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革命者到風險資本家(1)
書名: 創業維艱:如何完成比難更難的事作者名: (美)本·霍洛維茨本章字數: 4894字更新時間: 2015-06-15 14:46:05
這里有我的一切,
老婆,孩子,我的生活。
漆黑長夜,我曾屬于這里,
我的起起伏伏,我的失足墮落,
我的痛苦磨難,我的熱情,我的勇氣。
——美國說唱歌手DMX《我們是誰》
前幾天,我在家里舉辦了一個大型燒烤聚會,邀請了100位關系最親密的朋友。這些年來,姐夫卡修和我經常組織這類聚會,我出色的燒烤技術令我在非裔美國朋友圈中贏得了“燒烤界中的杰基·羅賓森[1]”的美譽,我也因此而跨越種族界限,與他們成為親密無間的好友。
在那次特殊的燒烤聚會上,我們談到了著名的說唱歌手納斯[2]。我的朋友特里斯坦·沃克是一位年輕的非裔美國企業家,他自豪地說,納斯出身于紐約皇后橋的一個住宅區,這是美國最大的公共住房項目之一,是由他負責籌建的。我73歲的猶太裔父親突然插嘴道:“我去過皇后橋。”父親是白人,特里斯坦認為,他絕不可能去過皇后橋,因此說道:“您說的肯定是皇后區。皇后橋實際上是一個房地產項目,就在皇后區附近,環境極差。”可我父親堅持說:“不,我去的就是皇后橋。”
我告訴特里斯坦,父親從小就在皇后區長大,因此不可能搞混。我問父親:“您去皇后橋干什么?”他說:“我11歲時在那里發革命傳單。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母親當時為這事很發愁,她覺得我那么小,干這種事太危險了。”
我的祖父母其實是真正的革命者。祖父菲爾·霍洛維茨是一名活躍的革命分子,在麥卡錫時代,他因此而失去了教師的工作。父親就是在這種革命背景下出生的,他在成長過程中接觸的都是“左翼”思想。1968年,他舉家西遷至加州伯克利,成為著名的“新左派”雜志《壁壘》的編輯。
因伯克利地區居民大多具有“左翼”思想,因此該地被親切地稱為“伯克利人民共和國”,我就是在這里長大的。小時候,我非常靦腆,害怕見人。母親第一次把我送到幼兒園時,我哇哇大哭。老師讓我母親放心走開,說幼兒園的孩子這樣哭很正常。可是,當母親三小時后再回來時,發現我渾身濕透,還在哇哇大哭。老師解釋說,我一直哭個不停,所以衣服才濕成這樣。那天,我被幼兒園開除了。多虧母親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否則,我也許永遠都無法跨進校門。當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建議她對我進行精神治療時,她依然對我充滿信心,直到我對這個世界不再感到惶惑、害怕為止,無論這個過程有多么漫長。
我5歲時,我們全家從格倫大街一居室的房子搬到了伯尼塔大街更大一些的房子里。對一個六口之家而言,格倫大街的房子實在是太小了。伯尼塔是伯克利的中產階級社區,但這里和大多數中產階級社區稍有不同。這一街區混雜了嬉皮士、瘋子、怪人、拼命工作的期望能躋身上流社會的下層百姓,以及因吸食毒品而墮落的上流社會人士等。有一天,弟弟喬納森的一個名叫羅杰(化名)的朋友來我家玩兒。羅杰指著街上一個正開著一輛紅色貨車的非裔美國男孩兒對我說:“過去,讓那家伙把車讓給你,如果他敢不從,你就唾他的臉,叫他黑鬼。”
在此,我有幾件事需要先澄清一下。首先,我們身處伯克利,因此羅杰所用的那個詞并非我們的常用語。事實上,我以前從未聽說過“黑鬼”這個詞,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只是隱約覺得這應該不是什么好詞。其次,羅杰并非種族主義者,他的家庭背景并不差。他父親在伯克利是一名教授,而且他父母都是世界上最善良的那種人。后來我們才知道,羅杰患有精神分裂癥,他性格中陰暗的一面使得他想看我和那個非裔男孩兒打上一架。
羅杰的命令使我十分為難。我非常害怕他,認為如果不照他的話去做,他肯定會痛打我一頓。另外,我也害怕去要車。怎么張口啊?我害怕得要命。羅杰實在太可怕了,我簡直不敢和他待在一起,于是我沿著街道向那個男孩兒走去。那段距離大約只有30碼[3],可我感覺卻像30英里[4]那么長。等我走到那個男孩兒跟前時,我幾乎全身僵硬,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容易張開嘴,我脫口而出的卻是:“我可以開一下你的車嗎?”喬爾·克拉克說:“當然可以。”我轉身去看羅杰的反應,他卻不見了。顯然,他性格中善的一面占了上風,他的興趣已經轉移到其他事物上了。那天,喬爾和我玩兒了一整天,我倆從此成了最好的朋友。18年后,他成了我婚禮上的伴郎。
