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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易》導讀(2)

而形成對照的是,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近十年(二〇〇一至二〇一一),已從韜光養晦的“潛龍勿用”,到快速崛起,呈現“見龍在田”、“或躍在淵”之生氣蓬勃的發展態勢:國內生產總值(GDP)從二〇〇一年的1.32萬億美元迅速提升至5.93萬億,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外匯儲備也從1900億美元急增至3.2萬億,居于世界第一,并取代日本成為美國最大債權國,又取代德國成為世界最大出口國;近年則致力“堅持實施擴大內需戰略,著力調整優化需求結構,保障中國經濟實現更長時間、更高水平、更好質量的發展”(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第五屆夏季達沃斯論壇上的講話,二〇一一年九月十四日,大連)。正如輿論所云:美國國力在過去十年明顯走下坡路,中國等新興國家崛起,經濟重心由西方轉至東方,改寫全球政經格局。到底實際前景將會如何,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二)物極必反,窮則生變:《乾·上九》之“亢龍有悔”,《坤·上六》之“龍戰(接)于野”,《否·上九》之“傾否,先否后喜”,《泰·九三》之“無平不陂,無往不復”,《既濟》之“初吉,終亂”,以及六十四卦以《未濟》為結束等等,無不反復說明這一道理,顯示出十分可貴的辯證思想。

《坤》為純陰之卦,至上六爻,窮陰極寒,急需陽氣灌注,于是便有“天龍接地”(實際是彩虹垂野),天地交合,復生萬物之象。《否·上九》是《否》卦最上一爻(否,音痞,是閉塞不通、壞劣不善之意,可指壞人壞事),《否》卦到了盡頭就要傾覆其否,令情況由壞變好,所以有“先否后喜”,即“否極泰來”之兆。《既濟》之“初吉,終亂”剛好相反,是開始吉利,最終出亂子,意味情況將會由好變壞,即由《既濟》向《未濟》轉化,所以如果占得此卦,君子當居安思危。而以《未濟》卦終結《易經》全書,也無非借此昭告世人:事物發展不會窮盡,“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經歷變化的洗禮之后,又會重新出發,展開一段新的旅程。世界就如是生生不已。

《易經》除闡明上述生滅盛衰、窮變通久的發展演化規律之外,還蘊含其他不少有關宇宙人生的至言妙理。

(三)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乾》卦《象》傳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坤》卦《象》傳云:“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勉勵君子當效法天體之堅毅剛健、周流不息,從而孜孜不倦地奮發自強,建功立業;同時,又須效法大地之坦蕩遼闊,修養成優良的品格,以廣博的襟懷包容萬物,承擔責任。這種精神是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柱石之一,亟須珍視,并予以發揚光大。

(四)主中正,無過無不及:六十四卦每卦由上、下兩經卦(三畫之卦稱為經卦)組成,每卦六爻,從下往上數,一、三、五爻為陽位,二、四、六爻為陰位。若陰爻居陰位、陽爻居陽位,謂之得正位;凡位正者有利,反之則否。又,二爻為下卦之中位,五爻為上卦中位,爻居中位多吉,故《易·系辭》云:“二多譽,四多懼;三多兇,五多功。”可見“中正持平”,不偏不倚,遵從正道,不采偏激、極端立場,不走歪門邪道的重要。

(五)貴得時,與時偕行:凡事總要合乎時宜,量力而為,根據不同的地位、條件與情況,看準時機,該行則行,該止則止,不可怠惰,也不可妄動、躁進。

如:《乾·初九》云:“潛龍。勿用。”《需·初九》云:“需于郊,利用恒。無咎。”(譯:守候在郊野,利于有恒心。沒有禍患。)需,就是守候。那是由于時機尚未成熟,條件還不具備,故須忍耐、等待。而《大有·上九》云:“自天佑之。吉,無不利。”(譯:上天保佑他。吉祥,無所不利。)則是因為條件醞釀成熟,行動時機已至,故可全力出擊,大展宏圖,一切如有神助,無往而不利。

這些都告訴我們凡事不可勉強而為,一切必須“應乎天而時行”,進止有度。若時機未至便不宜行動,而不要違背客觀條件,自以為是,執意自行其是。否則,重則頭破血流,一敗涂地;輕亦無功而返,或事倍功半,浪費許多人力資財。反之,若時至而不行,則又會錯失機會,虛擲光陰,釀成無窮的懊悔。

