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窯洞的院中
毛澤東情緒低沉地走進院中。
賀子珍迎面走來:“開完會了?”
毛澤東似還在會議中,微微地點了點頭。
賀子珍鄭重地:“我正式告訴你,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明天,我就離開延安去西安。”
毛澤東:“做什么去?”
賀子珍:“治病!”
毛澤東愕然:“治什么病?”
賀子珍一怔,冷漠地:“動手術,做絕育,取留在身上的彈片。”
毛澤東操著習慣的口吻說道:“像這樣大的事,你應當先和我商量一下嘛。”
賀子珍:“我和你商量了,你說:你自己決定。”
毛澤東想了想:“我怎么就沒有印象呢?”
賀子珍生氣地:“你是想大事的人,我的事你早就忘到腦門子后面去了!”
毛澤東沉吟片時:“如果西安做不了呢?”
賀子珍:“去上海!”
毛澤東:“上海已經淪陷了!”
賀子珍:“小超大姐治病的北平,不也早就被日本人占了嗎?”
毛澤東生氣地:“現在和那時不一樣,時下的上海、南京已經血流成河了!”
賀子珍:“那我就想辦法去蘇聯!”
毛澤東:“去蘇聯談何容易!你不是不知道嘛,稼祥同志走了多半年才到蘇聯!”
賀子珍:“一年,我也走!”轉身走進屋去。
毛澤東輕輕地嘆了口氣。
毛澤東的辦公房間
毛澤東站在窗前,眺望夜空,陷入沉思。
有頃,毛澤東走到桌前,拿起毛筆書寫,并傳出畫外音:
“葉挺:新四軍原則上可以按照何應欽提議作進一步磋商。其他條件如前所商,尤其不要何應欽派人。如暫時說不通,可稍延緩,但不要破裂。項英即來武漢。毛澤東。”
毛澤東放下毛筆,復又讀了一遍電文。
賀子珍的臥室
賀子珍的床上整齊地擺放著兩摞衣服。
賀子珍望著這兩摞衣服出神,她那俊俏的雙眼含著滾動欲出的熱淚。
毛澤東悄然走進,駐足賀子珍的身后。
突然,賀子珍傳出輕微的哽咽聲。
毛澤東一把抱住賀子珍:“子珍!我求你了,不走行不行?”
賀子珍哇的一聲哭了,哭得是那樣的傷心。
毛澤東緊緊抱住賀子珍,輕輕撫摸著賀子珍的頭發。
賀子珍終于停止了啜泣,十分矛盾地離開毛澤東,坐在床上,拿起毛澤東的一件破軍上衣,用心地縫補著。
毛澤東站在屋中,看著賀子珍一針又一針地為自己縫補衣服。有些悲哀地:“子珍,你真的要走了?”
賀子珍邊縫邊微微地點了點頭。
毛澤東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賀子珍:“那時,你挨整,身體又不好,我走了,誰來伺候你?誰來給你當出氣筒?”
毛澤東本能地叫了一聲:“子珍!……”
賀子珍:“什么都不要說了,我一定要走。”
毛澤東木然地呆了一會兒:“是啊,子珍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十年前,你的父母反對你當紅軍,有的親友不同意你和我毛澤東結合,沒有用;今天,你決定離開我,看來我把心掏給你,也無法留下你。”
賀子珍什么也不說,繼續低頭縫補衣服。
毛澤東悵然嘆了口氣:“要走就走吧!十年艱辛,一朝分別,總應該說說各自的心里話吧!”
賀子珍:“那……你先說吧!”
毛澤東:“今后,你就一個人闖蕩人生了!我只想說這樣一句話:環境變了,一定要盡快適應,遇到不順心的事,也不要和人家發脾氣。總之,要做好吃苦頭的準備。”
賀子珍點點頭:“我各種準備都做好了!”
毛澤東:“你說吧!”
賀子珍指著手里的衣服:“這件衣服太破了,我走了之后,如果再破了,就……不要再穿了,要小李給你換一件新的。”
毛澤東:“謝謝!”
賀子珍:“我最放心不下的事,就是你有了病不請醫生,不吃藥,有時還和醫生講你不吃藥的道理。”
毛澤東:“好,我改,我一定改。”
賀子珍:“聽劉英大姐說,你和洛甫可能會遇到大不順心的事!如果又回到了江西的時代……”
毛澤東:“放心,絕對不會的!”