直到現在,我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它確實改變了我的生活。我由此認識到,害怕并不代表沒有勇氣,真正的行動才是最重要的。一個人究竟是英雄還是懦夫,由行動決定。我常常回想起那一天,心想,如果我當時照羅杰的話去做了,我就永遠交不到喬爾這個最好的朋友了。那次經歷還讓我懂得,人不能光看事物的表面。要了解其人其事,必須下大功夫,否則,你只能對其一無所知。獲取經驗毫無捷徑可循,通過個人經歷所獲取的那種經驗更是如此。與一無所知相比,人云亦云、寄希望于捷徑更不可取。
你死定了
多年來,我竭力避免被第一印象所左右,避免墨守成規。在伯克利生活時,我是個優等生,我所在的小鎮并不推崇橄欖球運動,認為其太過野蠻、暴力,大家都反對我加入伯克利高中橄欖球隊,可我卻偏偏不聽。加入橄欖球隊對我而言是邁出了一大步。我以前從未參加過任何小型橄欖球聯賽,在那里,我在早期克服恐懼的經驗教訓讓我受益匪淺。在高中橄欖球比賽中,75%考驗的是你能否克服恐懼心理。
我永遠不會忘記主教練奇科·門多薩第一次給我們召開的球隊會議。門多薩教練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將,他曾在德州基督教大學參加過高校橄欖球賽,那里是所向披靡的角蛙隊的大本營。在開場白中,門多薩教練說:“你們中的有些人會在這里嶄露頭角,但不要自以為是。打球時,不要只想著耍酷,如果誰敢犯渾,知道什么下場嗎?你死定了!”接著,他又滔滔不絕地講一些我們不能違反的規定:“訓練遲到?你死定了。不想擊球?你死定了。在草坪上晃晃悠悠地散步?你死定了。管我叫奇科?你死定了。”
這是我所聽到過的最刺激、最搞笑、最好聽的話。我太喜歡這些話了,甚至想趕快回家告訴媽媽。我媽媽嚇壞了,可我還是很喜歡。回想起來,這是我所接觸的有關領導力的第一課。美國前國務卿科林·鮑威爾說,領導力是一種能讓別人追隨你的能力,即使別人只是出于好奇。我對門多薩教練接下來會說什么的確充滿了好奇。
我是橄欖球隊里唯一一個數學成績優異的隊員,我上的很多課和其他隊友都不一樣。因此,我往來于不同的社交圈子,和世界觀截然不同的孩子們交往。視角的不同會令世界上所有重大事件的意義徹底發生改變,這令我驚嘆不已。例如,當Run-D.M.C樂隊的單曲《Hard Times》發行時,其強勁的低音鼓節奏在我所在的球隊中引發了巨大的反響,但在微積分課上,卻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對于羅納德·里根基礎技術尚不完善的戰略防御計劃,學校里的小科學家們產生了極大的憤慨,但對此,橄欖球隊里卻無人理睬。
通過不同的視角來看世界,我得以區分事實與感知的差別。這種能力在我后來成為企業家和CEO時令我獲益良多。在特別嚴峻的形勢下,當“事實”似乎已經注定了某一結果時,我會學著從截然不同的角度去尋找另一種表述和解釋,以此打開我的視野。在很多情況下,另一種貌似合理的方案的存在就是為了在焦慮不安的員工心中燃起希望之火。
約會
1986年夏,結束了在哥倫比亞大學大二的學習生活后,我和父親住在了一起。在我的朋友兼高中橄欖球隊隊友克洛德·肖的牽線搭橋下,我決定去約會。克洛德和我打算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搞個四人約會,他和他女朋友雅姬·威廉斯約會,我和費利西婭·威利約會。我和克洛德籌劃了一整天,最后終于做出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包括4個擺放得特別漂亮的帶骨牛排。晚上7點鐘,約會時間到了,一切準備就緒,可那兩個姑娘并沒有如約而至。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和克洛德依舊興致盎然地等待著。雅姬是出了名的愛磨蹭,所以我們并不著急。兩小時過去了,克洛德開始打電話了解情況。看著我們精心準備的現在已經冷冰冰的美味大餐,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的約會對象費利西婭說她太累了,不能來赴約。噢!真是太可氣了!