(六)滿招損,謙受益:《益》卦最后受損,而《謙》卦諸爻皆吉,正是明白昭示這一做人處事的道理。《益·上九》云:“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兇。”(譯:無人幫助他,卻有人打擊他。如立志不夠堅定,兇險。)幸運之人多順境,久而久之,志得意滿,忘乎所以,最后頭腦發熱,以為可以想做就做,必定路路暢通,能人所不能,結果終于泡沫破滅,噩夢來臨。無論歷史與現實,也無論戰場、商場、賭場、考場、情場,或者政壇、股壇、體壇、藝壇、講壇,以至社會人事許多重大紛爭與機會競逐,從來都不乏“欲益反損”、“驕兵必敗”的深刻教訓。

再來看《謙》這一卦,每一爻都是吉利的,在《易經》全部六十四卦中,僅有《謙》卦是如此。其寓意已經明白不過,毋須多言了。

(七)尚和諧,陰陽互補:《易經》里,每當陰、陽爻相應則吉,相遇則通。比如卦爻辭中數見“得尚”(得同心之友相助)之語,皆指相關的陰、陽爻有良好的感應、互動、協同關系。

(八)行變革,順天應人:社會需要和諧,才能穩定發展,但又不能藏污納垢、姑息養奸,故問題累積到一定時候,就要著手解決深層次矛盾,除舊布新,革故鼎新,令發展進一臺階,開創新的局面。《革》卦《彖》辭:“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正是用自然界的四季更替,說明人類社會也應適時變革的道理。

(九)主張德治、仁政,反對霸道、苛政。這在《臨》卦中有最清晰的反映。該卦言統治術,除“甘(拑)臨”(以拑制的高壓手段統治民眾)為“無所利”之外,其他“咸(感)臨”(以感化方法治民)、“咸(諴)臨”(以溫和手段治民)、“知臨”(以明智之道治民)等等都是“吉”或“無咎”,可見《易經》作者的政治取向。

(十)中心誠信,無往不利。(見下文說解。)

五、說“孚”──華夏德性之光

提到德治、仁政,便不能不談及全書多次出現的“有孚”的“孚”字。

中華民族是講誠信、重道德的民族,這一傳統可上溯至周初,根深蒂固,源遠流長。《周易》經文中的“孚”字,便集中體現了周人“重德”的思想,是中華道德傳統的一個重要源頭,閃耀著千古不滅的華夏德性之光。

《易經》的“孚”(fú,音俘)字,傳統上皆釋為“信”(見《易傳·雜卦》、《爾雅·釋詁》、《說文》及《周易集解》、《周易正義》等),主要指人的誠信。但近世以來,隨著“疑古”之風的盛行,各種新見異說便紛起蜂出,引起釋讀之疑惑,對人們正確理解《易經》,深入闡發其精義妙理,造成一定的干擾、影響。

這諸多新見中,或把“孚”字釋為俘獲的“俘”,或釋為懲罰的“罰”;有人又解釋為“卦兆”、“征兆”或占筮的“征驗”之類,遂逐漸向殷商甲骨卜辭靠攏;到近年,便更多地集中指向于釋為“保”、“抱”、“覆”、“輔”等意思,指上天、神靈對人的輔助、庇佑,直接與甲骨卜辭中大量出現的“有又(佑)”、“有保”等用語等同起來。這些意見,多從文字學角度著眼,較少顧及《易經》作為西周朝廷筮書,必然充分反映官方統治思想這一特點,所以雖然在字形、音理上有一定依據,有其參考價值,但實際上,因未能結合周朝社會狀況以及文本整體內容去考察,所以得出來的結論,往往顧此而失彼,偏離當時社會主流思想意識形態,在西周歷史大環境中,總顯得扦格難通。

因此,必須撥亂反正,還“孚”字本來面目,以揭示中華民族淵源久遠的重德傳統,彰顯華夏德性之光。

(一)“孚”字當釋為“信(誠信)”

