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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爸戰(zhàn)爭歷險記

1861年4月,也就是內(nèi)戰(zhàn)爆發(fā)的那一年,老媽年僅八歲。她的四個哥哥年紀稍大,其中兩個去了前線。布魯特斯·斯托克韋爾是最小的那位,正在法國上學。奧爾登是長子,忙于生意脫不開身,那時大湖區(qū)的第一批礦石正開始運達克利夫蘭市。李維接到了海軍的委任,加入了法拉格將軍的艦隊。諾里斯則成為了與謝爾曼往格魯吉亞行軍步兵隊中最年輕的軍官。四兄弟都是一頭紅發(fā),骨子里個個活潑好動。

斯托克韋爾家住在俄亥俄州,戴伊家住在紐約。在六十年代,這兩個家庭從未聽說過彼此。但從本質(zhì)上說,他們其實很相似。老爸一樣活潑好動,也是一頭紅發(fā),但戰(zhàn)爭爆發(fā)時,他只有十六歲,而爺爺不想讓他去參軍。爺爺雖然支持林肯,但還是不希望戰(zhàn)爭的發(fā)生。當戰(zhàn)爭真的爆發(fā)時,他非常反感,那時他已經(jīng)五十歲了。老爸并不討厭戰(zhàn)爭,反而興致盎然,高興得不得了。那時他在紐約市中心工作,為格溫戴伊公司打工,他哥哥是公司的新合伙人。晚上下班回家后,他就待在臥室里,就著臺燈,認認真真地在學生用的筆記本上畫美國大兵,畫得真是精細。多年以后,我翻他的書和本子,找出來一本厚厚的、方方正正的、制作精良的舊白紙簿,里面寫滿了算術(shù)題,還有關(guān)于內(nèi)戰(zhàn)的剪報,然后就是老爸畫的大炮和大胡子佐阿夫兵[1]。

不過,老爸的愛國精神還帶著點詼諧的成分。爺爺總是取笑那些愛國者“太崇高”,他似乎對此一點也不反感,反而無比開心,無論如何,他還把爺爺發(fā)表的很多諷刺文章都做成剪報,貼在他那本厚厚的白紙簿上,旁邊是自己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畫作。

老爸十七歲時,決定加入當時的第七民兵團。在做任何事之前,老爸都要提前考察一下情況,然后再采取自己覺得最好的方式。這就是典型的老爸。當時,第七民兵團是全國公認最好的兵團。老爸從兵工廠得知隊伍都滿員了,但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些空缺,因為新的軍隊缺軍官,而第七兵團的老兵甚至小士兵都需要這些工作。在六十年代,最方便的就是去軍官訓練團。老爸在后備名單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回了公司辦公室。

在紐約,有一半的優(yōu)秀年輕男性都想進入第七兵團。就連倫敦的報紙都提到過“世界著名的第七兵團”,字里行間透露著欽佩之情。林肯大選前,時任總統(tǒng)布坎南向第七兵團發(fā)表演講,他感動地說道:“你們表現(xiàn)出了堅毅果敢、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面貌,說明在戰(zhàn)爭之時日,你們必將沖到最前線。”

戰(zhàn)爭爆發(fā)后,第七兵團確實試圖沖到最前線。薩姆特堡要塞開火后,第七兵團就立即全副武裝,趕去守衛(wèi)華盛頓。不過一周之后,華盛頓的所有致命威脅全部解除,大批其他部隊到達華盛頓,第七兵團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不如干脆打道回府。

這個時候,政府卻要求他們在軍隊里再待三個月。這對第七兵團似乎不太公平。他們開拔時,一直都被告知肯定只需待兩周。于是,他們立即召開了一次會議,投票決定此事。結(jié)果是,他們決定共同留守三十天。

三十天一過,他們就坐上火車回老家了。“下層人民”對他們的返程批評聲不斷,但是所有懂明理的市民都格外歡迎他們的歸來。

1862年,斯通威爾o杰克遜[2]將軍帶領(lǐng)軍隊挺進雪蘭多山谷,眼看就要攻陷華盛頓了,政府于是要求第七兵團再次伸出援手。這一次,老爸已經(jīng)成為了第七兵團的一員。他向格溫戴伊公司請假出發(fā),成了志愿軍D連中的一個二等兵。

很遺憾,至少老爸覺得很遺憾,史東旺·杰克遜沒有繼續(xù)挺進,第七兵團也就沒有去前線作戰(zhàn),而是把軍營駐扎在巴爾的摩附近。這還不是最糟的,戰(zhàn)爭部長隨即要求兵團待命,這次不是三十天,而是三個月。

沒有人愿意待在軍營里整整三個月。老爸寫信給他的母親,說他所在的連隊被派到了蒙特克萊爾車站,他們在那兒露天而睡,陰冷潮濕。他寫道:“我好想您給我寄一頂彩色睡帽和一些雪茄。”

