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星墜樓

文文的公寓距離明星馬晶晶所住的七號花園不遠，五分鐘以后，他們就開進了花園，在B區停下，只見樓前小花園附近的樹蔭里，站著十幾個人，圍著花園里面的草地，在指著說著什么。

晶晶的司機老馬見文文到了，忙沖過來，眼里噙著淚花：“她怎么會這樣傻？怎么會不顧一切？”

“警察到了嗎？”

“警察應該馬上就要到了！我已經打110報警了！”

文文拉著小光就沖進人群，看見花園樓前的草地上，有一個女人身穿高級絲緞睡衣，正面朝地趴在那里。死的樣子很難看，沒有任何美感。

文文喊道：“醫生來了，請大家讓一下！”

周小光從醫學院本科畢業以后，當過兩年醫生，倒還是貨真價實的大夫，聽文文一說，馬上底氣十足，大聲說道：“請各位讓開！”

一旁觀看的人們聽說是醫生來了，就馬上閃開。小光走進小花園里面，蹲在晶晶身體附近，小心用手測試了一下她的鼻孔，隨即說道：“已經沒有任何呼吸了！”

他隨即翻了翻死者的眼睛，瞳孔放大，顯然，已經沒救了。此時，文文正使勁在拍照，反正是NICHON數字相機，隨便拍，不心痛，就從各個角度和位置，對晶晶的身體進行拍攝。

小光繼續檢查，把了把脈，說道：“沒有脈博，也沒有心跳！”

人群中有人問道：“要送醫院搶救嗎？”

“沒有意義了，太晚了。”

文文詢問他們道：“是誰最早發現的？”

一位中年婦女說：“大約二十分鐘以前，我在這里溜狗，看見八樓陽臺上有一個女人在欄桿上行走，我就馬上大喊：“危險啊！快下來！”但是，那女人沒有停下來，繼續在欄桿上面走來走去，好像在學雜技團走鋼絲，隨后，她就垂直摔下來了！”

小光詢問道：“是跳下來的，還是不小心摔下來的？”

中年女士遲疑不決：“好像是不小心摔下來的吧？也可能是跳下來的？反正沒太看清！”

文文詢問道：“您是幾號樓的？”

“B區二號樓401的。”

“謝謝。”

七號花園四周有四棟二十層板樓，豪華裝修，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每個方向各一棟，開發商在四棟板樓中間地帶，一共修建了四十八棟兩層小樓，獨門獨院，因為建在四棟高樓里面，外面來往的路人根本就看不見，顯然，設計師是力求在鬧中取靜，修建另一洞天。正因如此，中間這些小樓就很貴，十年前售價為一千萬一棟，現在已經有人開價四千萬，但是，有行無市，根本就沒有人出手。

說話間，三輛警車開進花園，七、八名警察把現場立刻圍了起來，開始分別進行詢問。文文和小光動作很快，早已撤走。

文文低聲說道：“你去找保安，了解晶晶的房子是誰的？是她自己買的？還是別人的？如果是別人的，那是誰的？”

小光說：“YES，SIR！”（是，長官！）

他們兩人分頭行動。文文找到老馬，馬上詢問他道：“老馬，你是什么時候離開晶晶的？”

老馬人很善良，中等身材，有些魁梧，是晶晶的司機兼保鏢，據說是她的親戚。他曾經為晶晶送資料到文文那里，正好碰上吃飯，文文就留他一起吃，后來熟悉了，也就無話不談。

老馬說：“一個多小時前，她要我去超市幫她買些婦女用品，我就去了。回來時，剛走到這里，就聽見有人喊：“八樓有人跳樓了！”我跑過來一看，原來就是晶晶！我沒主意了，腿都站不住，就想起你，只好馬上打電話給你。”

文文說：“她留下遺書嗎？”

“不知道，我還沒上去呢。”

“那我們快上去吧！”

老馬問道：“要不要和警察打個招呼？”

“沒關系，他們馬上就會上來的！”

