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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拉棲代夢的第二次同盟大會。戰爭的準備和外交摩擦。基隆。波桑尼阿斯。泰米斯托克利。

118 這之后,指雅典鎮壓了薩摩斯和拜占庭的暴動,即公元前439年以后。沒過幾年就發生了上面所述及的科基拉事件參閱修昔底德,Ⅰ. 24—44。、波提狄亞事件參閱修昔底德,Ⅰ. 56—65。以及作為這場戰爭口實的一些事件。[2]希臘人之間的以及他們與異族人之間的所有這些敵對行動都發生在自薛西斯敗退到這場戰爭開始之前的50年內。公元前480—前431年。波斯國王薛西斯在薩拉米斯海戰之后返回亞細亞。在這期間,雅典人成功地使他們的帝國建立在更為堅實的基礎上,極大地拓展了本國的勢力。雖然拉棲代夢人對此了然于心,但是他們很少加以反對;在這期間的大部分時間里,拉棲代夢人都保持著冷靜態度,因為在過去,除非形勢所迫,他們總是遲遲參戰的;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由于國內的戰爭,參閱修昔底德,Ⅰ. 101—103。使他們難于對外出兵作戰。最后,隨著雅典勢力的日益增長,人們對此再也不能視而不見:雅典開始侵略拉棲代夢人的同盟者了。這時候,他們覺得,對此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他們全力以赴投入與敵國戰爭的時候到了。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想通過發動這場戰爭來摧毀雅典的勢力。

[3]盡管拉棲代夢人根據和約已被破壞和雅典人實施侵略的事實,決意開戰,但是他們還是派人到德爾斐去問神,問如果開戰對他們是否有利。據說,神的回答是,如果他們全力投入戰爭,勝利是屬于他們的;并且允諾不論他們是否向神祈禱,神祇自會保佑他們。

119 但是,拉棲代夢人還是希望召集他們的同盟者,就是否應當宣戰進行投票表決。各盟國的大使來到之后,同盟大會召開了。這是拉棲代夢人及其同盟者的一次名副其實的同盟大會,而前一次會議雖有同盟者參加,但并不是真正的“同盟大會”。因此,克譯本將本章標題定為“拉棲代夢的第二次同盟大會”并不準確。參閱修昔底德,Ⅰ. 67。他們都表示了自己的看法,絕大多數是指責雅典人,主張開戰的。尤其是科林斯人,他們害怕再拖延下去就難以營救波提狄亞,因此他們此前已到各盟邦去游說,勸他們投票支持戰爭。他們這時也在大會現場。他們的代表最后一個走上前來,發言如下:

120 “盟友們,我們再也不能抱怨拉棲代夢人,說他們失職了。他們自己不僅已經表決贊成戰爭,而且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召集我們來此。我們說他們負有責任,是指盟主的責任。除了同樣要關照自己的利益以外,盟主應當特別關注共同的利益,以報答諸盟邦以其他方式所給予他們的特殊榮譽。[2]我們當中那些凡是與雅典人打過交道的,無須提醒都知道提防他們,但是那些地處內地和離商路較遠的城邦應當清楚,如果他們不支持濱海強國的話,其結果將使他們輸出產品的通路受到損害,也將使他們難以得到從海上輸入的貨物。他們必須仔細斟酌我們現在所說的話,不要以為這與他們毫無關系;他們一定會預料到,有朝一日濱海強國遭到毀滅的話,危險緊接著就會擴展到內地來;他們還必須承認,我們的討論與他們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3]鑒于以上這些原因,他們在以戰爭換取和平時就不應當遲疑不決。聰明的人在他們沒有受人侵害之時,當然愿意過著安定的生活,而勇敢的人在受到侵害之時,便會舍棄和平而寧愿戰爭,雖然他們會在適當的時候重新達成和解。事實上,他們既不會因戰爭的勝利而驕傲,也不會因熱愛和平和安寧而忍受別人的侵害。[4]的確,如果你們繼續遲疑不決,那么考慮到自己的幸福而發生的遲疑,將是你們指望得到那種幸福的喪失的最快之路;反之,因戰爭的勝利而抱著過分的野心的人,將會忘記使你們得意的這種自信是何等的空洞。[5]許多拙劣的計劃能夠獲得成功,是因為對手愚蠢之極;相反,更多的情況是,明明是籌劃得很好,結果卻是招致恥辱。制定計劃時的自信心與履行計劃時的自信心,從來就不是完全一致的;我們在籌劃的時候覺得是安全的,但是一旦付諸行動,恐懼將導致他們喪失自信心。

