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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柳如是:出身寒微嫁于才子,金陵八艷第一人(5)

“要是姐姐來找,你就說我在睡覺,不想起床,明白了嗎?”

柳如是這句話交代得很清楚,丫鬟也很明白。為了不驚動太多人,柳如是從后門出去,也沒有帶門人。一路上,很多人都跟在這名久困籠中的俏娘子身后,等到了眉樓的時候,柳如是的身后已經(jīng)有上百名公子、閑人了。

后來柳如是才知道,顧橫波是戀上了一名叫做龔鼎孳的書生,當(dāng)柳如是忐忑不安地登上眉樓之時,顧橫波正在和龔鼎孳說話。冷不丁地,柳如是和龔鼎孳碰了一個對面,這讓柳如是非常尷尬:自己從教坊除名之后,一直嚴(yán)守婦道,結(jié)果這次和一個陌生男子打了照面,實(shí)在有些說不過去。同時在顧橫波房里的,還有另外一個書生,他是龔鼎孳的同學(xué),人們叫他鄭生。

當(dāng)時鄭生看到柳如是之后,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又連忙起身施禮。這次出門找顧橫波,由于有陌生人在場,柳如是沒有呆太長時間,就徑直折回錢家去了。只是當(dāng)時鄭生似乎對柳如是很在意,不斷朝她這邊看。柳如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但這種敵意不但沒有打消鄭生想入非非的念頭,反倒激發(fā)了他向柳如是發(fā)起攻勢的狂熱。

在回家的路上,柳如是知道后面跟著她的人是鄭生,但因?yàn)樾闹薪辜保缓糜仓^皮快步往家趕。在路過一家緞子鋪的時候,柳如是故意在那里站了好久,鄭生也假裝在一個貨郎面前討價還價,趁著一眨眼的功夫,柳如是成功地擺脫了鄭生。

到了家以后,已經(jīng)過了正午了。問過丫鬟之后,柳如是知道錢夫人沒有來過,于是輕輕吐了一口氣,照舊倚著小窗讀起書來,但是一抬眼,她卻發(fā)現(xiàn)鄭生就躲在對面一棵大樹底下,朝自己不斷招手。柳如是趕緊關(guān)上了窗戶,坐到一邊去了。

或許是早上起得太早了,柳如是覺得有些困頓,于是就睡著了。然而,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面多了一個人。

“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姑娘不要害怕……”

說話的是鄭生,當(dāng)柳如是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

“你快點(diǎn)出去!”

“我只是……”

“我喊人了!”柳如是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口走,結(jié)果還沒有走到門口,就看見錢夫人帶著幾個婢女往這里來了,隨行的還有大公子錢孫愛。然而,此刻鄭生卻鬼迷心竅地上前拽了柳如是一把,攀住她的衣角,欲言又止。就在錢夫人跨進(jìn)柳如是房門的那一刻,鄭生正陶醉地親吻著柳如是的衣袖,若有所言。

柳如是百口莫辯,只能呆呆地聽候發(fā)落。大公子氣得滿臉青紫,哆哆嗦嗦地寫信叫爹爹回來。為了不讓丫鬟也跟著受罪,柳如是也就沒有提關(guān)于顧橫波的事情,所以床上多出來的那一條被子也就成了罪證。

邊關(guān)鐵騎浩劫塵世,婉轉(zhuǎn)峨眉折翅人間

過了一個月,錢謙益回來了。柳如是記得,上次錢謙益離開的時候,頭上還有一些黑發(fā),笑容也還燦爛,但是眼前的這個人,佝僂攜杖,臉上全然沒了血色。

當(dāng)時兩人見面的時候,錢謙益把旁人都趕走了,只留下自己和柳如是兩個人。燈光一閃一閃的,錢謙益坐在大堂上,柳如是呆呆地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說你,”錢謙益咳嗽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認(rèn)識了一個書生?”

“我連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們說你們認(rèn)識……”

看到柳如是沒有說話,錢謙益又緩緩地說了一句:“姓鄭。”

這樣的談話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錢謙益似乎很累,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按住胸口。兩人沉默了好久,錢謙益終于說:“國難臨頭,我一介男兒,尚不能守節(jié),又怎么能怪你呢?”

