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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 張學良和蔣介石
  • 王朝柱
  • 9359字
  • 2015-04-17 16:28:46

蔣介石送走張學良以后,進剿紅軍的各路部隊相繼傳來了失敗的消息。

第1次“圍剿”中央蘇區的部隊,蔣介石先后調集了11個師又3個旅,并配屬3個航空隊,共10萬人的兵力。可為什么會畋在不足4萬人的紅軍的手下呢?尤其當他獲悉前線總指揮張輝瓚連同所部9千余人全被殲滅以后,他真猜想不出這支紅軍究竟強大到何等的地步;待到以親信何成浚為武漢行營主任、以李鐘鳴為督辦,調集近10萬人馬對鄂豫皖蘇區“圍剿”失敗以后,他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勁敵不是馮玉祥和閻錫山,也不是李宗仁和汪精衛,而是朱毛紅軍。遂于1931年2月,派軍政部長何應欽代行總司令權兼陸海空軍總司令、南昌行營主任,調集18個師另3個旅,約20萬人的兵“以厚集兵力,嚴密包圍及取緩進為要旨”,采取穩扎穩打,步步為營的作戰方針,積極部署了對中央蘇區的第2次“圍剿”。但令他震愕不已的是,紅軍在半個月中橫掃7百余里,連打5個勝仗,殲敵3萬余人,繳槍兩萬余支,痛快淋漓地粉碎了他的第二次“圍剿”。

蔣介石自黃埔建軍以來,東征陳炯明,北伐吳佩孚、張作霖,西討唐生智、李宗仁,中原大戰馮玉祥和閻錫山,雖說都曾有過險情出現,但從來沒有寫下過連戰皆敗的戰史。他找不到答案,又絕對不允許紅軍在他的后院點火?怎么辦,他借著張學良坐鎮江北之利,又做出了第3次“圍剿”江西紅軍的部署。

端納已經到達南京多日了,蔣介石由于為著進剿紅軍傷腦筋——說得準確一點,沒有借以顯赫自己軍威的消息向這位洋大人吹噓,故一直沒有晤面懇談。蔣介石就要御駕親征了,再不和這位鼎鼎大名的端納談一談,似覺有失禮儀。為了表示他的熱情,在宋美齡的建議下,遂把端納請到家里做私人談。

端納就其政治信仰而言,是堅決主張反共討赤的。但就其肩負的戰略任務來說,是盡力遏制日本軍國主義者獨吞中國,并設法把國民黨的中國納入英美的軌道。另外,他在中國近30年,對各階層——尤其是農民和下層的黑社會有著較多的了解。在這一點上,他比當時國民黨的政界領袖知道的還多。他來到南京以后,在這段賦閑的時期,對組建不久的中國工農紅軍做了調查和研究。因此,他和蔣介石坦誠相見,給予了批評。正如斯特林·西格雷夫在其專著中所記述的那樣:“他坦率地批評蔣和美齡對中國的了解太狹隘。他指出,委員長對自己的國家所知甚微;他沒有到各省去看一看。蔣在對付軍閥和管理自己的軍隊方面也許是很內行的,但是他不知道中國的老百姓在想些什么。他依靠的完全是下屬向他匯報的情況,這是很危險的。他呆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發布命令。

“而在另一方面,在江西和福建交界的山區,毛澤東正在農民的支持下建立一個中國蘇維埃共和國。毛和農民生活在一起,了解他們的問題和渴望,相信他們的潛力,同時尋求他們的支持。端納爭辯說,委員長如果不同樣了解‘他的’人民,那么是不能進行一場有效的反共運動的,也不能指望統一全國。他應該出去走一走。盡管他不喜歡乘飛機,但他也應該利用飛機到農村去闖一闖。他可以把美齡帶上,讓她去同傳教士說話。

“結果蔣進行了長途旅行,有時還是冒險的旅行,但在這過程中,蔣仍然一籌莫展,不能喚起人民大眾的支持。端納所講的一個故事說明了蔣的情感:

在一個偏遠的村莊里,他們遇到了一個人將國旗當作圍裙圍在臀部。那個人見到這些陌生人怒不可遏的樣子很驚訝,他平靜地解釋道,他是個屠夫,碰巧這塊布正好就在手邊,而且又是紅底的,血濺上去也不大顯。蔣大發脾氣,示意將此人就地立即處以絞刑。端納插嘴說:絞死一個屠夫不足以解決問題。要恢復國旗的地位,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發一通脾氣只能收到局部的效果,他可以運用自己的權力下令在全國舉行強制性的升旗儀式。這個屠夫的無知不能怪他本人,而要怪政府……蔣看到了要害,因此便發布命令。從此以后,每天早晨和晚上,中小學生和大學生、軍人、官員和各組織機構,圍在旗桿周圍,向代表中國的象征敬禮。

蔣介石剛愎自用、目空一切是少見的,他從不檢查和紅軍作戰失敗的原因。據說在他的晚年看到了白崇禧總結“圍剿”紅軍失敗的這段文字:“……毛澤東改變戰略以農村包城市,組織民眾,提倡黨政軍一元化,化整體為有機體。

凡共軍占領區以內無論老弱婦孺都要接受政治、軍事之訓練,甚至殘廢者也要接受諜報之訓練。因為有此種頑強嚴密之組織,故能實行總體戰,造成廣大的作戰面,國軍凡入其地區,缺乏基層組織,物質之供應、消息之傳遞,完全陷入絕境。檢討此戰役失敗之原因有:(1)輕敵,當時共軍之兵力有第一、二、三、四等4個軍團,在民間又有嚴密之組織,但我方在三路軍尚未集齊前,便下達攻擊令,所以造成18師全師覆滅之慘局。(2)共軍戰術是總體戰,我軍則是純軍事戰,我軍墨守成規,以舊式戰術對新式戰術,其優劣勝敗不問而知。”他依然是醉死不認那四兩酒錢,潑口大罵:“一派胡言!如果不是你們和我分庭抗禮,共匪絕不會在大陸為患!”

蔣介石在王冠與皇權的面前,還經常扮演一位利令智昏的角色。雖說他在江南“圍剿”紅軍迭遭失敗,但他依然沒有忘記利用張學良在江北造成的和平局面,鞏固自己的獨裁統治。他在戴季陶、張群等謀士的鼓動下,遂又舉起了“約法”的大旗,向著總統的寶座進軍。這又遭到了國民黨元老、國民政府立法院院長胡漢民的反對,引出了有關“約法”的蔣胡之爭。胡漢民不忍于聽張群滔滔不絕地闡述“立憲救國論”,遂起身據理力駁:“我并不是不主張約法和憲法,并且我深信是為約法、憲法而奮斗的。實在說一句,當我開始反對滿清,提倡民權主義的時候,還不知道你們在哪里?我在立法院,未嘗不可制訂一個約法、憲法來,但立出一個約法、憲法來,是不是就算實行了民權主義呢?現在各項法律案還沒有完備,就是有了一些,又因軍權高于一切,無從發揮其效用。所以,我不主張馬上有約法和憲法。”

在蔣介石眼里,胡漢民如此而為,是為了和他爭奪總統的位置。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蔣介石于1931年2月26日在總司令官邸軟禁了胡漢民。在例數了胡漢民在黨務、政治、經濟各方面與蔣為難的罪狀以后,要求胡漢民辭去立法院院長。胡漢民憤然絕食,要求和蔣介石當面理論。關于蔣、胡會面的情形,程思遠先生做了如下的記述:

午夜12時,蔣介石來了。王世和持槍待立。“你近來有病嗎?”胡問蔣。“沒有病。”蔣答。

“那很好,我以為你發了神經病了!”胡笑笑說,“你給我的信,我已經看過了,你強加給我那些罪名,究竟根據什么?”

之后,蔣、胡之間就展開了一場舌戰。

胡漢民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蔣介石止住他道:“胡先生反對我,我只是……胡先生何以反對張漢卿!”

“反對漢卿什么?”