老馬遲疑了一下，被文文拉著上樓，到了八樓，老馬打開房門，觸景生情，含淚招呼文文進去，文文動作也快，立刻沖到客廳里面。在桌上，她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道：“人生真沒有意思，我累了，太累了，哎……”

文文立即用相機把紙條拍了下來，然后，她沖進臥室，看見里面有一張雙人合影，是馬晶晶和一個年輕英俊的紳士在一起拍的，年輕人儀表堂堂，氣宇軒昂，一看就很有氣派。文文暗中想道：“這不是季馬克嗎？”

她當然不放過任何機會，使勁拍攝，善良的老馬只是憨厚地站在一旁，什么也沒干涉。正在此時，警察敲門進來，為首的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神探王明亮警官。

他看見屋里有兩個人，便問道：“馬晶晶住這里嗎？”

老馬回答道：“是的。”

“你是她什么人？”

老馬遲疑了一下，說道：“我給她開車。”

“她是如何掉下去的？”

“我不知道，此前，她叫我去買東西。”

“你不在現場，有證人嗎？”

老馬說道：“有！超市的收據我還留著，門口保安也能證明。”

王警官轉過身來，問文文道：“你是誰？”

“我是《名人周刊》記者，是馬晶晶的朋友。”

王警官笑著說：“你叫什么？”

“文文。”

“哦，是大名鼎鼎的文文記者啊，你很厲害，我常看你的文章，寫得真好！”

“謝謝！”

“你也住在這里？”

“沒有，我是剛剛到的。”

“消息挺快的。到多久了？”

“一刻鐘左右吧。”

“你是什么時候看見馬晶晶的？”

“我來的時候，就看見她趴在地上了。”

“你是和她約好的？”

“沒有約，正好路過，隨便來看看的。”

“真巧！你和她熟嗎？”

“熟得很，老朋友了。”

“你一個人來的？”

文文不高興了：“警察同志，我是否要叫我律師來？”

王警官笑著擺擺手，說道：“文文，你是大記者，配合我們工作吧。你們不容易，我們更不容易。是不是？”

文文生氣地說：“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要是找我調查，請先和我律師聯系。”

她隨即把自己律師的名片交給警官。王同志想了一下，還是把名片留下了，隨即也把自己的名片給了文文：“如果你想起任何線索的話，請和我聯系。”

文文傲氣地說道：“我想，我用不著和你電話聯系的。”

“郵件聯系也可以。”

文文說：“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會再見面的。”

王明亮笑了：“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哪天你遇見麻煩事情，還急著找我呢。”

文文正色道：“我再有麻煩事，也不會來找你。”

“我們為人民服務，隨時歡迎文記者的光臨。”

王明亮永遠喜慶，和顏悅色，他其實長得很帥，極有男人味道，在他的和藹面前，文文有些后悔自己的態度，不過，既然狠話已經放出去了，還后悔什么？

文文走了，王警官向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目送她離開房間，老馬則留了下來，繼續接受調查。在樓下花園附近的小路上，小光正在等她。一見文文，他就興奮異常：“你知道這套公寓是誰的？”

“誰的？”

“石大遠的。”

“石大遠？”

是啊，京城何人不識君？石大遠別說在首都，就是在全國房地產界，也是跺一腳，全國房地產市場要抖三抖的！什么是一言九鼎？他的話，老石的話就是如此有份量！他說全國房地產市場即將出現拐點，大家就要認真對待！他說房產有泡沫，就連廣州具有百億身價的房地產大鱷也會立即降價出售樓盤。

在每次召開房地產業界大會時，文文曾經親眼看到很多各地的地產大王見到老石，都要深鞠一九十度大躬，口中連聲喊道：“大哥！石爺！”