我讓克洛德把電話給我,開始自我介紹。
我:嗨,我是本,你的約會對象。
費利西婭:實在抱歉,我很累,而且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的確有點兒晚,可正是因為你,我們才搞得這么晚。
費利西婭:不好意思,我真的太累了,實在不想過去。
我:聽著,我理解你現在的狀況,但我們花了一整天精心準備晚餐,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們你不能赴約呢?就這一點而言,除非你坐車立刻趕到這里,否則你的任何行為都是無禮的,會給我永遠留下糟糕的印象。
費利西婭:那好吧,我馬上過去。
一個半小時后,費利西婭穿著白色短褲來了,看起來漂亮極了。那天,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約會上,對約會充滿了期待,前一天打架的事早被我拋到了九霄云外。在圣費爾南多谷舉行的一次即興籃球賽期間,一個身高6.2英尺[5]、留著運動員式的平頭、穿著迷彩褲、看著像是兄弟會成員的家伙把球砸向了我弟弟。我弟弟喬納森喜歡音樂,留著長發,當時體重為155磅[6]左右。而且,由于經常打橄欖球,我已習慣了隨時采取對抗行動。我在第一時間對形勢進行了判斷,然后就沖向那個家伙。我倆扭打起來。我狠狠地給了他幾記重拳,但我的左眼下方也挨了他一記右勾拳,留下了一點印記。挨我打的這個家伙也許只是對嚴重犯規十分惱火而已,本意并不是要欺負我弟弟,這就是不花時間了解情況所付出的代價。可惜,那時的我并不明白這個道理。
不管怎樣,我開門迎接來約會的姑娘們時,費利西婭迷人的綠色眼睛立刻注意到了我左眼下方的瘀痕。她對我的第一印象(多年以后她才告訴我)是:“這家伙是個暴徒,今晚真是白來了。”
好在我和費利西婭都沒有靠第一印象取人。自結婚以來,我們幸福地生活了將近25年,有了三個非常出色的孩子。
硅谷
大學期間的一個夏天,我得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名叫硅谷圖形(SGI)的計算機公司當工程師。這段經歷令我興奮不已。這家公司發明了現代計算機圖形并為一套全新的應用程序提供驅動,例如,電影《終結者2》中令人驚嘆的飛行模擬器。公司里的每個人都才華橫溢,極具創造性。那時我想,我一輩子都要在硅谷圖形公司工作。
大學畢業后,我繼續讀研究生,專業是計算機科學。研究生畢業后,我如愿去了硅谷圖形公司工作。這是我的夢想,我非常熱愛這份工作。工作一年以后,我遇到了公司營銷部門的一位前負責人——羅斯麗·博爾諾羅,她剛開辦了一家公司。羅斯麗從她女兒那里聽說過我,她女兒是我的同事。因此,她拼命拉我入伙。最終,她成功了。我跳槽到了Net Labs公司,成了她的下屬。
事實證明,加入Net Labs公司對我而言是個極糟糕的決定。這家公司的經營者是安德烈·施瓦格爾——惠普公司的一位前高級主管,更重要的是,他是羅斯麗的丈夫。安德烈和羅斯麗是作為“專業管理團隊”被風險資本家引進公司的。但不幸的是,二人對產品和技術知之甚少,一次又一次地使公司偏離正軌。我第一次明白創始人經營公司的重要性。
更糟糕的是,我的二女兒瑪麗亞被診斷出患有孤獨癥,而我在創業公司工作對我的家庭而言成了一個很大的負擔,因為我需要花更多時間待在家里。
有一天,天氣非常炎熱,父親過來看我們。我們用不起空調,在40多攝氏度的高溫中,我和父親坐在那里汗流浹背,三個孩子在哇哇大哭。
父親轉向我,說:“兒子,你知道什么東西便宜嗎?”
我根本不清楚父親在說什么,于是回答說:“不知道,是什么呢?”
“鮮花。那你知道什么東西最貴嗎?”他問。
我仍舊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呢?”
他說:“離婚。”
這番玩笑話——其實并非真的玩笑話——令我意識到我已經白白消耗了太多時間。直到那一刻之前,我從未真正做出過任何重大選擇。我覺得我精力無限,生活中,我可以同時做很多事情,但父親的這番話卻突然令我明白,如果沿著現在的軌道繼續前進,我也許會失去自己的家庭。所有事情一起抓,就會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遭遇失敗。我第一次迫使自己不要只按輕重緩急的標準來看世界。過去的我一直以為,自己既能干好事業,又能兼顧所有的興趣愛好,同時還能維護好家庭。而且,我總把自己擺在首位。當你成為某個家庭或某個團體的一分子時,這種思維方式會令你陷入麻煩。在我心里,我堅信自己是個好人,毫不自私,但我的所作所為卻暴露出我并非這樣的好人。我絕不能像這樣繼續幼稚下去,我必須分清主次輕重,成熟起來。我必須先考慮自己最關心的人,然后再考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