賀子珍:“那我就真的放心了!不過,一定要注意團結,講究斗爭的策略。因為光有真理是不夠的!”
毛澤東深沉地點了點頭。
賀子珍:“順利的時候——尤其是取得勝利的時候,千萬不要向你父親當年對待你那樣,動不動就訓斥與你同甘共苦的戰友。”
毛澤東搖搖頭:“我毛澤東絕對不會的!”
賀子珍火了:“你怎么不會?那天晚上,不管是你對還是我錯,你用得著那樣惡狠狠地對我說:我送你去黨校學習嗎?”
毛澤東:“別發火,我錯了行不行?”
賀子珍委屈地:“我能不發火嗎?當年在井岡山,在江西……你會這樣對我說話嗎?”
這時,傳來嬌嬌的哭聲。
賀子珍本能地站起:“你該處理公務去了,我去看看嬌嬌。”她說罷走出臥室。
毛澤東聽著嬌嬌的哭聲,無限傷情地合上了雙眼。
毛澤東的辦公房間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真是萬籟俱寂啊!
毛澤東坐在桌前繼續揮筆疾書,并傳出畫外音:
“朱德、弼時:擬趁敵人空虛,派兩個支隊到平漢路以東地區游擊。一個支隊由第一二九師的一部組成,另一個支隊由聶榮臻部的一部組成。其任務是:偵察情況;擴大抗日統一戰線;發動民眾與組織游擊隊;破壞偽組織;收集遺散武器,擴大自己。該兩支隊出去須十分謹慎、周密、靈活,根據情況靈活地決定自己行動。……”
毛澤東放下毛筆,搓搓手,遂又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加了兩塊木炭。
毛澤東又取出一支煙,在炭火上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似又提起了精神,他習慣地活動一下上肢,又走到桌前。
這時,廂房中又傳來嬌嬌的哭聲。
毛澤東聽了一會兒,他坐在桌前拿起毛筆書寫。特寫:
“子珍,你別走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毛澤東拿起這沉甸甸的紙條走進賀子珍的臥室:
賀子珍頭朝里,似在熟睡。
毛澤東輕輕地把這沉甸甸的紙條放在床旁邊收拾好的行李上。
毛澤東精心地幫著賀子珍蓋了蓋棉被,踮著腳走出臥室。
有頃,賀子珍轉過身來,聽了聽動靜,淚如泉涌。
毛澤東的臥室
毛澤東躺在床上鼾然熟睡。
突然,嬌嬌的哭聲驚醒了毛澤東。
毛澤東下意識生氣地:“子珍!子珍……”
室外沒有賀子珍的答話聲,只有嬌嬌一聲“媽!”一聲傷心的嚎啕。
毛澤東似乎明白了,他騰地跳下床,穿著睡衣走到屋門口,向院中一看:
保姆抱著哭聲不止的嬌嬌在走動。
毛澤東生氣地:“嬌嬌的媽媽呢?”
保姆:“她一大早就走了,嬌嬌想媽媽,就哭個不停!”
毛澤東轉身走進賀子珍的臥室一看:
賀子珍的房間整理得整整齊齊,他寫的那張沉甸甸的紙條不見了。
毛澤東轉身走到院中,從保姆的手中抱過嬌嬌,一邊哄一邊走進屋里。
這時,張聞天穿過庭院,走進屋里:“老毛,把嬌嬌給我,快進屋換好衣服,別凍著了!”
毛澤東把嬌嬌交給張聞天:“洛甫!……”
張聞天:“什么都不說了,一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全都知道,快進屋換衣服。”
毛澤東走進屋去。
張聞天很不在行地哄著嬌嬌。
毛澤東在室內問:“洛甫,你來一定有什么大事吧?”
張聞天:“有!一、國燾同志突然給我送來了一份書面材料,我看后方知,不承認過去的錯誤,徹底翻案!”
毛澤東:“他的政治嗅覺是很靈的啊!他的案是鐵案,永遠是翻不了的!”
張聞天:“他呀,再這樣走下去,就一定會走到叛黨的路上去!”
毛澤東:“路是他走的,我們管不了!那第二件事呢?”
張聞天:“一二九師的政委張浩同志的身體累垮了,已經不能在前線堅持工作了!”
毛澤東邊披大衣邊從內室走出:“立即電告劉伯承同志,請把張浩同志送回延安治療!”