這套公寓居然是老石的，可是石爺為什么要把房子讓給晶晶住？他和她是什么關系？她的死和他難道就沒有任何瓜葛嗎？

文文在冥思苦想，《名人周刊》總裁黃林也在自己的辦公室內苦苦思索。黃林是個海歸，長得儀表堂堂，周刊里的女孩子喜歡死他了，見了他就暈，只要他主管周刊，小姑娘們表示，即便不拿工資白干也行，看見他，就養眼！黃總能說會道，寫起文章揮灑自如，萬言立就。而且，最妙的是，他和女孩子們保持等距離，以免各位女士爭風吃醋，造成不必要的負面影響。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有一點尚未盡如人意，那就是，他接手周刊以后，發行量每況愈下，對于董事會來說，你即便是商界天才，只要發行量下降，你也是狗屎！這是大家的共識，也是全世界各家董事會的一致看法。黃總很苦惱，對于他的苦惱，所有發行量下降的雜志總編輯都有同感，這說明什么？說明他的周刊的文章有問題，所以讀者不愛看！

董事長曲直先生勸他說：“黃老弟，別太認真，發行量很重要，有些爛辦法也不是絕對不能考慮。”

“您是說，可以采用狗崽隊等土辦法？”

“未嘗不可試試，死馬當活馬醫！”

黃林博士是個具有職業道德的君子，他當即回答道：“我寧愿辭職，甚至自殺，也絕不用那些爛辦法，爛文章！”

曲直董事長很大度，辦雜志的老板全很大度，他啥也不說，只是很有含義地笑一笑，文雅地拍拍黃總的肩膀，那可是意味深長的一拍，大意是說，好自為之，多加保重！

黃總很睿智，睿智的老總心里明白，曲直董事長已經準備采取換馬的戰略措施了。他自己盡管涉世不深，但是，全球媒體老板的一些小把戲，他還是深諳的。此時此刻的黃總很苦惱，苦惱得要發瘋。但是，善良的好人，特別是善良的好官總會有好報的。

在辦公室里關著燈，默默坐在黑暗中的黃總突然接到文文的電話：“黃總，馬晶晶死了！”

“花樣年華的年輕明星怎么會死？”

“黃總，她是從八樓跳下來，或是墜落下來，然后當場死亡的！”

“自殺還是他殺？”

“還不知道！”

“有現場照片沒有？”

“已經拍了一些！”

黃總當即下令道：“使勁拍，拍個夠，回來我和你一起選！”

“好的！”

“你馬上回總部，明天提前出周刊，拿這當頭條！”

等到文文回到周刊辦公樓時，她發現里面燈火通明，前臺小紅在大門口等她，告訴她說：“文文，你面子好大啊，所有周刊的工作人員全部被緊急召回，全在等著你！”

黃總親自在會議室門口迎接她，隆重、莊嚴，無數嫉妒的眼光射了過來，含著殺氣，甚至毒氣，可怕啊！文文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會如此重要，直接關系到周刊的生死存亡！

黃總在周刊全體會議上宣布：“各位，周刊的處境，我的處境，不需要廢話了！很明顯，我們周刊的決戰時刻到來了！我宣布：一、明天周刊提前出刊，以馬晶晶墜樓事件作為頭條，我們要大做文章，做足，做透！二、以文文為核心，成立馬晶晶專題報道組。在目前的非常時期，文文的專題組有權在周刊內部使用一切，例如所有車輛，包括我的奔馳專車！可以調動一切！任何人員，只要文文專題組需要，立刻配合使用！大家明確嗎？”

無論是誰，包括那些射出嫉妒毒光的女士們和先生們，全部高喊：

“明確！”

畢竟，誰都不傻，這是絕妙的起死回生的戰略時刻！只要周刊發行量上升，可愛迷人的黃總就能穩住陣腳，就能給大家漲工資，多發獎金！烏拉，同志們，沖啊！這是一場特殊的戰斗，周刊同仁們的戰斗力很快就展露出來。

美術組的編輯們馬上把封面設計出來，那是可憐的晶晶在花園地面上安息的悲慘情景！與之相對照的是一張如花似玉的美人大照片，那是馬晶晶在海外獲獎時的照片，青春活力四射，前途無量，充滿自信，如花一樣，比花還美！