121 “把這些原則應用到我們自己身上,如果我們現在煽起戰火,那也是在受到侵害的壓力之下,在怨聲不斷的情況下所作出的選擇;一旦我們懲罰了雅典人,我們就應及時地中止戰爭。[2]我們期望取得勝利,是基于很多理由的:首先,我們在人數方面和軍事經驗方面占有優勢;其次,我們一心一意地服從指揮。[3]他們現有的海軍實力要強一些,但是我們可以利用先前的各種資源,利用奧林匹亞和德爾斐的金錢參閱修昔底德,Ⅱ. 13。伯里克利也建議利用同樣的資源。據修昔底德(Ⅰ. 118)記載,德爾斐神諭也袒護伯羅奔尼撒人。——史譯本注,建設我們的海軍。如果我們從這些地方舉借錢款,希臘神廟經過長期的積累,此時已擁有雄厚資金,常借貸給城邦政府。就能夠以出高薪的辦法來吸引雅典海軍中的異邦橈手。因為雅典的勢力主要是依靠雇傭兵,而不是自己的公民;而我們就不至于冒此風險,因為我們的力量主要是靠人,而不是靠錢。[4]他們一旦在海上吃一個敗仗,就可能導致全盤皆輸。暗示雅典的雇傭橈手會成群結隊地投向伯羅奔尼撒人,以圖得到較高的薪水。如果他們堅持下去,就將使我們贏得更多的時間去操練海軍戰術;一旦我們的技術達到和他們一樣的水平,在勇敢方面,我們無疑是優于他們的。我們所擁有的天生的優良品質不是他們通過教育可以獲得的,而他們在技術上的優勢是我們通過訓練一定可以獲得的。[5]實現這些目標所需金錢將由我們來捐獻。雅典的同盟者從未停止繳納貢金來維持自己的受奴役的地位,而我們為了復仇和生存卻不肯花費金錢,科林斯人大概是說,雅典的同盟者甘愿交錢受奴役,而他們為了復仇和生存,不更應當積極地捐資出錢嗎?科林斯人想以此激勵其盟邦慷慨出資助戰。這些金錢被雅典人奪去,我們將看到他們用它來毀滅我們。果真如此,則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

122 “我們還可以用其他方法來進行戰爭。例如,煽動他們的同盟者反叛,就是剝奪他們收入的最好辦法,因為這些收入是雅典人的力量源泉。我們還可以在他們的領土內建筑據點。還有其他多種方法,目前還不能預見。因為在世間萬事之中,戰爭是最少按固定的原則進行的。戰爭期間,人們主要是利用這一點制定策略以應付突發事件。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戰爭中最能保持冷靜頭腦的人是最安全的;誰頭腦發熱,誰就會遭殃。[2]讓我們來仔細想想這樣一個問題。如果這僅僅是敵對鄰邦之間的一些邊境爭端,問題也許不會產生。但是在這里我們面對的敵人是雅典人,雅典人的勢力可以與我們全體盟邦的聯合力量相匹敵,它比我們任何一個成員國的勢力都要強大;因此,除非我們每個民族、每個城邦團結起來全力同雅典人作戰,否則它將輕而易舉地把一盤散沙的我們逐一征服。這樣的征服說起來是很可怕的,但是你們一定知道,征服的結果只能是我們全都淪為他們的奴隸。