張聞天:“伯承同志已經派專人送張浩同志回延安了,關鍵是派誰去擔任劉伯承師長的政委!”
毛澤東不假思索地:“鄧小平!立即電告老總和弼時同志,請小平同志交待一下政治部的工作,盡快趕到一二九師上任!”
張聞天:“根據分工,這事由你辦!”
毛澤東:“好!我來辦。”他穿好大衣,接過嬌嬌,“王明和恩來他們什么時候離開延安?”
張聞天:“今天吃過午飯以后就上路。”
延安大街
兩輛軍車停在大街上,四周站著執勤的軍人。
張聞天緊緊握住王明的手:“王明同志,到武漢見了蔣介石,把國共合作的方針大計定下來就趕回延安,中央需要你主持有關統一戰線的大事。”
王明:“請放心,我會視情況而定的。”
毛澤東握住周恩來的手:“恩來同志,長江局的工作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我深信你會很快抓出成績來的!”
周恩來:“請主席放心,我會努力完成黨中央交給的工作。”
毛澤東握住項英的手:“項英同志,代我向陳毅等同志致意!告訴他我很欣賞他的兩句詩: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今天,我把他的詩動了幾個字再轉送給他:此去老區招舊部,旌旗十萬斬皇軍!”
項英髙興地:“好一個此去老區招舊部,旌旗十萬斬皇軍!我們一定按主席改的詩句去做!”轉身向汽車走去。
王明坐在車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快上車了!”
王明、周恩來、博古、項英等相繼走上汽車。
軍車緩緩發動了,沿著延安的大街向前駛去。
張聞天、毛澤東、陳云、康生等目送兩輛軍車遠去。
武漢 蔣介石的官邸
陳誠:“南京失陷敵手一個星期了,但是敵人的屠殺卻愈來愈瘋狂了!據說那些沒有來得及撤退的將士,幾乎無一幸免,全部遇難了!”
宋美齡憤怒地:“真是一伙野獸!據來自歐美的消息,他們不僅奸淫燒殺,無惡不為,甚至連和尚、尼姑都不放過,更不能容忍的是,他們連孕婦肚子里的胎兒也要掏出來!”
蔣介石嘆了口氣:“這是日本軍隊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也是中國軍隊的奇恥大辱!南京,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時下還是關注武漢的事吧!”
陳立夫走進:“委座,中共代表團已經到達武漢,我已經和王明、周恩來、博古進行了初步的接觸。”
蔣介石:“感覺怎么樣?”
陳立夫:“王明儼然是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說話的口氣很大,似乎中共的事他都能做主。”
蔣介石:“這是因為他自視是代表共產國際嘛,因而他在中共這座廟里,一定會造成姜太公在此,諸神退位的格局。恩來呢?”
陳立夫:“他還是那樣柔中有剛,不亂方寸。但談起抗日來,他是愿意和我們親密合作的。”
宋美齡:“在西安的時候,他就再三聲明:只要委員長抗日,他們就擁戴你當抗日的領袖。”
蔣介石:“辭修。”
陳誠習慣地立正:“在!”
蔣介石:“你當年在黃埔的時候,和周恩來的關系還好吧?”
陳誠:“那時還好,但是……”
蔣介石:“不再說什么‘但是’了,從現在起,你要做好和他合作共事的準備。”
陳誠:“是!”
蔣介石:“立夫,請通知他們:明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一日晚,我要接見王明、周恩來,還有博古!”
武漢委員長官邸
王明滔滔不絕地:“方才,我和博古同志就全國抗日形勢、兩黨關系、合作任務、國際活動等問題談了我黨的意見。一句話,我黨未來工作的指導方針是: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絕不再另起爐灶,單搞一套;說到我黨領導的八路軍,在抗日的戰場上,一定接受蔣委員長的領導。”
蔣介石:“很好,很好!王先生,你是共產國際的代表,又是中共的負責人,那就留在武漢相助于我吧!”
王明:“謝謝!”
蔣介石:“周先生,你還有什么意見嗎?”
周恩來:“既然蔣先生同意我們的基本原則,我就想提出一些帶實質性的建議。”
蔣介石:“很好嘛,請講!”
