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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國的新一代(4)

入侵者喜不自禁。他們所有的困難只有他們的領導者知情,而這些領導者們始終滿懷希望,因為中央情報局人員一直在通過逃散的運兵船上發出的無線電廣播鼓舞著他們。(“你好,佩佩!我要告訴你,我們絕不會拋棄你們,一旦那里情勢緊急,我們會帶你們撤離的。”)后來,對于當時的對話內容一時間眾說紛紜。毫無疑問的是,這些話激勵海灘上的叛軍延長了他們的抵抗時間,從而也增加了傷亡。批評中央情報局的人普遍相信中央情報局戰略家們的統一思路:無論肯尼迪之前有怎樣的立場,此次入侵卻是只許勝不許敗。一旦察覺美國的威望受損,他就會動用美國的力量進行干預。在這件事情上,像其他情形一樣,他們又錯了。總統的想法一直未變。“何為威望?”當天,他在白宮問他周圍的人,“是虛幻的力量還是真實的力量?我們要為真實的力量努力。無疑,在今后幾星期里,會有人覺得我們一無是處,但這是小問題。”

看來大多數美國人能理解并表示同情,20世紀60年代后期那些造成他們分裂的埋怨之聲此時尚未到來,而美國也還沒有分裂成各個相互仇視的陣營。正如羅伯特·肯尼迪后來在《13天》中提到的:“豬灣事件時,我們的意見基本一致。”《哈潑斯》月刊編輯約翰·費希爾在該刊發表的觀點傳達了大眾的心聲,他說:“每位總統都需要大約一整年的時間讓自己的班子變得井然有序,在巨大而危險的官僚體制中摸索著前行……當(肯尼迪)正試著往屋里搬家具時,卻發現屋頂掉了下來,門也被砸爛了。”蓋洛普民意測驗顯示,有82%的美國人贊同他的工作作風。肯尼迪苦悶地說:“我的作風很像艾森豪威爾,干得越糟糕,反而越受歡迎。”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意見沒那么容易達成一致。理查德·尼克松是右翼的強硬派,他在1964年第11期的《讀者文摘》上透露自己曾建議肯尼迪“找一個得體的借口,然后……直接介入”。這在意料之中,但出人意料的是,此時,一幫蠻橫激進的新左派卻活躍起來了。施萊辛格稱:“出人意料的是,左派中的許多人現在找到了之前質疑肯尼迪當選的理由。”他們的標語牌上寫著“公平對待古巴”。他們同示威者一起塞滿了曼哈頓聯合廣場,諾曼·梅勒也參與其中。白宮外的一位高個子女詩人身上掛著標語牌,內容是斥責第一夫人:“文學藝術家不會再支持你了,杰奎琳。”而“公平對待古巴”運動得到了許多大學的聲援,尤其是在人文科學學院和社會科學學院。斯圖爾特·休斯執教于哈佛大學歷史系,是新左派的早期人物,他帶領70名大學教師聯名給總統寫了封公開信,要求政府“扭轉目前的趨勢,不要對古巴進行軍事干涉”。社會學家小巴林頓·穆爾預測將出現“軍國主義的反動政府,用自由主義的修辭粉飾自己的重大政策”。《權勢集團》一書的作者賴特·米爾斯在醫院病床上還不忘發電報給加利福尼亞州的一次“平等對待大會”:

肯尼迪之流已把我們拉回了原始社會。施萊辛格之流已讓我們在理智和道義上都顏面掃地。我替美國感到恥辱。非常遺憾未能赴會,若身體硬朗,我現在就與菲德爾·卡斯特羅并肩作戰。

實際上,卡斯特羅并未真的投入戰斗,因為無此必要。其手下控制了豬灣局勢,他只需靜觀其變,看他們如何讓叛軍一寸寸地失去灘頭陣地。古巴政府軍使用的那些武器是拉丁美洲人從未見過的。星期一早上,配有蘇制122毫米榴彈炮的4個炮兵連開始炮轟海灘,榴彈所到之處,叛軍都被炸得辨不清方向。叛軍坦克指揮官英勇善戰,但與蘇制T–34坦克的火力相比,還是顯得不堪一擊。堅持到晚上,叛軍已彈盡糧絕。“夜幕降臨,我們希望船快點來”,佩佩·圣羅曼后來告訴海恩斯·約翰遜,“每個人都面朝大海,等著船來。我們都知道,沒船的話,我們就沒救了。”但直到午夜,船還是不見蹤影。絕望之極的佩佩與無線電發報員上了敞篷船,滑行了6英里,滿心希望能用無線電與中央情報局的船聯系上。隨后,他返回指揮部,派遣了一名軍官去海上,試圖找到一位船長,這位船長現在因船員叛變而身處困境。在好幾個小時里,這只敞篷船一遍又一遍地發出這樣的電訊:“多洛雷絲,我是海灘。多洛雷絲,我是海灘。我一直在找你。我們需要你。我們需要你。”

