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考古(3)
- 中國文化博覽1
- 陳曉丹編著
- 5379字
- 2015-05-16 11:45:33
古老村落——興隆洼遺址
興隆洼遺址位于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屬于一處重要的史前居住址。以往的考古發現顯示黃河流域古代文化發達,被譽為中華文明的搖籃,而興隆洼大型聚落遺址的發現表明中原以外地區也同樣存在著發達的早期文化,從而為中國文明多中心起源的觀點增加了新論據。
興隆洼遺址分布于大凌河支流牤牛河上游右岸東西向的低丘岡地上,地勢平緩、水源充足,成為古代人類理想的居住址和生存的首選地。這里是一處保存非常完整的史前環壕聚落遺址,內有房址、墓葬,外有大型壕溝,聚落內遺跡遍布,并出土大量精美器物。遺址年代距今8 000—7 300年,持續了700多年的居住時間。
興隆洼的聚落形式經歷了幾個重要的發展階段,在它的黃金時期曾經營造了極具代表性的村落。這個時期村民們居住的房址均為半地穴式建筑,一般在地上挖一個淺淺的土坑,并對坑壁和坑底進行一定的處理,然后在坑頂部加一些木質或茅草材料做成屋頂來遮風擋雨,這就是所謂的半地穴。由于這些房址有一半深入地下,地表所能露出來的只是一部分,降低了高度,所以在冬季有效地防止了北方風沙的侵襲,同時又在炎炎夏日避免了由于陽光輻射而產生的高溫,形成冬暖夏涼的小環境,其原理有些類似于現在黃土高原仍在沿用的窯洞。
興隆洼的房址平面近圓角方形,有的略呈長方形。地面系將地穴的生土底用工具砸實,形成一個硬面。房址的中央一般有灶,平面呈圓形,個別灶的底部還鋪墊石塊。屋內的中間及四周墻壁有立木用于支撐屋頂,形成相對開闊、穩固的空間。中原地區半地穴式的房址一般都帶有一個斜坡形的門道方便人進出,在興隆洼村落里,這樣的門道卻沒有發現,這個特點一度曾是未解之謎。后來人們在史書里找到了答案,書中記載東北的少數民族善于筑城穴居,他們的房址外形似土堆,在屋頂上開一個出口,屋內有木梯連接出口以便于人們出入房屋,興隆洼人們可能也是這種出入方式。
興隆洼的房址沿西北一東南方向成行分布,井然有序,共有8排,每排10—13座。由于排列整齊,所以在遺址地表留下了一個個成行排列的灰土圈。房址面積一般為每間50—80平方米,相當于現代的一居或兩居室大小,最大的兩間則并排位于村落的中心部位,面積達140平方米。居住區外側環繞寬約2米的橢圓形壕溝,直徑160—180米,將所有房址都包圍在壕溝以內,形成一個非常封閉的聚落,只在西北側留有出入口,不但用壕溝保護了村落內部的安全,而且用房屋之間的縱橫排列區別了聚落內人們的遠近親疏,這樣完整的聚落形式是考古發現中不多見的。
除了聚落形式別具一格以外,興隆洼遺址內的一些特殊習俗也是史前獨有的。有的房址內地面上擺放成組的獸頭,有的在房址內發現了墓葬。這些墓葬一般一個房址內只埋葬一個,均為長方形土坑豎穴墓,單人葬,仰身直肢,頭向朝北,墓內隨葬小型器物,有陶、石、玉、骨、蚌器,集中放在墓主的頭周圍或佩戴在主人身上,在一些隨葬品較豐富的墓葬里不但出土了這些物品,而且最為特殊的是在墓主的身旁葬了兩頭肥豬,一雌一雄,均仰臥放置,占據墓穴底部一半的位置。