周恩來:“既然是國共合作,我提議成立兩黨關系委員會,同時還要商定共同綱領,以及擴大國防參議會為民意機關等等。”
蔣介石:“說辦就辦!立夫,兩黨關系委員會我方由你牽頭,你看還有誰參加啊?”
陳立夫:“康澤、劉健群,再加上張沖。”
蔣介石:“可以!王先生,你們將派誰參加呢?”
王明:“我與恩來、博古、葉劍英參加。”
蔣介石:“就這樣決定了!等你們商談出個方案來,我們再一起議決。”
王明干脆地:“可以!”
蔣介石:“方才,你們三人所談甚好,照此做去,前途定見好轉。這些天來,我所想的也不過如此爾!”他呷了一口白開水,“我一向認為,外敵不足慮,他愈前進困難愈多;另外,我國軍事雖然失利,也并不足慮,只要我們內部團結,勝利一定是有把握的!”他看了看王明那興奮的表情,“王先生,如果沒有其他的意見,今天的會見就到此吧!”
王明起身:“好!再見。”轉身欲走。
蔣介石有意地:“王先生,你可要留下來幫助我啊!”
漢口大石洋行
周恩來:“今天晚上,中共中央長江局和中共中央代表團召開一次聯席會議,就有關組織等問題作出決議。下邊,請王明同志講話!”
王明:“由于蔣先生懇切留我在漢相助,我想中央也會同意我留下來的。這樣一來就出現了組織重疊而不利于工作的地方!舉例說:中共中央長江局和中共中央代表團是兩套班子,但組成的成員卻基本相同。我和部分同志商議了一下,為了便于工作,完全可以合成一個組織,對外叫中央代表團,對內叫長江中央局。大家有什么不同的意見嗎?”
在王明的講話聲中搖出與會者:博古、項英、董必武、葉劍英、鄧穎超、李克農等。
王明:“如果沒有反對的意見,我宣布有關組織名單:長江中央局的委員有項英、博古、周恩來、葉劍英、王明、董必武、林伯渠七人組成。暫以王明為書記,周恩來為副書記。有反對的意見嗎?”
與會者無一人發言反對。
王明:“長江局下設五個部門:一、參謀處,由葉劍英任參謀長;二、秘書處,由李克農任秘書長;三、民運部,由董必武兼任部長;四、組織部,由博古兼任部長;五、黨報委員會,由王明兼任主席。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見,盡可發表。”
董必武:“我贊成這樣的合并。但是,根據黨的組織原則,像這樣重大的組織變動,我們只有向中央建議的權利。”
王明:“是的!會后,我們將以上決定上報中央政治局,我想會批準的。”
與會者無人發言。
王明:“另外,《新華日報》在武漢創刊,為了擴大我黨在武漢三鎮的影響,我以中共中央的名義寫一篇對時局的宣言,登在(新華日報》上!”
延安 張聞天的窯洞
張聞天拿著一份電文:“老毛,你們看,他們將長江中央局和中央代表團合并,在未征得中央同意的情況下,他們就擅自做出組織決定,僅僅是報請中央政治局批準一下,這豈不是違反黨的組織原則嗎?”
在張聞天的講話中搖出毛澤東、陳云、康生不同的表情。
毛澤東拿著一份長長的電文:“請看,王明同志執筆寫的《中共中央對時局宣言》,連報請中央審査的手續都未履行,就堂而皇之地登在《新華日報》上了!”
陳云:“這是黨的紀律所不允許的!他的這種先斬后奏以及先斬不奏的作法,頗有些君臨天下的樣子!”
康生:“我不贊成王明同志的作法,但處于非常時期,也不至于用君臨天下這樣的詞來比擬!”
毛澤東嚴厲地:“恐怕君臨天下說得輕了,照這樣發展下去,一定會干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來!”
康生不語。
張聞天:“老毛,他們報請政治局批準的長江中央局怎么辦?”
毛澤東:“不批!”
陳云:“不批他也會掛牌辦公。”
毛澤東:“那他就掛牌辦公好了!”
張聞天:“關于他以中共中央名義寫的那篇對時局的宣言呢?”
毛澤東:“現在不忙解決。”
張聞天:“為什么?”
毛澤東:“為了顧全團結這個大局!”
張聞天:“老毛,你認識一個叫梁漱溟的學者嗎?”
