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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導論:為什么資本雇傭勞動?(3)

交易費用經濟學—(2)資產專用性理論,不完全合約與縱向一體化

科斯企業理論的另一個部分由威廉姆森(1975,1979,1980)和克萊因等(1978)作了開拓性的研究,又在泰若勒(1986)、格羅斯曼和哈特(1986)、哈特和莫爾(1990)、瑞奧登(Riordan,1990)及道(Dow,1993)那里取得了進一步的發展。這一派理論將企業看成是連續生產過程之間不完全合約所導致的縱向一體化實體,認為企業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當合約不可能完全時,縱向一體化能夠消除或至少減少資產專用性所產生的機會主義問題。

威廉姆森(1975,1979,1980)和克萊因等(1978)與科斯持相同的觀點,即認為企業是用以節約交易費用的一種交易模式。然而,與企業何以產生的理由相比,他們似乎更關心一個企業是應該“買”進還是“制造”出一種特殊的投入,或企業究竟應該有多大。他們把“資產專用性”及其相關的機會主義作為決定交易費用的主要因素。其思路大致如下:如果交易中包含一種關系的專用性投資(relationship-specific investment),則事先的競爭將被事后的壟斷或買方獨家壟斷(monopsony)所取代,從而導致將專用性資產的準租金攫為己有的“機會主義”行為。這種機會主義行為在一定意義上使合約雙方相關的專用性投資不能達到最優,并且使合約的談判和執行變得更加困難,因而造成現貨市場交易的高成本,當關系的專用性投資變得更為重要時,用傳統現貨市場去處理縱向關系的交易費用就會上升。因此,縱向一體化(vertical integration)可用以替換現貨市場。因為在縱向一體化組織內,機會主義要受到權威的督查。在威廉姆森的早期文獻中,他很強調在現貨市場和縱向一體化之間的選擇。然而,在他晚近的著作以及克萊因等的許多著作中,卻考慮用長期合約去代替縱向一體化,因為即使在一個縱向一體化企業的內部,交易費用也并非無足輕重。如果由于內部生產的不經濟造成縱向一體化的不經濟,協調獨立交易者之間的交易活動的長期合約安排將會出現,以節約交易費用。[15]

必須指出的是,當企業決定自己制造而不是從現貨市場上購買一種投入時,它必須購買生產要素(勞動及資本)。這正是張五常談到用要素市場代替商品市場時所說的意思。因此,縱向一體化可能將機會主義從市場帶入企業,對市場和縱向一體化的選擇實際上是對市場機會主義和企業機會主義的選擇。

企業內部的機會主義來自“特異性”(idiosyncrasies)和“不可分性”(non-separability)(參見阿爾欽和德姆塞茨,1972)兩方面,兩者與企業的內部結構很有關系。在分析企業內部結構時,威廉姆森采用了他在分析市場和縱向一體化時的風格。他強調(資本主義)企業中資本家和工人之間以等級結構為基礎的“權威關系”;[16]他同時強調,在考察雇傭關系時,“特異性”是比“不可分性”更關鍵的因素,在逐漸掌握了企業生產特殊技能的工人與可能拒絕重訂工作合約的雇主之間,特異性造成一種雙邊的壟斷,從而必然使技能培訓的投資無利可圖。通過將工資與明確規定的工作崗位(而不是個人)相聯系,通過內部提拔和以長期表現而不以短期評價為依據的自動晉級,長期的雇傭關系能弱化這一問題。特別地,在1980年的一篇明確答復對科層組織激烈批判的論文中,威廉姆森按照效率原則比較了六種模型,結論為,資本主義的雇傭關系是最有效率的模型。

