最大本事。于是袁安繼續與竇憲扯皮,然而扯著扯著,雙方竟然從國事扯到人身攻擊上了。

人身攻擊,是竇憲開了第一炮。

竇憲就知道,要扯皮肯定是扯不過袁安的。人家是喝墨汁長大的,人家上知天命,下知鬼神,古知堯舜,今知廉恥,集古今扯皮技術大成于一身,竇憲哪有不輸的道理?

竇憲嘴皮上輸了,可手腕不輸呀。最后,只見他軟的不行,突然來硬的,拍著桌子罵袁安道:“您老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是不是想學韓歆和戴涉?”

韓歆和戴涉,都是劉秀時代的高官。前者好直言,經常在劉秀耳邊唧唧歪歪,被劉秀找了個借口拖出去砍了。后者做過漢朝的大司徒,估計也常喜歡跟劉秀抬杠,后來也被劉秀找了個碴兒拖出去砍了。

袁安一聽竇憲要嚇唬他,馬上像個好斗的老公雞高傲地挺起脖子。喲,連韓歆和戴涉的典故都拿出來了,想嚇唬誰呀,老子如果怕死,早不在這里混了。

袁安當即也跟竇憲急起來,只見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叫道:“嘴巴長在老子身上,老子就是不同意你的意見,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孔子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袁安仿佛要說,老子就爛命一條,人輸理不輸,要輸也要輸得光明磊落、青史留名。

正當兩派都氣勢洶洶,不相上下成膠著狀時,裁判出面了。

袁安在下面吵得熱火朝天,卻不知道劉肇在上面聽得偷偷地捏了兩把汗。一把是替自己捏的,一把是替袁安捏的。

袁安可能忘了竇憲是個什么樣的家伙,他可沒忘。當年,有人從齊國來,被竇太后寵幸,竇憲怕對方搶了自己飯碗,狠下殺手,在竇太后的臥榻之側把對方干掉了。

現在竇憲要想干掉一個袁安,甚至捎上裁判皇帝,沒什么不敢的。這樣的殺人魔鬼,不要說求爺爺告祖宗,就算把黑山老妖請來,估計也不敢插手。

沒辦法,人家太強悍了,實力就擺在那里。最后,劉肇心里長嘆一聲,嚴肅地宣布——竇憲贏了,袁安出局。

對于袁安來說,眼前這個結果,簡直就是如雷轟頂,太致命了。三個月后,他終于頂不住,伸腿走人了。

順便交代一下,他是活生生被氣死的。

二、保衛皇權

一代文臣老大袁安,就這樣帶著無盡的悲傷和未了的心愿走了。他空出的大司徒一職,不到一個月,就有人占了。這是一個聰明的人,劉肇很喜歡他,他的名字叫丁鴻。

丁鴻,潁川定陵(今河南漯河市舞陽縣北)人,他的一生,有三個可圈可點的地方。首先,他有一個好老爹,名喚丁,曾經跟隨光武大帝劉秀干過革命,還被封侯。無論在什么時代,有個好父親,就好像出門身上帶著信用卡,那是很讓人踏實的。

其次,丁鴻跟了個牛老師。他的老師,名叫桓榮,曾經是明帝劉莊的老師,后被封為太傅。桓榮最精通的是《歐陽尚書》,丁鴻就跟著他學習。出道以后,丁鴻甚受歡迎,從侍中干起,一直干到了太常,袁安一走,他就撿了個大便宜,當了大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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