[3]“對于伯羅奔尼撒人而言,聽到人們議論這樣的可能性,或者看到許多城邦遭到一個城邦的欺壓,這都不能不是一種恥辱。同時,有人會說我們理所應當遭受這種痛苦,或者說我們由于懦弱而忍受這種痛苦,說我們一代不如一代,因為我們的祖先使全希臘獲得自由,而我們連自己的自由都難以保證;我們還容許在希臘建立一個僭主式城邦指雅典。大概是說雅典對待其同盟者,就如同僭主對待其國民一樣。,盡管我們認為在一個單獨的城邦推翻僭主政治是我們的職責。[4]我們不知道,這種行為如何才能避免犯下三個最重大的失誤:缺乏理智、缺乏勇氣、缺乏警惕。因為我們不認為你們對敵人的蔑視是有利的,相反,許多事實已經證明這一點是會帶來致命后果的。這種對敵人的蔑視已經毀掉了你們大量的人力,因而它逐漸被稱作可鄙的愚蠢,而不是對敵人的蔑視。

123 “但是對于過去的事情,除了那些對現實有用的以外,再去回顧它們也是無益的。為了將來,我們必須保持我們現在所有的,而且要加倍地努力;把贏得美德作為勞動成果,是我們的傳統;縱或你們在財富和資源方面占有一點優勢,也不要改變這一習慣。因為在貧窮之時所得到的東西,在富裕之時卻全部喪失是錯誤的。我們不應當這樣,有許多理由使我們必須勇往直前,參加戰爭;神祇已經明示我們這樣做,并且答應佑助我們,希臘其他地方的所有城邦,或是出于恐懼,或是出于利益關系,都將在戰爭中站在我們一邊。[2]首先破壞和約的不是你們,因為神祇在指示我們參戰時,判定和約已經遭到破壞。你們是在維持一個已經遭到破壞的和約。事實上,和約是被侵略行為破壞的,而不是被防衛行為破壞的。

124 “因此,從各方面看來,你們參戰都是名正言順的。我們是從全體盟邦的利益出發來建議采取這一步驟的,因為我們知道,不論是城邦之間或是個人之間,利益一致是最可靠的保證。因此,你們應當援助波提狄亞人,不要再耽擱了。一個多利斯人的城市被伊奧尼亞人圍攻,這簡直是本末倒置了。你們還應當維護其他地區人民的自由,不要再拖延了。[2]對于我們當中的一些人而言,當等待只是意味著直接的災難時,要我們等下去是不可能的;如果人們知道我們在這里開會,而又不敢采取自衛措施的話,我們當中的另外一些人在不久的將來也將遭到同樣的災難。

“盟友們!不要再耽擱下去了!你們必須相信危機時刻已經到來,我們的忠告是最好的意見,請你們表決贊成戰爭吧!不要被一時的恐懼所嚇住,要看到成功之后的永久和平。戰爭使和平更加鞏固,但是拒不采取戰爭手段也未必是逃避危險的可靠方法。[3]我們深信,那個在希臘已經建立起來的僭主式城邦,正日益對希臘構成威脅,他們力圖建立一個世界帝國,部分已經完成,部分正在策劃之中。讓我們去攻擊它、摧毀它,為我們自己贏得將來的安寧而戰,為現在遭到奴役的那些希臘人獲得自由而戰!”

以上就是科林斯人的發言。

125 現在,拉棲代夢人聽過各盟國代表的意見后,要求所有同盟國無論大國小國都要進行表決,結果大多數盟國表決贊成戰爭。[2]雖然他們已經作出決定,但是由于缺乏準備,馬上發起進攻還是不可能的。他們決定,各邦要努力作必要的準備,不得延誤。實際上,盡管他們開始作必要的準備工作,但是他們至少在一年之后才會入侵阿提卡,公開地進行戰爭。