錢謙益是從北京來的,清軍入關(guān)了,他也換了主。柳如是咬了咬嘴唇,終于還是沒有將這句話鎖住:“我們不一樣。”錢謙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有說。

鄭生的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柳如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過門,顧橫波來找過她幾次。只是每一次來,顧橫波名義上都是來找錢謙益的,柳如是后來才知道,顧橫波也在朝廷當(dāng)了大官。

在這些日子里,顧橫波雖然可以毫無顧忌地出入錢家了,但柳如是對她的態(tài)度卻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很多時候,這種改變就體現(xiàn)在柳如是變得客套了,對于這一種生疏的感覺,顧橫波有所察覺,但也沒有什么辦法。自此以后,顧橫波來錢家的次數(shù)也就漸漸少了。

錢謙益這一次回來,柳如是還看見他把頭發(fā)也剃掉了,光溜溜的腦袋,只有后腦門剩下銅錢大小的一片,看上去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后來小蘭偷偷來過一次,并向柳如是報告了一個驚天消息,那種錯愕的感覺,柳如是終生難忘。

“小姐,陳子龍自殺了!”

“誰?”

“陳子龍沒有死,這一次清軍入關(guān)時,他跳水自殺了!”

柳如是伸手向前抓了一把,但卻什么都沒有抓住。她稍稍顫抖了一下,用手捂住胸口,并轉(zhuǎn)過頭去假裝咳嗽了幾聲。陳子龍既然還活著,那他為什么不來接自己,但是就算來了,自己又舍得拋下錢謙益嗎?柳如是頭疼欲裂。

到了晚上,錢謙益找到了柳如是:“如是,今夜皓月當(dāng)空,你我同去泛舟游湖如何?”

兩人駕上一葉扁舟,在秦淮河最溫柔的水畔緩緩而行。這一夜?jié)M天繁星,將大地照得如同白晝一樣。錢謙益興致很高,他一面輕輕劃著水,一面即興賦出幾句詩文來,而柳如是稍稍倚著他,望著當(dāng)空的明月,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不覺之間,船已經(jīng)離岸很遠(yuǎn)了。錢謙益新剃的頭在柳如是看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隨著波浪的起起伏伏,柳如是又喝了幾杯酒,她抬起頭,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面對柳如是突如其來的變化,錢謙益一時沒了主意。

“月白風(fēng)清,天地之間有情人成雙成對,有什么好難過的呢?”

“明月皓潔,清波如玉,受世人敬仰,你我二人,背負(fù)惡名,卻置身其中,如何讓人不黯然垂淚。”

看到錢謙益錯愕的神情,柳如是更是淚流滿面:“山河破碎,妾愿與夫君舉身赴死,以殉國難!”

這一句話讓錢謙益顯得措手不及,他思量再三,柳如是又在一旁勸解,過了好半天,終于下定決心,將船向河心劃去。漫天的星星平鋪在水面之上,偌大的秦淮河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錢謙益和柳如是乘坐的那一葉扁舟,一瞬間顯得非常渺小。

突然之間,錢謙益將腳在水里攪了幾下,似乎有些猶豫:“水好涼。”他又伸手探了探水,繼續(xù)說:“太冷了,下不去。”

柳如是望了錢謙益一眼,朝船舷邊上挪了挪,隨后縱身就往水里跳,錢謙益早已經(jīng)意識到這一點(diǎn),于是順勢抱住了柳如是,將她攔了下來:“我們回家去!”

柳如是掙扎了幾下,小船搖搖晃晃,吃了不少水。或許是憂心錢謙益吧,柳如是終于停止了反抗,隨同夫君一起,慢慢悠悠又將船劃了回去。

那一天晚上,錢謙益似乎受了風(fēng)寒,總是不停地咳嗽,于是他把朝廷的官辭了,只在家中養(yǎng)病。柳如是也沒日沒夜地守在錢謙益的床邊,悉心照料,但錢謙益似乎總有什么解不開的心結(jié),很少說話。

到了冬天的時候,錢謙益的身體卻突然好轉(zhuǎn)了起來。趁著一個好天氣,錢謙益提出要和柳如是出門游玩。由于錢謙益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衣,所以額頭上冒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珠。依然是兩個人徒步閑逛,沒有車馬也沒有隨從,但看得出來,錢謙益有些傷感,一路上,他還是很少說話。突然之間,錢謙益嘴中蹦出一句話來:“蟪蛄不知春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不斷地偷眼看柳如是。柳如是笑了笑,輕輕拍了錢謙益一下,順手也就幫他把厚重的外衣脫了下來。