“胡先生不贊成給漢卿做陸海空副總司令。”

“不錯,我的確不贊成。我不贊成,為的是顧惜國家名器。領導政府,不應當自己為鄭莊公,把別人當公叔段。你這一套把戲,施之于馮煥章,施之于閻百川,又施之于張漢卿,我以為不對。我以行政治軍,用不著這種卑鄙手段。”

最后胡漢民表示要辭職不干。

“胡先生能辭職,很好。我蔣某人斷不肯冤枉胡先生。”蔣介石一面說,一面拍著胸口。

最后蔣介石只好說:“夜深了,胡先生還是先歇息吧。”說罷便出門去了,王世和也跟了去。

這一晚胡漢民被軟禁在蔣的總部里,通宵未睡。次日便由吳思豫、邵元沖等率十多名軍警把他押送到湯山去了。

3月3日,蔣介石在國民政府舉行紀念周時正式宣布扣留胡漢民。他說:“胡漢民同志負黨國重任,不應私自越法失言,淆惑人心。今引咎辭職,中央自當念其過去勞績,雖不忍坐視姑息,亦不忍其毀棄已往歷史也。”……

蔣介石扣留胡漢民的行動,引起的反響是非常強烈的,為他始料所不及。李宗仁仗賴他這一措施,才能從局處南寧的閑境中擺脫出來,收復桂東富庶地區,進而與陳濟棠緊密合作,形成割據局面,以與蔣介石唱對臺戲。

在胡漢民手下大將,國民政府文官長古應芬的策動下,鐵道部孫科、南京市長和新任立法院長林森先后離開南京南下廣東,繼而隱居天津、上海、港澳各地。原來反蔣的國民黨人也陸續到粵,醞釀一個新的政治局面。歷經多次洽商,兩廣表示真誠合作,遂在廣州樹起反蔣旗幟,并發出了措詞嚴厲的討蔣檄文。在列舉蔣介石犯下的三大罪狀之后,又在該通電的最后指出:

“總之,現蔣氏之罪,至今已暴露無遺,同志等夙昔之休容,冀其幡然悔悟,戳力國事者,至今日亦成絕望。循此以往,則總理艱難締造之事業,人民為革命無數之犧牲,以及我武裝同志積年之奮斗,其結果只造成個人之地位,而以陰賊險偽之人,靦然民上,中國數千年固有之道德,總理所力圖恢復者,已供其斷喪無余,騰笑列邦,見譏后世,天下痛心之事,熟有甚于此者!默察今日中央已為蔣氏所支配,政府被其一系所割據,政治日益腐敗,為人民所厭惡,澤如等誠不忍黨國與之偕亡,職責所在,更難緘默,古人有言,心所謂危,不敢不告,用函列其罪端,提出彈劾,以俟公決。惟愛護黨國諸同志,急起圖亡。”

蔣介石再次處于進剿紅軍失敗和兩廣軍閥重新開戰的危機中。他為了擊敗兩廣結盟,斷然決定召開國民會議;為消滅心頭之患的紅軍,積極準備“圍剿”紅軍的新的部署。但是,這兩項計劃能否獲得成功,關鍵在于江北的局勢是否和平;而取得這種和平局勢的關鍵人物又是張學良。有人說:蔣氏是利用矛盾,消滅異已的能手。這話不無道理。他為了穩住張學良,并使之成為自己對付反對派系的力量,再次邀請張學良南下參加國民會議。同時,還公布了他和胡漢民爭論中有關張學良的言論。

張學良獲悉胡漢民這些元老不贊成他出任陸海空軍副總司令以后,心里自然是很不愉快的。然而當他細心揣摩胡漢民所持的反對理由,又覺得不無道理。尤其想到自比鄭莊公的蔣介石把自己當成公叔段的時候,一種憤慨的情緒打心底驟然生起。他畢竟是所謂的“將門虎子”,“未始不把老于張作霖視為偶像,很自然地學著走父親的軍閥道路。”他又懂得這樣的道理:在軍閥混戰之中不使自己沉沒,互相借用又是不可少的手段。因此,他那驟然而起的憤慨又漸漸地淡化了。當他再想到胡漢民等人反蔣之終極目的,以及日本人時時都想鯨吞東北的時候,他又自覺自愿地站在了蔣介石的一邊,成為蔣介石鎮守長城內外的得力干將。