毛澤東笑了:“怎么說呢,近二十年前就見過面,只是我知道他,而他呢連我的名字都不一定知道。”
張聞天:“他來到了延安,是我接待的他。”
毛澤東:“要好好地接待,他有不少怪理論。陳云同志,我和富春同志談過了,應當盡快建立一個接待機構。”
陳云:“我已經組織有關同志搭起了一個架子,我想逐漸發展成一個交際處。這次梁漱溟先生來延安,就是由新上任的金城同志負責接待的。”
張聞天:“老毛,這位梁先生點名要見你,并聲稱還要和你商討救國、建國方略。”
毛澤東:“我只能先認師,后請教。”
毛澤東的窯洞
毛澤東:“小李,再加把火,一定要把窯洞燒得熱熱的!”
小李在室外:“好嘞!主席開夜車,寫文章,保證凍不著!”
毛澤東:“開水燒好了嗎?”
小李:“燒好了,放在茶壺墩子里了,要喝熱水,先自己倒!”
毛澤東:“劍英同志從南京給我帶來的那盒上品烏龍茶,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小李走進屋來,驚詫地:“主席,你今晚這是怎么了?”
毛澤東:“怎么給你說呢!今晚來一位大學教授,我還當過他兩天的學生,我能不盡弟子之禮嗎?”
小李:“應該盡!”轉而一想:“主席,什么叫大學教授啊?”
毛澤東想了想:“你知道古時候的狀元嗎?”
小李:“知道!是窮酸秀才,專愛糊弄良家婦女,一旦考上了狀元,他就扔了家里的媳婦,給皇帝老爺當女婿去!”
毛澤東笑了:“你說的那是陳世美!”
小李:“陳世美是不是狀元?”
毛澤東:“是!大學教授啊,就是當今教狀元的老師。”
小李把嘴一噘:“我懂了,這位梁先生,原來是今天教嫌貧愛富的陳世美的老師啊!”
這時,室外傳來說話聲。
毛澤東:“少啰嗦!梁先生來了,快泡烏龍茶!”他邊說邊迎出去。
毛澤東窯洞的庭院
梁漱溟款步走來:“金處長,這就是毛主席住的地方?”
金城:“是的!”
梁漱溟感嘆地:“你們的主席就住這樣的房子?”
毛澤東迎面走來:“梁先生,比農村成千上萬的農民住的不是好多了嗎?”
梁漱溟愕然:“你就是……”
毛澤東:“被蔣某人出二十五萬銀元買我項上人頭的毛澤東!”他快走兩步,挽著梁漱溟的右臂,“梁先生,請進屋談!”
毛澤東的窯洞
毛澤東挽著梁漱溟走進內室,指著一把太師椅:“梁先生,請坐!”
梁漱溟語意雙關地:“真是溫暖如春啊!”
毛澤東:“延安和北平取暖的辦法不一樣,這里是在屋外地下燒火,地面和墻都散熱的緣故。”
梁漱溟脫下大衣,交給小李,遂坐在了太師椅上。
毛澤東雙手捧著一杯剛剛泡好的烏龍茶:“我知道梁先生是廣西人,特備一杯烏龍茶,請用。”
梁漱溟接過這杯烏龍茶,上下打量毛澤東。
毛澤東笑著說:“有點面熟對不對?遠在二十年前,我曾經沒有交學費,就在北大聽過先生講授的印度哲學。”
梁漱溟陷入沉思之中。
毛澤東:“再想想看,你那時經常去楊懷中先生家做客,每次總有一位年輕人給你開門,上茶!”
梁漱溟:“記起來了,記起來了!你就是那位不久就當了楊老先生的乘龍快婿,同時又是我的好友李守常先生手下的圖書館助理員,對吧?”
毛澤東:“對,對!”
梁漱溟搖搖頭:“真遺憾,我那時不曾問過你的名字。”
毛澤東:“但梁先生的大名我是永記在心的!”
梁漱溟:“想起來了,你的岳父泰山楊老先生曾對我說過,你是一介布衣,心系天下。真乃是慧眼識才啊!”
毛澤東:“我聽洛甫同志說,梁先生對現實很是不滿,內心也十分苦悶,不知節節敗退的戰場何以改變?不知日漸淪亡的祖國的前途又在何方?”
梁漱溟喟嘆不已地:“是的!上海、南京失陷之后,我又跟著國府逃到了武漢,親眼目睹了日本帝國主義的兇殘,親耳聽到了中國戰則必亡的亡國論調。當我再看見那些達官要人向國外轉移財產,送子女去歐美各國避難,我的心真是寒透了!為此,我向蔣委員長提出:來延安看看,向毛先生請教,我們有著五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國還有沒有希望?”