里面的封面故事，也就是專題文章，則由文文口述，周刊專題部劉主任現場邊打，邊撰寫出來的，圖文并茂，讀起來，連周刊內部的女孩子們在一旁聽著，也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淚，真個是哀而動人！

當寫到晶晶的遺書時，文文讀著：“我累了，很累了……”時，多感人啊，就連一旁站著的黃總也涌出一種流淚的沖動！重磅文章還有權威透露明星所居住的公寓房間的主人是京城房地產巨頭化名“S”先生！這將引起讀者們的豐富遐想：巨頭與明星！他們是什么關系？桃色關系？抑或曖昧關系？“S”先生究竟是誰？

黃總看到周刊的設計樣刊時，得意洋洋地說：“女士們，先生們：人們難道不會繼續關注嗎？不會購買下一期周刊嗎？只有傻瓜才不關心，才不去買！”

黃總不再苦惱了，即將勝利的老總是從不苦惱的，他已經看到周刊繁榮昌盛的偉大前景！是啊，是玫瑰，就會開花！現在是玫瑰開花的偉大時刻了。明天，就是明天，《名人周刊》的特刊將會布滿京城所有報攤和零售點，包括機場、車站等，這一爆炸事件將會吸引所有讀者群的好奇眼球！他，麻省博士黃某人再也不是吃素的了，他將揚眉吐氣，一洗過去一年的恥辱！

翌日清晨五點，《名人周刊》所有車輛全部出動，在第一時間，把周刊特刊送到全市所有的售報點。果然不出所料，上午十點，全部周刊被銷售一空，銷售量增加一倍，全市所有人們的談論話題就是：可憐的女明星馬晶晶！

黃總立即把好消息打電話告訴曲董事長，壞消息不妨壓一壓，但是，這樣的好消息難道不應該讓曲老板及時分享嗎？

曲直老板立即夸了他幾句：“黃博士，好好干！干出成績來，我們整個集團的老總就非你莫屬了！”

黃總高喊：“YES，SIR！”（是，長官！）

剛放下電話，曲直董事長立刻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上面寫著：“關于撤消黃林周刊總裁職務，由董事會另行聘任的通知”。

曲直微微一笑，他很喜歡微笑，微笑是最好的外交手段。他不快不慢地把這份文件給撕碎了，扔進廢紙框里，隨即說道：“這小子的運氣還真他媽的好！”

首戰告捷。文文在《名人周刊》當然紅得發紫。紅，自然有紅的好處，肯定也有紅的壞處。你想想，在現代社會里，競爭是何等激烈！有你的好果子吃，那別人的好果子就不一定能吃著了，這是一個相當淺顯的道理。

對于黃總來說，既然有個良好的開頭，他就不能泄氣，一鼓作氣的古訓他記得很熟。于是，他召集周刊骨干力量開會，成立具有戰斗力的專題報道組，全力以赴，瞄準此次晶晶墜樓事件的后續報道。

在會上，專題部主任詢問道：“何時公布石大遠的大名？”

黃總微笑著說道：“著什么急？引而不發，躍如也！”

主任很是佩服，老總就是老總，在關鍵時刻，把捏火候真是極有分寸。

下午，黃總接到前臺小紅電話：“黃總，有客來訪！”

“誰？”

“大遠房地產開發公司公關部張理尼經理。”

“你就說我在開會，二十分鐘以后，等會議結束再見她。”

黃總很得意，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他沒法不得意，周刊市場部的得力廣告人員輪番進攻，一直沒拿下大遠集團的廣告。據說這位張經理十分高傲，一聽說是《名人周刊》來的，馬上下令不見，而且，連起碼的面子也不給，敷衍的時間也沒有。廣告人員回來后，找他哭訴，他恨得牙根癢癢的，可是，他明白，商場之所以有趣，就是因為這是一個實力較量的戰場，你沒實力，拼不過對方，那你就只能去當孫子，只能低三下四，忍氣吞聲。等到你哪天當爺了，你再去競爭對手面前趾高氣揚，縱情揚眉吐氣吧。