兵團是否愿意繼續(xù)留守并不確定。“我覺得我沒法待下去,”老爸在信中寫道,“考慮到我在公司還有業(yè)務,我覺得格溫戴伊公司不會讓我離職如此之久。”(老爸當時十七歲,即將年滿十八歲,但是他已經(jīng)這樣子說話了,而且還抽“雪茄”。)

他后一封信就顯得比較像年輕人了。

他寫道:“我希望能盡快結(jié)束,我不能在這兒待超過一個月,這可不是說我想家了,我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我昨天收到您寄來的那一盒東西了。那個蛋糕什么的,我們’這堆人‘非常喜歡,還有檸檬,我昨晚用它們做了些檸檬汁,喝起來真是一級棒,我在這兒實在太渴了,這里的水質(zhì)不太好,是石灰水,這樣說也不太準確啦,但就是這個意思。前日午夜12點開始下雨,昨天白天也一直傾盆大雨,昨晚也基本沒有停過。我的帳篷都被浸透了,開始漏水,大約一小時后,地面也濕了,我們只得抱成一團免得被淋濕,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弄得全身濕噠噠的。告訴您,母親,在這兒,木板簡直就是奢侈品,至少當我們在潮濕的稻草堆里睡了兩三個晚上,上星期日剛用木板鋪好地時,我是這么想的。

“我們把帳篷裝得非常漂亮,門對著的是火槍機架,上面放了一個架子,架子兩邊分別有兩個床鋪,我睡的是那個正前方的鋪位。另外,床上都放著背包,背包里有一個枕頭和毯子,可以在地板上攤開成床鋪。我們在帳篷的頂部懸掛了兩個架子,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我們把餐具放在里面,在帳篷中間擺了一張桌子,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一手做的,所以我們非常珍惜。

“您能寄些檸檬、橘子、生姜片和蛋糕過來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寄一個香噴噴的派?我離開紐約之后就再也沒見過這等奢侈品了,還有雪茄,我只剩兩根了,哦,還有些糖。我比較想要普通的紅糖,不是您之前寄過來的那種。那幾雙鞋又大又舒服,真是太棒了。希望盡快收到家里回信。

愛您的兒子。”

6月19日,老爸從克萊爾車站來信:“我們將于今天下午宣誓。”然后他下面又寫道:

“四小時之后。

“我們宣誓入職了,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志愿者‘,一個’底梁‘。我們連有單獨任務,所以單獨宣誓,兵團則在前線宣誓。

“我們連只有一個人退出,就是布倫戴奇。

“那些留在營地的兵將被移交至紐約州的副官依法進行處理。”

因為同意在軍隊留守三個月,老爸補充道:“我想我應該保不住我在格溫戴伊公司的職位了。好吧,這是我參加戰(zhàn)爭的代價,但我覺得那些夠公司并不是非常愛國,因為它們幾乎都為自己參加兵團的員工保留了職位,繼續(xù)給他們發(fā)工資。至于我的衣服,都給那些上前線來洗衣服的女人洗了。我有時會去城里,好好洗個澡,吃一頓豐盛的晚餐,總之過得還算不錯。有時我們的口糧供應時間很短,好幾次,我們的晚餐只有面包和茶。

“今天我跟著我們連隊的一個人去了一個懷南分離主義者(Winans the Secesh [3])的家里,我戰(zhàn)友跟他們很熟。他們家(懷南)支持聯(lián)盟政府,而他支持獨立政府。我在那兒吃到了很不錯的櫻桃,還受到邀請以后再來。希望盡快收到您的來信。信再短,只要是家里來的,我都萬分感激。

“愛您的兒子。”

三天后,老爸跟著連隊回到了軍營,他收到一個盒子。但是:“我打開盒子,發(fā)現(xiàn)派都發(fā)霉了,好失望,”他寫道,“我吃了上面的一兩個之后,就吃不下第三第四個了,這些連黑鬼都不會吃,我只好都扔掉了。

“父親寄給我的雪茄還可以接受。我想我應該不會賣給別人了,因為我的背包里有足夠的空間可以裝下。(很顯然,那時候雪茄不像現(xiàn)在的香煙那樣可以隨意分享)。

“我真的不會保管我的餐具。除了我從紐約帶走的那個盤子,其他的都不見了。我已經(jīng)丟了兩三套刀叉湯匙了,還有一個杯子,現(xiàn)在我只能用一把缺了柄的刀,和一只斷了一半齒的叉。

“您寄來那個用來裝派的桶的確很有用,不過我希望您給我寄一個完整的碟子,那個都碎了。”

聯(lián)邦山堡,

巴爾的摩,1862年7月15日。

親愛的母親,

今天真是太熱了,昨天也很熱。

昨天,我們進行了很長時間的營地訓練,八連有個人曬得中暑,其他連也有人熱得暈倒,這時中校才讓我們暫停訓練。我沒有去訓練,這么熱的天,我也不會去訓練,我以為今天會懲罰我站崗,但是沒有,盡管其他士兵對我有很多意見。上校萊弗茨不在,由普萊斯中校指揮,我認為他有些濫用權(quán)力了,從昨天的演習就可以看出,因為如果是上校在這里,他是不會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開展任何演習的。