這樣的葬俗在國內考古發現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興隆洼時代的人們為了生活方便發明了很多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用品,這些物品雖然簡單,卻非常實用。他們用手捏制成陶器,用泥圈套接的方法接合成形,再加以燒造。由于燒制的火候較低,所以質地疏松,顏色斑駁,很大程度上顯示出技術上的原始性。因為水平較低,所以陶器器形比較單一,只能制作直筒罐與平底缽等簡單器物,但器表裝飾的圖案卻很有特色,用工具按壓出成排的“之”字紋、網格紋或席紋等。
與陶器的原始性相區別,興隆洼的石器制作卻非常成熟,特別善于制作大型打制石器,種類有鋤、鏟、磨盤和磨棒等,這些工具多數與農業生產有關,可能是農具一類的東西,表明這時農業在興隆洼人的生活中已經占據了重要的地位。但這時期的生產并不限于農業,遺址中出土的大量鹿、豬、狍、熊、魚等動物骨頭表明,此時漁獵也是人們日常活動之一,興隆洼人用動物骨骼制成刀、錐、針、匕、魚鏢等工具,制作十分精致。也都經過磨光,骨魚鏢還由小石片嵌于骨梗之內,尤其富有特色。
遺址內還發現了少量的玉器,器物雖小,但種類卻很豐富,有塊、匕、斧、錛和鑿等。玉器色澤鮮艷,制作精美,拋光、鉆孔等技術成熟,對器物形式的把握準確到位,并且不少玉器沒有使用痕跡,可能非實用器,與原始的祭祀活動有關。
興隆洼遺址是迄今為止我國新石器時代住地遺跡整體保存最好、年代最早的史前聚落遺址,它的多排橫列式房址、聚落外圍用壕溝環繞的布局形式,既與同時代的聚落有共同點。又具有自身的特色。其聚落中間的大房址建筑規模巨大,工藝水平高,表明了特殊的社會功能,或許是氏族會議的場所,或者可能兼作聚落首長的住所,其地位是十分突出的。室內埋葬的習俗表明了死者生前地位相當特殊,甚至可能被作為原始崇拜的對象。至于整豬同穴并列埋葬的葬俗則表明了人們對于豬的重視,具有圖騰崇拜的意義,聯系到紅山文化大量以“豬龍”為題材的玉器裝飾,可以推斷興隆洼文化是紅山文化玉器的源頭。
仰韶村遺址的發掘
在河南省澠池縣城北,有一處三面臨水的小村莊,因北望高聳的韶山,故稱仰韶。20世紀20年代,仰韶村發生了一件人類文化史上的大事,這就是仰韶遺址的發現。
最先揭開仰韶遺址神秘面紗的是瑞典地質和考古學家安特生,1921年,他帶領一支發掘隊來到仰韶村,尋找中華遠古文化的遺存。經過30多天的挖掘,獲得了一大批珍貴文物及人骨標本,他撰寫了《中華遠古之文化》一文,詳細報道了仰韶村遺址的發掘成果,并按照考古學的慣例,將這批以彩陶為主要標志的遠古文化命名為“仰韶文化”,又稱彩陶文化。仰韶文化的發現。揭開了中國考古學研究和原始社會史研究的第一頁。中國近代考古學由此開端,仰韶村也從此馳名中外,成為史學界、考古學界向往的古文化圣地。
新中國成立以后,仰韶遺址又先后進行了兩次發掘,再次獲得了大批文化遺存,澄清了遺址的文化內涵,同時修正了安特生的一些錯誤認識,為研究中國史前社會發展歷史提供了豐富的實物資料。研究表明,仰韶遺址長900余米、寬300余米,面積30萬平方米。
仰韶中期彩陶盆仰韶遺址所代表的仰韶文化年代距今約7 000—5 000年屬于新石器時代的中期,是黃河流域勢力最為強大的史前文化,也是中國同時期各類新石器文化中分布范圍最廣泛的一支,共發現遺址1 000多處,主要分布區以陜、晉、豫為中心,西達河西走廊,東至魯西,北達冀中和內蒙古河套一帶,南至漢水流域。