星期二剛破曉,古巴旅僅存的6架B–26飛機按預定計劃去炸毀洛斯巴尼奧斯的圣安東尼奧機場的古巴空軍的飛機。卡斯特羅交了好運,機場上空烏云密布,飛機因此毫發無損。在吉隆灘,T–34坦克整齊地排成一列,同時朝海灘開炮。在日益狹小的海灘陣地上,所有的預兆看起來都不吉利。叛軍失利是因空中掩護力量單薄,而現在連掩護都沒了,連撤退都無法實現了。

星期二晚上,總統正在白宮參加一年一度的國會議員招待會,突然有人將他請了出來。他在自己辦公室的一幅地圖前面站定,當時他身著燕尾服,系著白領帶看起來很不協調。而臘斯克、麥克納馬拉、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兩位成員和中央情報局的理查德·比斯爾向他報告:目前要救出古巴旅,只能動用美國空軍,這樣才能讓他們免于卡斯特羅的非法審判。總統妥協了,批準離豬灣不遠、在加勒比海值勤的航空母艦“埃塞克斯”號派遣6架無標記的噴氣式飛機。星期三早晨6點半至7點半,美國飛機將確保阻止卡斯特羅的飛機飛臨海灘陣地上空,這樣,古巴旅剩下的B–26飛機就可以襲擊環形陣地周圍的政府軍了。

豬灣悲喜劇終于開始上演最后一幕了。尼加拉瓜的卡貝薩斯港是古巴旅飛行員的基地,距古巴有3小時20分鐘的航程。沒有間歇的任務讓這批飛行員精疲力竭,有能力執行飛行任務的只有兩個人。4名美國顧問深信從“埃塞克斯”號起飛的噴氣式戰斗機能保護他們的安全,于是便主動請纓,各自駕駛著其余幾架B–26飛機展開行動。在這次一無是處的行動中,中央情報局犯下的無數愚蠢錯誤里面,這次的錯誤最嚴重。原來尼加拉瓜和古巴位于不同的時區,而這批飛行員卻忘了調整手表。他們相當于提前一小時飛抵吉隆灘上空,而保護他們的噴氣式戰斗機還靜靜地停在“埃塞克斯”號的甲板上。卡斯特羅的T–33教練機蜂擁而上,沒幾個回合便將他們統統殲滅,那4個美國人全部喪生。

現在只剩最后的痛苦了。吉隆灘上呼吁援兵、坦克和彈藥的聲音越來越弱。電報都非常簡短:“海灘戰斗繼續。速派飛機,多多益善。”“已退至海里。彈藥告罄。敵軍將至。救援一小時內速到。”最后的抵抗是在星期二深夜,到處都是卡斯特羅的大炮和坦克。被重重包圍的叛軍將領在星期三清晨4點32分發出了最后一份電報:“正在銷毀一切裝備和通信器材。坦克近在咫尺。無武器與之決斗。我方將向叢林撤退。不能再候。”

但叢林也只能躲避一時。因為并未制訂撤退計劃,叛軍最后全部束手就擒。卡斯特羅大獲全勝,不到72小時便摧毀了入侵計劃。用海恩斯·約翰遜在自己有關這場戰爭的著名研究報告中描述這次戰斗的話來說,入侵成為“自輕騎兵旅在巴拉克拉瓦港陷入死亡的無底深淵以來,這次失敗當數那么多漏洞百出、魯莽行事的襲擊中最被極力渲染的一次”。古巴旅的幸存者還得受盡凌辱,在哈瓦那體育宮公開受審,且被長期監禁。直到1962年圣誕節,因羅伯特·肯尼迪和詹姆斯·多諾萬發起贖救運動,他們才得以恢復自由。

20世紀60年代中期的歷史學家們有種傾向,他們認為從長遠來看,豬灣事件或許轉變成了一件好事。經過這件事,肯尼迪不再相信專家,18個月后,在處理古巴導彈危機時,他的應對更得當。到了20世紀70年代,人們討論美軍在吉隆灘的丟盔棄甲及他對此事的反應時,又有了不同的結論。在那個星期的星期四,即入侵失敗的第二天,在華盛頓斯塔特勒–希爾頓酒店,肯尼迪總統在美國報紙編輯協會演講時顯得斗志昂揚,說他決定這次放過卡斯特羅,但是他提前放話,“我們的容忍不是無限度的”,美國已準備采取行動,“倘若必要,就得單獨行動”,以“保衛美國的安寧”。他還警告莫斯科:“真要到了節骨眼上,對于那些已因布達佩斯血染的街頭而臭名昭著之人所謂‘對外干涉’的言辭,我們都會充耳不聞。”