蔣介石一手把持的國民會議如期在南京召開了,張學良被推上了主席團成員的寶座。國民會議期間,蔣介石為了做給世人看,特設家宴款待了張學良。即日夜,張學良患嚴重傷寒,生命岌岌可危。張學良為安全計,帶病北歸,入協和醫院治療。

關于張學良此次病因傳說紛紜,堪為千古之謎。從客觀的社會效果看,對蔣介石是十分不利的。他為了消除謀害張學良的嫌疑,除公開發表言說關懷張學良的病情,還公然地召見了端納:“端納先生!你聽到了有關漢卿得病的流言蜚語了嗎?”

“聽到了,不過……”端納看了看眉宇不展的蔣介石,“我認為,這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無稽之談!”

“是的!是的……”蔣介石急忙連聲附和。稍頃,他又擔心地問,“這不會影響東北軍將領的情緒吧?”

“我想是不會的。”端納充滿著感情地說,“蔣主席待漢卿不薄嘛,這都是東北軍官兵有目共睹的事實。”

“雖說事實勝于雄辯,可謠言仍舊可以惑眾的。”蔣介石也不無感情地長嘆了一聲,“為了代表我去北平看望病中的漢卿,當然也是為了向東北軍的將領說明情況,我希望端納先生能回到北平去。”

“我是要回到北平去的,但不是代表蔣主席去做說客。”端納看了看怔然的蔣介石,“我以為象這樣的事,還是不說開的為好。”

“對!對……”蔣介石迭聲贊同。他轉而又問:“你回北平的目的是什么呢?”

“和我們共同的對手土肥原賢二斗智去!”

土肥原賢二為近代侵華的大謀略家,1881年生于日本岡山縣武士之家。早年入仙臺地方陸軍幼年學校,后轉入東京中央陸軍的少年學校,于1904年畢業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與永田鐵山、板垣征四郎、岡村寧次、河本大作等人同期。他因學習成績優秀,繼同班生永田鐵山之后,又被選入日本陸軍大學深造,并于1912年由陸軍大學畢業,供職于參謀本部,隨即派到中國擔任坂西利八郎的輔佐官。從此,便成為一名侵華的謀略家活躍在中國的大地上。1928年3月受聘于張作霖的軍事顧問,與端納同時供職于大帥府,為著各自不同的利益,在張作霖的身邊展開了角逐。是年6月,他伙同戰爭狂人何本大作等關東軍將佐,在皇姑屯炸死了張作霖,不久被調回東京。蔣、馮、閻上演中原大戰以后,他又受命來華,出任天津特務機關長,開展新的侵華謀略工作。端納沉吟片刻,又有意地問:“蔣主席,你應當知道這位大名赫赫的土肥原賢二吧?”

蔣介石當然知道這位土肥原賢二。他當年在日留學的好友,事后曾出任他的私人顧問的鈴木貞一,就是土肥原賢二得力的助手。1927年,土肥原賢二在東久邇宮親王的支持下,在北京策劃討共鏟赤的時候,鈴木貞一遂受命南下。正如鈴木貞一的證詞所說的那樣:“我在九江和蔣見了面。蔣給我看了他寫的《建國方略》一書,他的結論是:‘為了保全東亞,中日兩國的合作是必要的,最后,他告訴我:‘我打算用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你就放心吧,我到南京,就正式表明態度,你等著瞧吧。’”土肥原賢二獲悉了蔣介石清黨、分共的暗示之后,遂策動張作霖搶先6天——于1927年4月6日在北京非法逮捕了李大釗等共產黨人。繼蔣介石的“四·一二”大屠殺,他又鼓動張作霖絞殺了李大釗等20余名國共兩黨的革命人物。但是,中原大戰結束不久,蔣介石又聽說土肥原賢二把閻錫山接到天津,偸運到大連,托庇于關東軍的卵翼之下,靜觀中國政局的變化。如今南國又揭起了反蔣大旗,這位天津特務機關長又將在華北作何謀劃呢?他不無擔心地問:“端納先生,這位土肥原機關長會做些什么手腳呢?”