以仰韶村等重要遺址的發掘為基礎,綜合地域和時代所造成的文化面貌上的差異,可以將仰韶文化分為三個主要地區、七種類型、三個發展階段。其中黃河中游的黃土高原是仰韶文化的發展中心,可分為北首嶺、半坡、廟底溝和西王村等類型,代表了這一地區仰韶文化發展的全過程;在豫中地區可分為廟底溝、大河村類型;在豫北冀南一帶,則可分為后岡、大司空類型。各類型之間在文化面貌上各自有地域特色。
仰韶文化向人們展現了中國母系氏族由繁榮至衰落時期的社會結構和文化成就。當時人們過著定居生活,有比較穩定的村落。人們從事鋤耕農業生產,種植粟、黍、稻谷等作物,飼養豬、狗、羊和馬等家畜,采集榛子、栗子、松子和樸樹子等果實及水生物等。彩陶盆內多見魚紋和網紋等形象,是當時漁獵活動的真實寫照。
仰韶文化的房子有圓形和方形半地穴式、圓形和方形地面式,晚期還出現了方形地面連間式,始終以半地穴式房子最為流行。屋內正對門向的中心設一火塘,有些灶坑內嵌有保存火種的夾砂陶罐。有的在門內兩側筑有低矮的小墻,有的在門道與居室之間有淺方坑形的門坎。屋內居住面和壁面都涂抹草拌泥土并修整得光滑平整,部分經過烘烤,十分堅硬。圓形房屋周壁墻中有密集的壁柱,室內中間有多根主柱以支撐屋頂,復原起來似現在的蒙古包形式。方形房子結構與圓形房子大體相同,也在坑壁和室內挖有柱洞,復原起來呈四角攢尖的方錐體。
埋葬制度多樣,有單人葬、多人葬、單人一次葬和集體二次葬,葬式有仰身直肢葬、俯身葬、屈肢葬,個別的實行同性合葬,還有甕棺葬形式。成人都有成片的公共墓地,同一氏族的成員比較集中地埋葬在一起,隨葬品一般比較平均,看不出太明顯的貧富差別。兒童甕棺則成群或零星地分布在居住區的房屋旁邊,以甕、罐、缽、盆為葬具。
仰韶文化的制陶技術已相當成熟,最能代表當時的工藝水平。仰韶人有專門燒陶的窯場,有橫穴窯和豎穴窯兩種形式。陶窯由火膛、火道、窯算和窯室等部分組成,陶坯置于窯室底部多孔的窯箅之上。火焰經過底部的火道、火孔進入窯室,燒造出精美的紅陶。一般都用泥條盤筑法制成,普遍采用慢輪進行修整,雖然以手工方法制成,但器形規整、色澤光潤、構思巧妙。在陶器表面還施加各種紋飾,其中裝飾作用最強的是彩陶花紋,這是當時最有成就的一種原始藝術。仰韶文化的彩陶紋飾構圖精巧合理,與優美的器物造型相結合,達到了相當完美的境地,成為中國原始藝術創作的范例。半坡類型的彩陶紋飾,以紅地黑花為主,也有原地紅花或加白衣飾黑、紅兩色花的,主要有人面形紋、魚紋、鹿紋等動物形象和象征草木、谷物的植物花紋。神話化的人面紋圖像,頭上和嘴角都有化妝式的裝飾,似含有某種巫覡性質。魚紋占主導地位,數量多、變化大、形象也逼真,其組合有單體和復體兩種形式,不少圖案是兩條以上的魚紋相重疊或相連形成一組紋飾,非常生動。廟底溝類型的彩陶紋飾進入了成熟發展期。以弧線、弧邊三角、曲線、圓點和半圓形、鳥紋裝飾等元素,采用二方連續的裝飾方法,構成整組花紋環繞器壁,顯得絢麗多彩,還出現了多彩紋飾,白地或紅地自邊,紫紅彩、白彩相間,更顯得富麗堂皇。
仰韶文化還有一定數量的刻畫符號,目前主要發現在圜底缽口沿的黑彩寬帶紋上,有50多種。這些符號多是在陶器燒成后刻畫上去的,最多的是一道豎劃,其次是二道豎劃、X形、Z形、正鉤形、倒鉤形、T字形等形狀,也有的像植物形,還有其他多種形式。一般認為是起源階段的簡單文字或者是具有文字性質的符號。