現在，趾高氣揚的時候終于到來了！

黃總高興地對專題報道組的人員說：“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我們周刊同仁報仇雪恨的日子！大遠集團那個張經理只能委曲求全，來到周刊，在我們面前低下她那高昂的頭顱，這是為什么？就是因為文文小姐寫出了一篇重量級的文章！”

大家全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文文，贊賞的，平和的，羨慕的，甚至還有仇視的，全有，一應俱全。文文心頭當然高興，不過，她不傻，保持低調的職場防御手段她還是駕輕就熟的，于是，她故作羞澀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從眼角去掃了一下平時敵視她的幾個對手，果然，那幾個人在擠眉弄眼，以示蔑視。

二十分鐘以后，黃總把張小姐晾得差不多了，就帶著廣告總監，在會議室里召見了大名鼎鼎的張經理。黃總一見，才知道張經理為何顯赫，原來她不僅漂亮，說是沉魚落燕，一點也不過分。這么漂亮的公關部小姐能不傲氣？她分明是足以傲視天下一切男人的尤物了！當然，黃總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絕不是剛出道的小毛頭。他很有風度地和張經理握握手，隨即進入正題。

張小姐和顏悅色：“黃總，你在封面報道中給我們留了面子，我們很感謝，所以，我決定在你們周刊投放適量廣告。”

黃總很高興，但是，他在心里勸自己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所以很平和地說道：“對自己朋友講義氣，是我們周刊的一貫作風。”

張小姐繼續說：“第一次我們投放二十萬元，視效果如何，再決定未來的投放數額。”

黃總心里冷笑，你是來打發叫花子呢？但他依然微笑，沒有說話。

廣告部洪總監一直和他配合默契，遂冷笑道：“張小姐，我們周刊沒有你們實力雄厚，但是，對于大客戶來說，我們從來不接一百萬元以下的廣告。”

張經理也冷笑道：“我聽說，你們手頭已經不那么寬余了，別說是十萬元，甚至五千元的廣告也做。”

黃總不能不出面，他仰天大笑：“此一時，彼一時也。今天我們周刊銷售量是上期的一倍，下午加印的十萬份也一搶而空。”

洪總監恰到好處地補充道：“洛陽紙貴。”

黃總站起來，很有氣魄地高聲說道：“洛陽紙貴，而且還要更貴！京城六環的住宅已經一萬元一平米了，一套房子動轍百萬元，如果一家房地產公司遇到負面報道，恐怕至少要少賣幾百套房子吧？那種損失肯定要以億元來計算。對不起，張小姐，我還有一個會，就由洪總監送您下樓吧。”

此時，張經理豎起眉毛，瞪著杏眼，不客氣地說道：“怎么？黃總，我是第一次來拜訪您，您不僅不給面子，還下逐客令？”

廣告總監大笑：“下逐客令是張小姐的拿手好戲，周刊同仁們印象深刻！”

黃總大喝道：“洪總監，你怎么可以如此對待一位美麗的女士？你應該陪她好好談談，晚上我請張小姐吃飯，你來定一下。”

張經理也厲害，忽然陰轉晴：“黃總，你忙，我也沒空，飯就不吃了。這里是一張一百萬元的支票，可以馬上兌現。”

洪總監很高興，馬上去接，卻被張經理擋住了：“且慢，懂規矩嗎？條件談了嗎？”

總監微微一笑：“什么條件？你說。”

“貴刊在今后的報道中，不得出現任何有關大遠公司所有人員的一切內容，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公開的，或是匿名的。清楚嗎？”

洪總不敢做主，眼睛盯著黃總。黃總說：“對于漂亮女士的要求，我歷來是尊重的。”

張經理快人快語：“合同我已經帶來了，如果今后你們違背合同條款，將要處以十倍罰款！”