雖然威廉姆森的實證分析對理解企業的內部結構有著顯著的貢獻,但從現代文獻的觀點看,他幾乎從未涉及為什么是資本雇傭勞動而不是勞動雇傭資本的問題。[17]實際上,他甚至從來就不想這樣去做。在他的分析中,在等級組織被證明為合理前,資本家就已經是雇傭者了。他更關心的是為什么雇傭關系會以等級組織為特征,而不是為什么一開始資本家就扮演了雇傭者的角色。但是,等級組織并不一定就與勞動雇傭資本相矛盾。據此,本書作者的研究把重點放在雇傭雙方關系的“橫向”不對稱性上,而不是放在縱向的等級組織上。

在威廉姆森和克萊因等之后,格羅斯曼和哈特(1986)以及哈特和莫爾(1990)發展了一個所有權結構的模型。他們認為,當由于明晰所有的特殊權力的成本過高而使合約不能完備時,所有權即具重要意義。[18]他們在剩余索取權與剩余控制權(residual rights of control)(即在合約中未能明晰的部分)之間作了區分,同時又將所有權與剩余權利的購買(purchase)等同起來。他們認為,當兩個參與者進入一種交易關系,在這種關系中,財產被用來創造收入,而要在合約中列示所有關于財產的特殊權利又費用頗高時,最合適的做法也許是其中一方將所有的剩余權利都購買過去。剩余權利對購買方來說是一種收益,對另一方卻是一種損失,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激勵機制的扭曲。因此,一種有效率的剩余權利的配置必須是購買者激勵上所獲得的收益能夠充分彌補售出者激勵上的損失,投資行動最重要的一方似乎更應該取得對剩余權利的所有權。

格羅斯曼—哈特—莫爾對企業的契約理論作出了重要的貢獻。正如他們所指出的,在他們以前,討論交易費用的文獻強調不完全合約會導致一種非一體化關系(即市場交易),從而產生一種劣于完全合約之下的交易效果。這就暗含著一個假定,即一體化能夠產生只有在完全合約下才能有的交易效果。他們的模型超越了這一點。按照他們的理論,有意義的比較不應存在于非一體化交易和一體化交易之間,而應存在于一種一體化與另一種一體化之間;問題不僅僅是一體化是否應出現,更重要的是誰將一體化誰。因為剩余權利被一方購買,實際上構成了第二方的損失,所以一體化雖然能改變機會主義者的動機和扭曲的行為,但它并不能消除這些激勵問題。最優的一體化應該能將控制權讓渡給這樣的主體,他們的投資決策相對于其他方更為重要。而在投資決策同樣重要的場合,非一體化也許更為有效。[19]

我們不滿意格羅斯曼—哈特—莫爾的地方是,他們混淆了企業的所有權與財產的所有權。他們將企業定義為由企業自己所有的財產構成,這是很有問題的。實際上,契約理論的一個主要進步就在于指出了企業是一組合約的聯結,而不僅僅是物質財產的簡單聚集。財產所有權不能代表企業的所有權。[20]他們用財產的剩余權利而不是用剩余索取權來定義企業的所有權,但卻無法解釋剩余權利是如何與剩余索取權相聯系的。他們的定義導致他們將重點放在對財產的支配而不是對“行為”的支配上,放在“企業1”和“企業2”之間的關系而不是資本家與工人的關系上。[21]然而,[22]對一種企業理論來說,更基本的是企業內不同成員之間的橫向關系而不是不同企業之間的縱向關系。[23]要想充分了解與企業相關的雇傭關系,剩余權利和剩余收益(return)都很重要。歷史地看,這二者是完全合二為一的,很難想象能夠將剩余權利從剩余收益中分解出來。也許最有趣的問題是弄清它們之間的組合是如何演化的。在這篇論文中,我們用委托權代替所有權來表示企業內不同成員之間的內部合約安排。這里,委托權同時指剩余收入與剩余權利。然而,我們使用監督權或執行權威的說法而不使用剩余權利,是因為在企業的范圍里,剩余權利不是個很好定義的概念。[24]