“據我所知,他正在平津秘密策動北洋派大同盟。”端納有些沉重地說。

“何為北洋派大同盟呢?”

“土肥原趁著蔣主席無暇相顧北方之機,計劃吸收原屬北洋派的舊軍閥參加,并以段祺瑞、吳佩孚為領袖,在華北結成反對國民黨、反對蔣主席的同盟。他們伺機在華北制造混亂,妄圖把日本的勢力由關外擴張到華北一帶。”

蔣介石聽后大吃一驚,暗自罵了一句“貪得無厭!”然而當他想到北洋元老吳佩孚此刻流亡在川,段祺瑞息影政壇有年之后,又暗自鄙夷地說:“這是兩個立不起來的天子!”他漠然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我看土肥原的計劃是難以得逞的!”

“蔣主席的根據是什么呢?”

“請問吳佩孚靠什么出川呢?”蔣介石暗示了把吳佩孚困在蜀地的設想,接著又說,“段祺瑞是個老親日派,自打五四學潮以后,他的威望日漸消衰,到今天,他還有多大的號召力呢?”

“蔣主席說得不無道理!如果中國結成汪精衛和吳佩孚的南北聯盟呢?”

蔣介石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想到吳佩孚在北洋各系軍閥之中,仍然不失之為一尊偶像,可以利用他招兵買馬,和兩廣軍閥擁戴的黨魁汪精衛結成反蔣聯盟。果真如此,全國的局面就不堪樂觀了!因此,他又習慣地蹙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蔣主席,你應當知道蟄居大連的閻錫山也在蠢蠢欲動的消息吧?”

蔣介石當然清楚閻錫山的情況。近半年以來,他和關東軍高級參謀——當年士官學校的師兄板垣征四郎,以及石原莞爾等人頻頻往還,共同謀劃著東山再起的大事。一旦他由大連返回太原,被張學良改編的十萬晉軍也會舉起反蔣的大旗,如果他也加入汪吳合作的陣線,全國的局勢就越發的危艱了!

“蔣主席,時下最危險的人物是投誠的西北軍將領,象韓復榘、石友三這些有奶便是娘的勇夫,一旦看到全國出現不利于蔣主席的局勢,或者日本人給了他們更多的好處,他們一定會倒戈反對中央的。”

這時,蔣介石又想起了用金錢、地位收買韓復榘和石友三的往事,他禁不住地暗自說:“為了金錢和地位,他們可以殺恩師輩的人物馮玉祥的回馬槍,又為何不可以和我蔣某人反目呢?”此刻,他的腦海屏幕上出現了這樣一幅軍事實力對比圖:兩廣為李宗仁、張發奎占有;湘、鄂、贛、豫、皖等省為紅軍的一塊塊根據地!山西為閻錫山的復活地;中原數省為北洋派元老和西北軍的降將的地盤……他們手中的武器共同指向了南京,指向了他蔣介石。面對這空前險惡的危局,如何才能化險為夷,分而殲之呢?他又想起了張學良!也只有在這時,他才真的明白端納說的這句話:“和我們共同的對手土肥原賢二斗智去”的寓意。他沉吟良頃,十分懇切地說:

“端納先生雖是漢卿的顧問,可也稱得上是我蔣某人的孔明。我希望此次北歸,順利完成當年諸葛亮東出吳國的特殊使命。如今漢卿病體未愈,更需要你北返輔佐。你我后會有期,就不強留閣下了。”