洪先生再次看著黃總。黃總說：“我歷來做生意講究誠信，既然簽了，沒有道理不遵守！”

很快，雙方就簽下合同，周刊方面接受了一百萬元支票。

臨走時，張經理嫣然一笑：“黃總，你很有魄力，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

黃林報之以燦爛的笑容，簡直是笑容可掬：“軍中無戲言，來，拉拉手，終生為友！”

張經理沒有拉手，卻和他美式擁抱了一下：“黃博士，你是MIT（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我是哈佛畢業的，我們在波士頓可是門對門啊！”

黃總在她的擁抱中，難得地體驗了短暫的溫柔和甜美：“既然如此，我們周刊的大門永遠向你開放！”

洪總監在一旁呆了，化敵為友，居然可以是幾分鐘的事情。張理尼經理厲害，黃總也不示弱，海歸看來也還是有絕活的，否則的話，怎么能當老總？

張小姐走了，在電梯間門口做了一個夢露式的飛吻，氣質過人，絲毫不俗，黃總暈，實在是有點暈，當然，他不斷提醒自己，在商場中，要提防女人，特別要提防漂亮女人。他不斷對自己說：“善良的人們啊，你們可是要警惕！”

一小時以后，我們的大記者文文很氣憤，很痛苦，很郁悶。剛剛竄紅的女記者被黃總一棍子打回來，她能不郁悶？能不掉淚？所以啊，自古以來，宦海浮沉是家常便飯，說的就是這么個道理。可是，文文看別人清楚，看自己糊涂，畢竟，還是嫩！

事情很簡單，文文連夜趕稿子，剛趕到周刊社，要求馬上發稿，黃總已經打了招呼，把頭版頭條的位置留給她，她很高興，自己的才干得到海歸老總的認可，能不高興？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風云突變，負責送校樣的小紅告訴她，說她的稿子被斃了！

文文大怒：“誰找死？不想活了？”

小紅悄悄說：“是黃總斃的！”

“不可能！”

嘴上說不可能，心里還是虛的。這年頭，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比比皆是！但是，不可能變成可能的事情也是屢屢發生。文文生氣了，她不能不生氣，老總怎能說話不算數？于是，氣憤填膺的文記者立刻沖到黃總辦公室，站在門口責問道：“是你斃了我的稿子？”

黃總滿面春風：“來，來，進來慢慢說。”

“就在這兒說！追蹤石大遠的文章是我的心血之作，你怎么說不用就不用？”

黃總耐心解釋說：“人家一下子掏出一百萬，這點面子能不給？”

“只要給錢，就什么也不說了？新聞工作者的良心究竟在哪里？”

黃總急了：“你別發火嘛，老實說，我比你還直率！還有良心！可是，我不是一個人，周刊四十多個人要吃飯，要交房貸，我能坐視不管？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有什么辦法？”

“我們就不管晶晶的案子了？”

黃總把她拉進辦公室，對她說道：“外面四十雙耳朵在聽你說話，說不定還有石大遠的線人！”

這回該文文傻了：“石大遠的內線？”

黃總說：“要是沒有才奇怪！有線人才不奇怪！他有數十億資產，這點事情根本不要他去吩咐，下面人早辦好了。”

“商場如此復雜？”

“事關大局，幾十億的買賣，你的文章是要人家吐血的！我能不斃？斃是為你好，不斃是要看你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文文回到辦公室，情緒低落，她一直想不通，黃總究竟是為她好，還是被石老板給買通了？抑或真為員工考慮？她越想越委屈，不由得落下兩行淚。

正在此時，她的電話鈴響了，她按下鍵問道：“哪位？”

一個沙啞的男低音低聲說道：“文文嗎？”

“是，你哪位？”

“我是你爺爺。”

聲音的低沉中分明具有某種威懾力。

“我爺爺早死了。”

“老子又從陰間回來了。”

“告訴你，你想嚇唬我？我可不吃這一套！”