在長達2 000多年的歷史行程中,仰韶文化不斷吸收周邊文化因素,又給周圍文化以不同程度的影響,逐漸形成為中華民族原始文化的核心部分,共同為中華民族文化機體的形成創造了條件。仰韶遺址的發掘,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了中國的遠古文化,在撩開史前文化面紗、觸摸中華文明起源的同時,也拉開了中國田野考古的序幕,在當時起到了科學認識本民族發展歷史,增強民族自豪感自信心的作用,同時也讓外國人更好地了解中國在歷史上創造的輝煌,它一經發現,立刻成為中國歷史發展的標志,為中國考古學研究的進一步開展奠定了基礎。
廟底溝彩陶花紋
中國古代稱“華夏”,漢族也曾自稱“華夏族”,此外,中華、華山、華縣、華表等,我們日常生活中可以遇到很多與“華”有關的詞語。中國人為什么喜歡用“華”來表述事物,甚至指代自己?長期以來,不斷有人從歷史學、民族學和民間傳說中尋求解釋,但總是難以盡如人意,直到廟底溝遺址的揭露,人們才終于從考古學中找到滿意的答案。
廟底溝位于河南省陜縣境內,是中國黃河中游地區一處重要的新石器遺址,由此確立了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年代距今6 000年左右。廟底溝遺址之所以重要除了因為在這里發現了仰韶文化向龍山文化過渡的證據、展示了新石器晚期文化之間的傳承關系外。更因為它撲面而來的花團錦簇般的陶器裝飾特色。
廟底溝遺址有制作考究的方形半地穴式房子,并出土有制作彩陶的磨石及顏料塊。遺存中絕大多數為陶器,而陶器中又有90%為紅陶,器類有曲腹的缽和盆、小口的尖底瓶和平底瓶、夾砂罐、圜底釜、灶等。裝飾于器物表面的紋飾就是精美的彩陶花紋,除了少量蛙紋和鳥紋外,大量的是以黑色的圓點、鉤葉、弧邊三角及曲線組成的帶狀紋飾,還有垂幛、豆莢、花瓣、網格等紋樣,襯的還帶有紅、白底色。由于圖案母紋都屬于曲線元素,因此構成的完整紋飾也是以柔美為基本特征,有行云流水、滾滾而來、無窮無盡的意境。彩陶花紋發現以后,人們努力嘗試用各種恰當的詞語來表述它:弧邊三角紋、回旋勾連紋、凸弧紋……可每一種命名似乎都不能很準確地概括這些紋飾,無法完全展示這些紋飾的構成特色。最后,人們終于看出那些所謂的黑彩三角、勾連紋和凸弧紋等其實不過是“綠葉”,真正的“紅花”卻是它們之間所圍成的一片片空白區域,這些區域在一瞬間突然魔術般地變成了一支支爭相綻放的絢麗花朵:紅地的是紅花、白衣彩陶罐的是白花、純潔的花瓣、整齊的花蕊、重重疊疊、相互交織、掩映于黑彩的綠葉之間,共同簇擁著通體磨光的盆、罐器物。于是人們恍然大悟,原來所有精心繪制的彩色都是在為形成最終的花朵做準備,無論黑彩形式怎樣變化多端,其實都是花朵以外的陪襯,花朵才是核心、是靈魂、是廟底溝人心中的夢想!
廟底溝人是如此的愛花,以至于與他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陶器上幾乎除了花朵形的裝飾以外,其他的圖像極其罕見,可以看出花不但統一了陶器、統一了藝術,而且也統一了人們的思想,人們似乎已經忘卻了花以外的其他事物,一門心思就是想著怎么能夠變著法地將心中喜愛的各種花朵藝術地表現在自己喜歡的生活用具上,從而能夠朝思暮想、日夜相伴、直至死后也要帶在自己的身旁,永遠不分開。花在廟底溝人的生活中已經不是一般意義的尋常花朵,而應是一種寄托、一種標志,甚至是一種崇拜,是廟底溝人的精神支柱。花本來是自然界常見的,可是在廟底溝人心中自然的花被賦予了特殊的社會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