王國維說:“中國政治與文化之變革,莫劇于殷周之際。……殷周之興亡,乃有德與無德之興亡,故克殷之后,尤兢兢以德治為務。”并博采甲骨卜辭與六經文獻等上古資料,從多方面詳加分析,且特別指出:“故知周之制度典禮,實皆為道德而設。”(見王國維《殷周制度論》。)其說頗有道理。因為商人在東,周人居西,雖長期有宗主、附庸關系,但本屬發展狀況不同的部族,所以商、周易代不純是一般改朝換代的政權更迭,而更多的是“舊制度廢而新制度興,舊文化廢而新文化興”(《殷周制度論》)的一場牽連甚廣的革命,人們的思想觀念和社會制度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商人篤信鬼神,并視皇天上帝為自己的宗族神靈,故一意仰仗上帝的護蔭庇佑,甲骨卜辭中祈盼“受又(佑)”、“受有又(佑)”、“有保”等詞句比比皆是,人處于相對倚賴的、被動的位置。但周人不同,他們不再單純希冀上天賜福,而更多地反求諸己,強調人的品德修養,以明德立信、“敬德保民”去順天行事,自求多福,相對淡化了神權色彩,人處于較積極、主動的地位。因為從武王伐紂、“小邦周”征服“大國殷”的過程中,他們認定:天命靡常,唯德是輔;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只有有德之人,才會獲得上天的眷顧、垂佑,而殷商就是因為“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尚書·召誥》)的。所謂“湯武革命,順天應人”,這種天命觀,是“文武受命”滅商興周合理合法性的主要精神依據,因此被作為周人的官方思想不斷宣揚,并由此對泱泱中華數千年之歷史文化造成了深刻影響。

比如《詩經·大雅·蕩》便強調天命不可恃,并歷數商人種種惡德劣政,指出由于其多行不義,弄至天怒人怨,終至自取滅亡。末段振聾發聵,擲地有聲,至今仍不減其智慧光彩: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譯文:“文王說,嘿嘿你們殷商!古人有句話:‘樹木倒下連根拔,并非枝葉有毛病,而是根本先朽壞。’你們殷人的前車之鑒并不遠,就在夏桀那時代!”)

“大樹傾倒,非緣枝葉之故,而是由于根本朽壞。”這個“根本”,便是詩中反復強調的“德”。而殷商之失國,正在于其由上而下,由君主至整個統治集團的缺德、失德、敗德!(在《尚書》、《詩經》、《左傳》等典籍中尚有不少類似的言論可供參證。)而“德”之中,是否具有誠信(因而值得信賴,獲得擁戴)是一項十分重要的標準──對社會上層人士而言尤其如此。這些,對后來形成的儒家學派影響至巨,故“吾從周”的孔子才會提出“民無信不立”(《論語·顏淵》)的著名教誡。《大學》亦云:“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與國人交止于信。……道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

凡此種種,都可見周人對“德”、對誠信是何等重視。《周易》既是西周朝廷的筮書,所以必然充分滲透這套官方的指導思想。明乎此,便可知道,對《周易》中頻繁出現的“孚”字,必須回歸傳統智慧,解讀為強調修德立誠的“信”,才切近周人的思想特點,才符合《周易》本經的原意。否則,便和殷商卜辭一味仰賴上帝保佑的模式差別不大了。

(二)“孚”字何以可解釋為“信(誠信)”

但“孚”字怎會解釋為“信(誠信)”原來“孚”可讀為“符”(兩字聲同、韻近可通),意謂符合、相應。而符合相應,在《易經》里,又多指精神、心志上之契合感通,故引申為“信(誠信)”。對上天、神靈而言,是一心一意地虔誠信奉;就人際來說,便是同心同德,忠誠守信(自然也意味著互相信任)。

總括而言,全《易經》“孚”字共出現四十二次(連卦名《中孚》),除三次(《大壯·初九》、《夬》、《姤·初六》)外,皆釋為符、信(作名詞,指誠信;作動詞,指信賴)或其引申義(如聲譽、威望等)。至于另三例的“孚”字則有不同含義,它們不作“信”解,而以音同音近關系,分別讀為“復”(返回)、“俘”(俘虜)與“浮”(躁動不安)。詳情請參閱本書“《易經》六十四卦”之相關注析。

(三)明德立信,垂范天下

“誠信”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之一(忠、孝和信相依相倚,“忠”、“孝”是對特定范疇和對象更專一、強烈、堅執的“信”),泱泱華夏數千年于今不墜,部分也有賴于這一精神支柱。正如溫家寶總理所言:“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國民素質的提高和道德的力量,絕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國家,一個受人尊敬的國家”,因此必須“在全社會大力加強道德文化建設,形成講誠信、講責任、講良心的強大輿論氛圍,……鏟除滋生唯利是圖、坑蒙拐騙、貪贓枉法等丑惡和腐敗行為的土壤”(二〇一一年四月十四日的談話)。我們也看到,在二〇一二年香港“特首”選舉相當激烈的競逐過程中,社會各界對有關候選人的品格、誠信都十分關注,并有甚高的要求,由此也可見人心趨向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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