毛澤東:“梁先生聽到的和看到的若干情況,我想大都是事實。但我的看法,中國的前途大可不必悲觀,應該非常樂觀!中華民族是不會亡的,最終中國必勝,日本必敗,只能是這樣!”
梁漱溟愕然一怔:“毛先生的根據是什么呢?”
毛澤東:“那我就要多占一些梁先生的時間了!”
深沉的畫外音,疊印出相應的畫面:
“接著,毛澤東縱論天下大勢:他明確指出,日本侵華是失道的,不得人心的,包括日本的人民都會反對的;中國奮起反抗日本的人侵是正義的,不僅會得到全中國人民的支持,而且也會逐漸得到全世界一切愛好和平的人民支持。其次,毛澤東又從國家資源、經濟實力講了日本和中國的對比,以及這種對比的消長和轉化。最后,毛澤東又講了戰勝日本的惟一戰略是持久戰,以及持久戰所必須經歷的戰略退卻、戰略相持、戰略反攻這樣完全不同的三個階段。最后,毛澤東以斬釘截鐵的口吻做了如下的結論……”
毛澤東:“只要中國人民經受住戰略退卻階段的犧牲,再熬過漫長的戰略相持階段的痛苦,偉大的中華民族一定會迎來戰略反攻的階段。只有在那時,我們才會看到日本帝國主義兵敗如山倒的敗局!也只有在那時,一個經歷過血與火洗禮的新中國將屹立在世界的東方!”
梁漱溟激動地:“毛先生,可以這樣說,幾年來對于抗戰必勝,以至如何抗日,怎么發展,還沒有人對我作過這樣使我信服的談話,也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文章。您今天的談話,使我豁然開朗,精神振奮!”
毛澤東笑了:“過獎了,過獎了!”他客氣地,“梁先生,您旅途勞累了,您我今天不必熬通宵了,明天晚上再談吧!”
梁漱溟取出一本書:“我送您一本書,是我著的《鄉村建設理論》,請您先翻翻,明天的談話就從我這本書開始,好不好?”
毛澤東接過書:“隨便,隨便,朋友之間,無話不談!”
延安 交際處餐廳
梁漱溟坐在桌前,獨自一人在用素餐。
金城提著一個錫壺走到桌前,倒了一小碗酒說道:“梁先生,延安沒有你們家鄉的三蛇酒,也沒有我們家鄉的加飯酒,只有這種稠酒,喝到肚里,既暖胃,又暖身。”
梁漱溟端起小碗呷了一小口,品了品:“好酒!毛先生喝酒嗎?”
金城:“不清楚,我只知道他離不開煙。梁先生,用完餐以后,我就陪著你去主席家。”
梁漱溟:“不急!你不是說過了嗎?毛先生白天睡覺,晚上辦公,讓他多睡一會兒!”
毛澤東的窯洞
毛澤東指著桌上的那本《鄉村建設理論》:“梁先生,您的大作我拜讀了,但看得不細,主要之點都看了。您的著作對中國社會歷史的分析有獨到的見解,不少認識也是對的。但是,先生的主張是走改良主義,不是革命的路。我認為,改良主義解決不了中國問題,中國需要徹底革命。”
梁漱溟:“那就是你們主張的階級斗爭學說了?”
毛澤東:“也可以這樣說!因為我們主張的階級斗爭學說,是在詳盡地分析了中國社會的特點而總結出來的。”
梁漱溟:“恕我不能茍同!中國與外國不同,中國的中古社會在貧富貴賤等方面,沒有外國的那么嚴重對立。中國有句老話說得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這種情況在中國延續了一兩千年,至今如此。”
毛澤東:“恐怕不是這樣吧!梁先生,你是熟知中國歷史的,從夏商周秦漢,到唐宋元明清,有哪一個皇帝是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
梁漱溟脫口而出:“漢劉邦,明朱元璋!”