這是最赤裸裸的冷戰語言。這無非暗示了美國的危險不在國內。美國唯一的敵人是堅若磐石的國際共產主義,他們的實力“無論是在古巴還是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不能低估”。肯尼迪還告誡西半球的各國政府和人民:“我們要更密切地關注,并更現實地對待共產黨從外部對古巴進行干涉和統治的威脅。”因為“比任何時候更清晰的一點是,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美國都面臨一場殘酷的斗爭,其激烈程度比兩軍對壘甚至核軍備的沖突要強得多”。

20世紀60年代美國人自由主義的轉向那時還沒露出跡象。而這個轉向一旦開始,美國的威脅就都可看作是源自本國內部的了,如種族主義、軍國主義、環境污染、技術問題、官僚機構、人口爆炸、“權勢集團”等。在肯尼迪執政期間,這些問題并未凸顯。自由主義的時代英雄,在20世紀30年代是憤怒的青年工人,40年代自然是美國大兵,而50年代是不被母親理解的青年,到60年代初,就轉而變為利用和平與饑餓、疾病以及共產主義進行斗爭的和平隊士兵們。作為那時美國的自由主義派,肯尼迪相信貧窮和愚昧是造成發展中國家爆發革命的根本原因,而共產黨則利用這一點獲取一己私利。他確信,如果在執行“第四點計劃”時讓發展中國家的貧困狀況有所改善,那么共產主義的號召力將變得微不足道。世人歡迎爭取進步聯盟的原因也在于此。總的來說,在追求進步時,拉美地區若和美國聯盟,那么共產國際就很難拉攏它們了。

這些信念根深蒂固。也許這是最后一次出現這樣的看法:自由主義派認為人類能夠解決自己的問題。20世紀60年代早期的理想主義青年用那時的時髦話語來描述這一點就是充滿了實用主義。拉爾夫·納德是70年代自由主義派的典范人物,這時還未顯山露水。自由主義派人士在肯尼迪執政期間和富蘭克林·羅斯福執政時期都認為,根除社會弊端的途徑是擴張政府機構、增強總統職權。隨后,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的覺醒將會動搖整個共和政體的根基。

肯尼迪那個星期四在斯塔特勒-希爾頓酒店的演講,在艾森豪威爾執政時期就可能出現,甚至約翰·福斯特·杜勒斯也可能會這樣說。他們雖然風格迥異,但講話的本質類似。肯尼迪和其他冷戰時期的人物沒什么差別,到演講的末尾還提到了慕尼黑會議。他提醒聽眾,慕尼黑會議的作用是:民主國家若不能抵抗集權主義的獨裁者,終將滅亡,而且敵人“不費一彈也不用越境,我們自會一步步地、一個國家接著一個國家地失去安寧”。于是他決心“吸取經驗教訓”。他總結道:“歷史將記錄下來,這一艱苦卓絕的斗爭將在20世紀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初期達到高潮。作為美國總統,我要明確表態,即便前方危險重重、代價慘重,我都決意一定要堅守美國的制度。”

這一預測是對未來歷史走勢所做的最不聰明的預測。那次演說是肯尼迪對豬灣事件的公開回應。他返回白宮后又采取了另一個更有象征性的行動。作為國家安全顧問的麥喬治·邦迪突然被破格提升。他的辦公室也從西行政大道對面相對簡陋的行政大樓搬到了白宮的西翼,與總統的橢圓形辦公室僅咫尺之遙。每天早晨,邦迪都要主持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例會,其管轄權還擴大到了掛著大幅地圖、配有各色電話的白宮作戰室。白宮準備好了,邦迪準備好了,作戰室當然也準備好了。熱線已經開通,侵略者必將得到刻骨銘心的教訓。

認真研讀古巴問題報道的人里頭也有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赫魯曉夫。這位部長會議主席對那些冷戰言辭并不在意,因為那些也是他自己常說的話。讓他感興趣的倒是這位新總統,他年輕而缺乏經驗,這次可真是狠狠地摔了一跤。肯尼迪似乎還有點兒迷糊,這正是對他狠狠打擊的良機。

白宮也知道,克里姆林宮肯定是如此看待美國的大潰敗的。主要是因為經過豬灣事件后,華盛頓的信心已所剩無幾,又氣餒又驚慌。肯尼迪與赫魯曉夫原定于6月在維也納進行會談,這在2月本來已安排好了。赫魯曉夫在5月12日還寫信說,邀請仍有效。肯尼迪想往后推,但又覺得這樣會被視為懦弱。他說:寧登高峰,勿近邊界。所以他并未松懈,加倍努力地準備著維也納會談。他被告知蘇聯主席覺得之前艾森豪威爾在和他進行兩次最高級別會談時都準備不足,所以對他也很不以為然。艾克一遇到難題總要求助他的助手。所以肯尼迪決定,所有重要會談只有他們兩人和一名譯員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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