雖然格羅斯曼—哈特—莫爾關于所有權的定義是有問題的,但他們的分析框架卻是強有力的。通過明確地將財產約束引入分析框架,阿根亞和博爾騰(1992)在交易費用和合約不完全性的基礎上發展出一種資本結構的理論。[25]在他們的論文中,一個缺乏起家資本的企業家與一個富有的投資者之間的不完全長期合約被模擬成“縱向一體化”;由于企業家對項目的金錢和非金錢報酬都感興趣,而投資者只關心項目的金錢收益,因此,雙方的目標含有潛在的沖突。他們考慮的是:(1)初始的合約結構能否以及如何使當事者的目標達到完滿一致;(2)當初始合約不能達到這種一致時,控制權應如何配置以取得效率。他們指出,一旦某些重要的未來變量因很難或不可能被初始描述而在合約中遺漏時,控制權的分配就至關重要了;不同的控制權安排會帶來不同的資金收益和私人好處。[26]尤其是,(1)當企業家個人利益與總利益(包括貨幣的和非貨幣的)一同增長時,企業家單方面的控制是有效率的;[27](2)當投資者的貨幣利潤與總收益一同增長時,投資者單方面的控制也是有效率的;(3)而當上述雙方的收益都不隨總收益同時增長時,隨機狀態控制則是有效率的。[28]阿根亞和博爾騰把隨機狀態控制(contingent control)解釋為一種舉債籌資條件下的控制權配置。如果基期信號(first-period signal)表示一種違約或不違約的情景(default-no default event),只要履行償債義務,企業家即擁有控制權;而投資者則往往是在企業家拖欠債務的情況下才獲得控制權。阿根亞和博爾騰的模型非常接近資本雇傭勞動的模型。在這篇論文中,我們采用不同的思路來表述該問題。[29]

資產專用性的實質是一種“套住”(lockin)效應。費茨羅和穆勒(FitzRoy,Mueller,1984)為了論述企業的內部結構問題,建立了一種與威廉姆森資產專用性理論略有不同的模型。在他們的模型中,“非流動性”是企業內部結構的主要決定因素。企業是一種合作契約。即使所有的成員在加入企業時是可流動的,他們也可能因進入和退出企業的交易費用或者不可轉換的人力資本的積累而變得難以流動。一種要素的流動程度由以下兩種因素來衡量:一是現有職業與新職業之間的收入差異;二是變換職業的凈交易費用。他們認為企業內權力的安排取決于非流動性在成員間的分布。當所有成員具有同等的非流動性,權力將被平等分享,而合作契約也具有高度忠實和自愿決策的特征;當成員間存在不對稱的流動性時,權力就將集中于非流動性成員的手中。理由是,偷懶的動機因非流動性而減少,而監督的動機則因非流動性而增加。只要能夠連續地取得與其機會成本相等的收入,易流動性成員并不會在乎其他成員的行為,而非流動性成員則不得不承擔流動性成員的機會主義行為所帶來的全部成本。因此,非流動性成員希望對流動性成員的職責有一個更明確的說明,以便于監督。流動性成員通過退出企業的威脅對其他成員施行控制,而非流動性成員只能依賴于他們的呼聲(voice)。因此,管理—監督的權力歸之于資本家的事實,可以用資本的非流動性來解釋。[30]雖然費茨羅和穆勒認為他們采用的是威廉姆森的交易費用的方法,但他們更關心的是企業內權力的橫向不對稱分布,而不是縱向的等級組織。我們確實認為,“非流動性”在理解企業內部的權力結構時是一個很有用的范疇。尤其是他們關于監督權與高流動性之間可替代的觀點,對控制管理者行為時“聲音”與“退出”兩種功能之間關系的說明,是頗有見地的。然而,我們對阿爾欽—德姆塞茨關于監督資本費用觀點的批評也可用到他們的資本非流動性觀點上。[31]只要考慮到資本的金融形式,就沒有理由相信資本比勞動力更不易流動。我們認為,把監督權授予經營成員(marketing member)不是因為他們更不易流動,而是因為他們更難以監督;委托權與資本家相匹配不是因為資本的更不易流動,而是因為資本是一種信號(signa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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