毛澤東笑了:“這兩個皇帝是英雄不論出處最好的注腳!今晚,我們姑且不論劉邦從田舍郎到登上天子堂花了多少年,就說一個楚漢相爭,就不知死了多少萬老百姓!再說傳說中的丐幫頭子朱元璋,先不說他在推翻元朝中死了多少將士,就說他打敗、消滅另外幾支農民起義軍,又有多少被征招的老百姓人頭落地呢?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是對的。但是,他們的所謂強,就是要髙舉正義的旗幟,推翻腐朽、落后的帝王!這個過程,難道不是階級斗爭嗎?”
深沉的畫外音,疊印出相應的畫面:
“由此,毛澤東與梁漱溟在階級與階級斗爭學說方面展開了激烈的爭辯:梁漱溟認為毛澤東的理論太看重強調現代社會共同性即一般性的一面,忽略了中國社會最根本、最重要的特殊性的一面;毛澤東認為梁漱溟太看重中國社會特殊性的一面,而忽略了決定著現代社會性質的共同性即一般性的一面。兩個人爭了一個通宵,誰也沒有說服誰。時至暮年的梁漱溟回想起當年這場爭論,他還不無感慨地說了如下這段話……”
暮年梁漱溟的畫外音,并疊印出相應的畫面:
“我終生難忘的是毛澤東作為政治家的風貌和氣度。他披著一件皮袍子,有時踱步,有時坐下,有時在床上一躺,十分輕松自如,從容不迫。他不動氣,不強辯,說話幽默,常有出人意外的妙語。明明是各不相讓的爭論,卻使你心情舒暢,如老友交談。他送我出門時,天已大亮。我還記得他最后說,梁先生是有心之人,我們今天的爭論可不必先作結論,姑且存留且聽下回分解吧。這虛懷若谷的氣度,如果能保留到建國以后,特別是在他的晚年,那該多好啊!”
延安 張聞天的窯洞
張聞天、陳云、康生等在嚴肅地看著報紙。
毛澤東邊走進邊說:“洛甫,有什么大事啊,連白天的覺都不讓我睡?”
張聞天指著桌上的報紙:“你看吧,這是從武漢捎回來的《新華日報》,王明同志在報上發表了很多與洛川會議精神不相符的談話和文章!”
陳云指著報紙:“你看,他在談抗日戰爭的戰略問題的時候,公然講道:現在大家都在喊游擊戰,好像有了游擊戰什么都不成問題似的,其實單有游擊戰,沒有正規軍隊配合,是不能有決定作用的!”
張聞天指著一份報紙:“他在這篇文章中更是公然提出:以運動戰為主,配合以陣地戰,輔之以游擊戰的戰略方針。如果按照他的指導方針行事,我們的八路軍——還有就要建立的新四軍,用不了幾個戰役,就全都無謂地犧牲在陣地上了!”
毛澤東嚴肅地:“他的這套理論,暫時還左右不了在華北戰場上的八路軍。我擔心,正在組建中的新四軍是會受影響的。”他沉吟片時,“康生同志,你的意見呢?”
康生:“我正在熟悉情況,多聽、多看。”
這時,一個機要人員走進,將一份電報交到張聞天的手里。
張聞天閱罷欣喜地:“好消息!聶榮臻同志領導的晉察冀邊區,在阜平召開了軍政民代表大會,民主選舉產生了晉察冀邊區臨時行政委員會。”
毛澤東接過電報閱罷興奮地:“晉察冀邊區先行了一步,應從延安發出一份晉察冀軍區軍政民代表大會通電,以推動八路軍各部以及新四軍盡快成立這樣的代表大會!”
陳云:“我建議給長江局也發去這份通電!”
武漢 長江局
博古指著桌上的各種報紙,大發雷霆:“王明同志,你看就在同一天的報刊雜志上,突然冒出‘一個政黨、一個主義、一個領袖’的非民主化的宣傳!不知這股妖風是從何處吹來的?”
李克農指著一份報紙:“更有甚者,還公然鼓吹‘今天國民黨外的一切黨派,都沒有存在的理由’。這和希特勒、墨索里尼鼓吹的法西斯理論如出一轍!”
董必武:“你們只要看看這些《掃蕩報》、《武漢時報》等的后臺就全都清楚了!”
王明翻了翻報紙:“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嘛!博古同志,我請你起草的那篇文章寫完了嗎?”
博古取出一摞文稿,“寫完了!我根據王明同志的意見,借毛澤東的名義寫了一篇長文《毛澤東先生與延安新中華報記者其光先生的談話》,請大家傳閱后算做長江局的公開答復!”