“好，你吃不吃這一套，那我們就走著瞧吧！告訴你，不要走得太遠了，石老板的事情不許你再插手了，否則的話，老子就要你去見你爺爺！”

文文還要細問，對方電話早掛了，只聽見一陣忙音。過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

文文拿起電話就說：“你少來這一套！”

里面傳來周小光的聲音：“怎么回事？你沒事吧！”

“沒你個頭！老板斃我的稿子，石老板又派流氓來威脅我，你又不管我，你說，該不該罵？”

小光歷來好脾氣：“該罵，當然要罵，我是生下來讓你罵的。臨來以前，上帝對我說：孩子，你下凡以后，就去做文文的跟屁蟲，她要你干啥，你就干啥！”

文文破涕而笑：“去你的，就會揀好聽的說！你說，石老板的文章還寫不寫？”

“寫，當然寫！他派人騷擾你，說明你切中要害！”

“那你就快過來，看看老娘如何對付那個老混蛋。”

小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頓時高喊：“YES，SIR！”（是，長官！）

此時此刻，在七號花園6-6號獨棟內，石大遠先生正在聚精會神地寫毛筆大字：“戒燥”。字大如方桌，確實有千鈞之力，墨是乾隆時期的宮廷御墨，色如新漆，黑色透亮，據說字跡千年依舊，絲毫不褪色。他把最后一筆使勁一頓，深深一按，半晌才收筆，把特制狼毫湖筆放在和田子玉筆擱上，然后退后兩步，仔細欣賞自己的杰作。

在旁邊觀看的張理尼很是佩服，不由得鼓起掌來：“一筆好篆字，只怕書法協會的劉老夫子也寫不出來！”

石爺冷笑道：“劉老是寫字的嗎？典型的文化混混！那里面有幾個是真寫字的？哼，寫得東倒西歪，也敢自稱書法家？”

此時，張理尼繼續說道：“石老板，那個周刊的文文不太聽話，準備繼續寫追蹤報道。”

石大遠在公司里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很有份量，他當然也希望公司外面的人一樣聽他的話。他于是說道：“這小丫頭還不聽勸？莫非想吃點硬的？”

張理尼很豁達，海歸嘛，看問題總是很豁達：“小女孩嘛，總是要摔幾個跤子，跌幾個跟頭，才能成熟一些，我當年比她還要輕狂啊！我建議，先看看，她還有什么文章可做？”

石老板說：“那個海歸黃總不是同意不用她的文章了嗎？”

張經理說：“可是，她和男朋友小光還不甘心，還要繼續寫。”

石老板仰天大笑：“娃娃要寫，還能不讓她寫？只怕寫出來也是廢紙！誰敢登？還要不要我們的廣告了？”

石老板知道，自己在京城還是有一定實力的，和個把小孩子較勁，太沒意思了。于是他下令道：“先別動她，看她如何動作！”

張理尼道：“是，老板！”

石大遠很愜意地伸了伸懶腰，隨即說道：“該吃點東西了。”

張理尼手挽著石老板進餐廳了，餐廳很大，足有一百平米。七號花園6-6號共有一千平米，里面裝修豪華，光線明亮，充滿歐式情調。石老板喜歡這套住宅，是因為在三環里面，地段不錯。周末他去郊外順義的亞特蘭提思莊園住，那里更為舒適，幽靜，四周空氣清新，全是天然氧吧，有助于身心健康。

他對理尼說：“隨便吃一點，以素為主！”

理尼笑著說：“要不來點白酒？好久沒陪您喝了，真沒勁！”

“好，來點白的。你理尼陪我喝，我還能不喝？真高興啊，現在集團里面能和我敞開說話的人沒幾個了，江湖啊，江湖！”

“是的，高處不勝寒！”

商場的江湖令人感慨不已。這天晚上，七號花園很不平靜，也無法平靜，晶晶的墜樓事件早已打破了許多人原本寧靜的生活。明天會怎樣？誰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會越來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