端納回到北平不久,果如所料,石友三在土肥原賢二的策動下,趁著張學良患傷寒病不能親理公務乘機叛變。于學忠將軍及時識破石友三的陰謀,臨危受任,指揮討伐戰爭,前后不足半月,遂大獲全勝。然而“對于東北方面的影響極大。由于石友三之變,張學良將留在關外看家的大部分東北軍調入關內,軍火械彈亦運至關內甚多,致使東北地方防務空虛,為日軍發動九·一八事變造成了便利條件。”

土肥原賢二正在為“北洋派大同盟”失敗而懊喪不已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帝國參謀本部的命令:接替鈴木美通少將任奉天特務機關長。他懷著愴然之情告別了天津衛,于八月十八日乘車東去。

土肥原賢二坐在舒適的包間里,暗自思忖著近來東北發生的大小事件。所謂發生在長春附近的“寶山事件”,發生在興安盟墾區的“中村震太郎事件”,都不過是為日本侵占所謂的滿洲制造借口。在他供職天津特務機關長期間,他從旁獲知了同窗好友——關東軍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以及石原莞爾為侵占滿洲所做的種種努力。雖說他尚不知調他繼任奉天特務機關長的具體任務,但他憑借侵華謀略家的嗅覺,完全猜到了和即將爆發的所謂滿洲事變——即“九·一八”事變有關。

土肥原賢二抵達奉天以后,遂又獲悉了曾和自己一塊供職青木機關的本莊繁將軍已經出任關東軍司令。他完全地明白了,這是帝國在有意調整關東軍的陣容,是未來取得所謂滿洲事變完全勝利的保證。即日夜,他拜訪了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爾。

板垣征四郎出身于官宦世家。他的家族,在德川幕府統治時期,治理日本極北地區古老的南北藩的家臣中居有很高地位,他早年畢業于士官學校,與土肥原賢二同班。皇姑屯事件以后,他接替河本大作出任關東軍高級參謀。他的外貌象一頭海豹,光潤的圓臉龐上留著修得整整齊齊的胡子;他象一個老練的巡回劇團的導演那樣見人就拍背,曾被天皇稱為“當今最笨”的人。但是,他有一種本領,能天花亂墜地吹別人的想法,把它吹得在社會上能站得住腳,在政治上能為人接受。他一見土肥原賢二的面,連手都不曾握,上去就拍了土肥原賢二后背一巴掌,開門見山地說:“來的正是時候!石原君的智慧,我板垣的實干,再加上你土肥原的謀略,此次滿洲事變一定會獲得成功!”

土肥原賢二的預感得到了完全的證實:他出任奉天特務機關長,是為了發動即將爆發的滿洲事變的。他嚴肅地問:“板垣君,此次滿洲事變的計劃和措進行得怎么樣了?”

“借用中國的一句話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板垣征四郎了解土肥原賢二的脾氣——凡事都要刨根問底,他用嘴呶了一下石原莞爾,“詳細情況,由石原君告訴你吧!”

石原莞爾生于1889年,早年畢業于士官學校,是有名的髙材生,后又畢業于陸軍大學,留校任教官,他以足智多謀、聰明能干為人稱道,但大多數同僚因其說教、耿直和剛愎自用而頗為反感。不久,調桕林任使館武官,從事軍事諜報工作,1928年10月,他被派往關東軍參謀部,負責制訂奪取所謂滿洲的計劃。他的大膽設想是:日本可用一種更象政變而不那么象入侵的行動從里向外來占領滿洲。日本在南滿路上的通過權,就可提供必要的便利和特權,而且滲透和顛覆遠比公開的征服代價、危險少。他取出一份密件,雙手呈交到土肥原賢二的手里:“機關長,這是未來滿洲事變的全部計劃,請你過目。”

土肥原賢二認真地審閱了這份周密的滿洲事變計劃,蹙眉凝思了好一陣子,方嚴肅地指出:(1)時下關東軍總計一萬多人馬,而東北軍卻有二十多萬部隊,他們從數量上占有很大的優勢;(2)一定要接受皇姑屯事變的教訓,此次滿洲事變一旦發動,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領全部滿洲;(3)軍事占領容易,政治治理很難,計劃中沒有善后人選,也沒有成立滿洲政權的計劃。結果,滿洲則變成一個多事之地,關東軍也就變成治安部隊了!最后,他憂心忡忡地說:

“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沒有估計進去,那就是帝國政府不贊成軍事入侵的手段。”

對此,石原莞爾傲慢地指出:東北軍在人數上擁有巨大的優勢,但如果時機選擇得好,如果士兵、官佐、外交官、政治都經過恰當的指示和訓練,我們就能象魔術家一樣,在火光迅閃的一剎那拿下滿洲。最后,他又得意洋洋地笑著說:“關鍵是拿下滿洲!正如女人在生孩子的時候,是從不考慮生下來的孩子是死,還是活。”

“孩子死活的問題嘛,”板垣征四郎突然裝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主要是看機關長的了!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最喜歡的是出主意、解決實際問題的人。怎么樣?把解決你提出的難點的設想講出來吧?”

土肥原賢二頓覺舒暢多了,他掃了一眼傲岸不遜的石原莞爾,漫不經心地問:“關東軍司令部有多余的武器嗎?”

“有!足夠武裝一個師團的。”板垣征四郎說。

“好!三天之內,我在奉天組建一個師團的軍隊。”土肥原賢二很是輕松地說。

“哈哈……”石原莞爾大聲地狂笑起來機關長,你可真會說笑話!”

“不!是談正經的事。”

“是談正經的事?”板垣征四郎驚得瞠目咋舌,“你縱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在奉天也變不出一個師團的日本兵來啊?”

“放心!變得出。”土肥原賢二指出,國際性的經濟蕭條席卷日本,迫使日本許多退役青年來滿洲自謀生路,僅在奉天就有一萬多人。他有意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有所醒悟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爾,笑著說,“給這些退役青年發放武器,無需訓練,就能增加一個師團的兵力。”

“好主意!”板垣征四郎重重地掄了土肥原賢二一拳,“這新裝備的部隊叫什么名字呢?”

“在鄉軍!”土肥原賢二看了看緘默不語的石原莞爾,“關于帝國政府不同意軍事入侵,我們可以采用‘下克上’的手段促其實現。”

“下克上”這個詞形成于15世紀。那時,日本各級地方到處發生叛亂,地方豪族拒不服從將軍,而將軍又不服從天皇,試圖用暴力手段和暗殺手段由下而上地糾正社會時不公正。土肥原賢二借用該詞的意思是,用突然軍事入侵即成的事實,強迫帝國政府承認。對此,可謂是不謀而合,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爾都樂不可支地拍起了手。他們三人又議了一下成立偽滿洲政權的事,就結束了這次初會。

不久,土肥原賢二奉命赴興安屯墾區,調查被殺的中村震太郎事件。沿途,他考察了地形和民情,驗證即將爆發的滿洲事變成功的可能性。當他看到廣袤的松遼平原上無處不是青紗帳的時候,他提出了發動事變的日子應在收割完畢。最后他們選在了9月28日。土肥原賢二回到奉天以后,帝國政府發來了急電,要他立即趕回東京,匯報中村震太郎事件。他望著情緒不高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爾,起疑地問帝國政府調我回東京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一定是為了我們計劃中的滿洲事變!”板垣征四郎氣憤地以拳擊空,“據帝國參謀本部中我們的人來電說,我們的計劃已經泄露了,在軍政兩種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他們一定是為申斥我們的計劃而令土肥原君去回報的。”石原莞爾斷然地說罷,又無限憂慮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機關長,我們的這臺好戲,就全靠你唱了!”

“請放心!我會借匯報之機掩護我們的行動的。”土肥原賢二也有些沉重地說,“我遠離了奉天,滿洲的戲就靠你們二位來唱了!”

“光靠我們二位還不行!”板垣征四郎非常著急地說,“萬一東京發生變故怎么辦?我們預定的9月28日的事變不就流產了嗎?!”

“決不能流產!我們的原則是:東京變,奉天也變,但滿洲事變的決心不能變!”土肥原賢二沉吟了片刻,堅定地說,“請記住:一切行動都要按照我的情報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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