董必武:“征得澤東同志的同意了嗎?”
王明:“為了革命,他毛澤東的名還不能借用一下嗎?”
董必武緘默不語。
王明有些不耐煩地:“如果諸位還有什么不放心的,請再耐心地等一會兒,恩來同志回來就有結論了!”
武漢 蔣介石的官邸
周恩來嚴肅地:“蔣先生,《掃蕩報》走得實在是太遠了!它公然指責陜甘寧邊區是西北的新的封建割據區域,攻擊紅軍雖然改易旗幟卻不服從中央,影響了中國政治的統一。這難道會是取消黨派、限制信仰的先兆嗎?”
蔣介石:“我鄭重聲明:對主義的信仰并不準備加以限制,先總理已經說過了,三民主義和共產主義并不矛盾,我們任何人都不能修改或反對;對于各黨各派也無意取消或不容許它們的存在,只希望融成一體,成為抗戰的主體力量。”
周恩來:“我贊成蔣先生的意見,國共兩黨都不能取消,只有從聯合中才能找到出路,才能真正團結一致,共同對敵!但是,像《掃蕩報》等一些報刊如此不顧全大局,的確在民眾中造成了很壞的影響!”
蔣介石:“我還要鄭重聲明:《掃蕩報》的言論并不能代表國民黨和我個人的意見。”
陳立夫插嘴道:“請周先生放心,總裁已經批評了《掃蕩報》,并要宣傳部周佛海部長通令武漢各家報紙,今后不要再刊登這一類不利于團結的文章!”
蔣介石:“前幾天,辭修對我說:我任命他為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以后,他幾次登門相請,希望周先生出任政治部副部長,你都沒答應,是這樣的嗎?”
周恩來:“是的!一是由我出任以蔣先生為委員長的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怕引起不必要的磨擦,恐不妥;再是還需要請示我們中央。”
蔣介石:“不要怕磨擦!可以這樣說,你是國民黨政治工作的元老了,主要工作方針是加強部隊,發動民眾。副部長職權可再規定的更明確一些,你能負起責任來!”
陳誠:“方才委座明令指示:因為由周先生出任政治部副部長,編制、人事都好商量。”
蔣介石:“是的!另外,康澤可以共事,不至搗亂。”
周恩來:“待我請示我們中央后再作答復!”
武漢 長江局
王明:“我已經給中央發去電報,告之政治部屬軍事范圍,為推動政治工作、改造部隊、堅持抗戰、擴大我黨影響,恩來可以擔任政治部副部長。”
博古:如果屢推不干,會使蔣介石認為我們共產黨無意相助,使反對合作者的意見得到加強。”
李克農拿著兩份電報走進:“中央回電了,同意恩來同志出任政治部副部長!”
王明接過電報閱罷,有情緒地:“像這樣一件事情,我在共產國際用不著向誰請示,就大筆一揮批了!”
周恩來:“王明同志,這里是長江局,不是共產國際。”
李克農:“這里還有一份長電,是從延安發來的晉察冀邊區臨時行政委員會成立的通電。”
王明接過電文閱罷:“這是一份違背一切經過統一戰線的通電,它沒有經過蔣委員長批準和任命,我們就私自頒發了,如果國民黨提出質疑,我們怎么回答?”
周恩來接電閱罷:“王明同志,你的意見呢?”
王明:“我要致電中央書記處,并轉告華北的朱德、彭德懷、任弼時、劉少奇,對由延安發出的這份通電提出批評。”
博古閱罷電文:“我贊成!自去年十二月會議以來,中央的方針、政策并沒有冋到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上來,依然按著洛川會議的決議行事,這樣下去,我們黨是無法向共產國際交待的!”
周恩來陷入沉思。
王明:“恩來同志,你的意見呢?”
周恩來:“長江局成立以后,它所執行的有關方針、政策,和中央是不完全一致的。但是,我想不出一個能統一雙方不同意見的辦法來!我也十分淸楚,這樣長期以往,對黨的工作,對整個抗日戰爭都是不利的!”
王明:“這都是去年十二月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沒有做出新的決議造成的!結果,我們在武漢執行的是共產國際的指示,老毛和洛甫他們在延安,依然在執行過了時的洛川會議的決議!”
博古:“怎么辦呢?”
王明斷然地:“我以長江局的名義向中央建議:立即召開一次新的政治局擴大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