您寄給我的泡菜確實很不錯,就著晚餐吃太美味了。

有人偷吃了我大半個蛋糕,還有您寄來的那些油餅和餅干,我最后剩下不到二十個,還得我們四個人分著吃。

老爸的下一封信就是關(guān)于普萊斯中校的,根據(jù)當時的記錄,他是一個性格頑固、個子矮小的人,聲音很刺耳。他出生于倫敦,對自己的生活習慣很計較,動作干脆迅速,下巴留著小胡子,嘴巴上方刮得干干凈凈,曾經(jīng)在房地產(chǎn)業(yè)工作。

“其他士兵都很鄙視他,”老爸寫道,“他要么總搞錯自己要處理的人,要么總想炫耀自己的權(quán)力,但他要想在士兵面前出人頭地,還得再聰明一點。今晚,他放了幾個被關(guān)押在警衛(wèi)室的囚犯,讓他們在軍隊撤退時拉倒旗子,就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囚犯把旗子、繩子等所有東西統(tǒng)統(tǒng)拉了下來,結(jié)果需要大半天才能恢復原樣。除非士兵們自己愿意,否則他們是不會去替他把旗子升起來的,因為他們沒法逼任何人爬到那么高的旗桿上,做這么危險的事情。(特別還不是在戰(zhàn)時!)

“另外,”父親還寫道,“昨天晚上,那些士兵聚集在上校的宿舍旁邊,大聲念寫給中校的十四行詩,詩的內(nèi)容對中校不太恭敬。我剛剛收到父親的來信,請您讓他把《匹克威克在異國》(Pickwick Abroad)寄給我,或者其他比較好的平裝小說。”

1862年8月16日

親愛的父親,

我今日收到了您的信,里面裝有4巴爾的摩美元。

昨天是我站崗,我希望這是最后一次站崗。從門羅堡又回來一船的傷員。如果愛爾蘭人想征召一支公正中立的特派部隊在紐約引起騷亂,我覺得他們還不如干脆將暴亂中所有相關(guān)人員送到戰(zhàn)場上,根本不用應征。

另外,不用寄《韋弗利報》了,寄《星期日泰晤士報》吧,請把周一的那份寄給我。

一兩周后,兵團的三個月期限到了,他們回到紐約,再次受到熱烈歡迎,雖然沒有前那一次那么熱烈。

后來,老媽翻到了老爸的這些信,她當時的語氣多少有點嫌棄,這大大出乎老爸的意料。一天晚餐的時候,她問老爸:“克萊爾,你那時候就做這些?他們后來沒有再召第七兵團了嗎?”

老爸說是的,第七兵團在1863年的時候去南方待了大約一個月,但他和其他很多人都只知道要待一個月,卻不清楚什么時候開戰(zhàn),直到他們弄清楚兵團是去駐扎營地還是參與戰(zhàn)斗。他們想,如果沒看到任何行動的可能,就不值得他們走這一趟,后來發(fā)現(xiàn)又是同樣駐扎在巴爾的摩營地,他們就都留在家里了。

老媽說,她的兄弟除非有休假,平時從未回過家,就算李維被抓進監(jiān)獄又被釋放后,都是回到自己的艦艇上。

老爸回答,對于李維和諾里斯來說,沒有理由讓他們不去服兵役——他們或許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至于他自己,他不光是忙于辦公室的工作,也善于運用常識,他在軍營時就對戰(zhàn)爭的運作方式頗有微詞。他說,老媽只是個女人,什么都不懂,而且,如果不讓他執(zhí)掌什么事情,讓他親自來指揮這該死的戰(zhàn)爭,他才不會再去服四年的兵役。

老媽說她就是搞不懂第七兵團為什么一直回老家。“他們就不能安心待下來打一場仗嗎?”

老爸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答案能讓老媽滿意,就結(jié)束了話題,說反正他也不是法國農(nóng)民。他說他是個美國人,可不想像一個棋子一樣任人擺布。他稱贊列克星敦和康科德的農(nóng)民,說他們一擁而上,像一窩大黃蜂一樣,做完自己的工作,然后打道回府,這和他當初做的事情沒什么兩樣。他似乎很滿意自己做了只優(yōu)秀的大黃蜂。

注釋:

[1]佐阿夫兵:一種輕步兵,尤指美國南北戰(zhàn)爭時穿華麗服裝的義勇軍。(譯注)

[2]托馬斯·斯通威爾·杰克遜(Stonewall Jackson):美國內(nèi)戰(zhàn)(1861-1865)時期南方最成功的將軍之一。(譯注)

[3]Secesh:意指secessionist,意為分離主義者,美國內(nèi)戰(zhàn)便是由于美國南部的十一個州退出/分離(secession)聯(lián)邦而引發(fā)的。(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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