這次出門,兩人走得很遠(yuǎn),一直到了城郊,吃過早飯出門,到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西斜了。錢謙益在這里看中了一座宅院,買下來送給柳如是:“你與正房不合,以后你就住在這里,我也就省心多了。東城你以前住過的那個舊宅子,我回去寫一紙文書,也劃到你的名下。”這座房子很大,想必花了錢謙益不少銀子。

或許是那一天走了太遠(yuǎn)的路,又吹了些冷氣,錢謙益回來之后,病勢又加重了,一連好幾天,水米不進(jìn),話也說不出來了。一些遠(yuǎn)房親戚紛紛趕來探望,都是錢夫人上堂接待,柳如是只是守在床頭,日夜不離。

錢孫愛請了很多大夫來,但只有一位姓何的郎中開了方子,其他人斷過脈象之后,都口上說“回家合計(jì)合計(jì)”,從此再不登門了。柳如是知道,錢謙益的日子不長了。

一天中午,錢謙益破天荒地吃了一小碗米飯,還喝了一杯酒,然后讓人把他扶到窗前坐下。看到錢謙益恢復(fù)活力的樣子,柳如是很高興,不知不覺間,她將桌上剩下的那大半壺酒也慢慢品光了。紅彤彤的太陽返照回來,錢謙益似乎睡著了,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柳如是關(guān)上了窗戶,找來外衣給錢謙益披上。然而,柳如是卻突然覺察到一絲異樣,她在錢謙益消瘦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但是對方卻一動也不動。兩行熱淚沿著柳如是圓潤的臉蛋滑落了下來,柳如是又推開了窗戶,日頭已經(jīng)完全落了下去,只留下一抹紅霞。

錢謙益去世之后,柳如是搬到了錢謙益給自己買的那一座宅子里,而東城那座老宅沒有人住,常常有人翻墻進(jìn)去,把家具偷出去賣掉。后來,柳如是花錢雇了兩個老媽子住進(jìn)去,外賊才收斂了一點(diǎn)。

錢謙益的墓地離外城很遠(yuǎn),每次柳如是出去燒紙上香,都要起一個大早,去了也呆不了多久,燒完紙之后稍稍發(fā)一會兒呆,隨后又趕緊往家里趕。七七那天,柳如是剛剛從墓地回來,結(jié)果看見院子里面站了很多人,天色比較暗了,大家擁在一起,黑壓壓的,像是紛雜的鬼影。為首的一位長老,原來是錢家的遠(yuǎn)房親戚。這些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得到消息,說是錢謙益臨死之前,將這座宅子分給了他們。他們這次來,為的就是這件事情。

“你雖然是明媒正娶進(jìn)的我們錢家,但終究是半路夫妻,頭上有正房大姐,膝下又無錢姓男丁,孤身一人,白白占去偌大家業(yè),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更何況,你終究沾染過風(fēng)塵,我們另外給你尋一個去處,也不辱沒你夫家的名聲。”

柳如是哭了一整夜,這些人要她天亮之前搬出宅院,她把客人留在正廳,回到臥室,用桌凳抵住房門,伏在床頭,暗自垂淚。二更天的時候,柳如是悄悄打開門看了一眼,那些人一個不少,都端坐在堂上。柳如是知道,這些人不達(dá)到目的,是很難罷休了。

天微微發(fā)亮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雪,柳如是推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空氣之中夾雜著雪花的甜味。柳如是換上了成婚時候的鳳冠霞帔,里面依然套著那件綠紗裙。一陣微風(fēng)吹來,柳如是覺得心神迷亂,像是喝醉了酒一樣。

迷醉之中,柳如是似乎看見了很多人,年輕的陳子龍,還有錢謙益,連同小蘭、老寨主,他們都在向自己招手。柳如是定了定神,咬破手指,留下了一份血書。

雪越下越大,秦淮河水面上云水繚繞,煙江之上,人來人往,像是一個熱鬧非凡的集市。柳如是踹翻了腳下的凳子,整個人隨之懸在了半空中。她努力睜大眼睛,似乎在尋找什么一樣。但是,柳如是曾將自己許給陳子龍,而最終卻又嫁給了錢謙益,這讓她將來如何面對二人呢?想到這里,柳如是心中一陣絞痛。

洋洋灑灑的雪花隨著微風(fēng)被吹了進(jìn)來,散落在柳如是的肩頭、發(fā)梢上。雪越下越大,遠(yuǎn)遠(yuǎn)望去,飄揚(yáng)的雪瓣覆蓋在柳如是的身上,就如同潔白的羽翼一樣,晶瑩剔透,了然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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