126 在戰爭爆發前的間隔時期,指公元前432年至戰爭爆發前這段時間。拉棲代夢人不斷派遣使者前往雅典,提出各種抗議,目的在于當他們遭到拒絕時,盡可能找到一個開戰的適當借口。[2]拉棲代夢人的第一個使團命令雅典人驅逐那些“被女神詛咒的人”。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3]從前有一位名叫基隆的雅典人,他是奧林匹亞競技會的一位優勝者,出身于顯貴家族,是一位很有勢力的人物。他娶麥加拉人塞阿根尼斯的女兒為妻,塞阿根尼斯是當時麥加拉的僭主。[4]這位基隆到德爾斐神廟去問神,神告訴他,在“宙斯大慶節”之時奪取雅典衛城。[5]因此,他從塞阿根尼斯那里取得一支軍隊,勸說他的朋友們和他一起,在伯羅奔尼撒的奧林匹亞慶節到來之時,便奪取了雅典衛城,“基隆事件”大約發生于公元前7世紀30或20年代,很可能是在公元前636年或前632年。古希臘的奧林匹亞競技會自公元前776年開始,每四年舉行一屆。據史料記載,基隆是第35屆奧林匹亞競技會(公元前640年)的優勝者。想自己做僭主,因為他認為這就是“宙斯大慶節”,這也是有利于奧林匹亞競技會優勝者的一個機遇。參閱希羅多德,Ⅴ. 71;普魯塔克:《傳記集·梭倫傳》,ⅩⅡ。[6]神諭中所說的“宙斯大慶節”指的是阿提卡的或其他地方的,他卻從未考慮到,神諭中也未予以說明。因為雅典人也有一個宙斯大慶節,名叫“美里奇奧斯的宙斯”(“仁慈的宙斯”)Zeus Meilichios或Gracious。即狄亞西亞節。這個節日是在城外慶祝的,全體人民“全體人民”意指阿提卡所有村社(德莫)的人。都在這里以一些本地區所特有的不流血的祭品來祭祀,而不用真正的犧牲來祭祀。“狄亞西亞”節是雅典人每年初春舉行的慶節,節日期間,他們用一些動物形狀的面食作為祭品,而不用真正的犧牲。可是,基隆自認為自己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時間,便開始行動了。[7]雅典人一得知此事,便都從鄉下趕來,屯駐下來對衛城加以圍攻。[8]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雅典人對圍城的事逐漸感到厭倦,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離去了;繼續圍攻的任務就留給了九執政官,他們有全權按照自己的正確判斷來處理一切事務。人們想必知道,那時雅典的大多數政治職能是由九執政官來履行的。參閱希羅多德,Ⅴ. 7l。這是梭倫改革以前的情況。在梭倫改革特別是克里斯提尼改革以后,十將軍委員會的地位逐漸上升,執政官的權力日漸減小,主要以司法職權為限。到修昔底德寫作這段文字時,執政官已經沒有多少實權了。[9]同時,被圍困的基隆及其同伴因缺乏食物和飲水而感到痛苦。[10]因此,基隆和他的兄弟設法出逃,但是其余人被逼無奈,有些人甚至已經快餓死了。于是他們坐在衛城的神壇雅典保護神雅典娜女神(Athena Polias)的神壇。前,向神祇祈禱。[11]負責看守他們的雅典人看到他們將死于神廟中,命令他們起來,答應不傷害他們;雅典人在引誘他們出來之后,便殺死了他們。那些在途中求庇于復仇女神神壇復仇女神(Erinyes,厄里倪厄斯)。按希臘傳說,有說一位的,有說數位的。赫西俄德說她們是該亞的女兒,是從受重傷的烏拉諾斯滴到地上的血里出生的。復仇女神在雅典有個別名叫歐墨尼得斯(Eumenides),其神殿位于衛城和戰神山(Areopagus)之間。前的,也被雅典人給當場殺死了。從這個事件開始,那些殺死他們的人及其后裔主要是阿爾克麥昂家族(Alcmaeonidae),其首領是麥加克利斯,他在基隆暴動時擔任執政官。就被稱為“對女神犯過罪的人”或“被女神詛咒的人”。[12]因此,雅典人驅逐了這些被詛咒者。后來拉棲代夢的克里奧蒙尼克里奧蒙尼是拉棲代夢的國王,這次行動是他們對雅典內政的干涉。和雅典人的一個集團又把他們驅逐一次:把活著的驅逐,掘開死者的墳墓,拋出死者的遺骨。這樣,他們就被徹底驅逐了。盡管如此,那些被驅逐者后來又回來了,他們的后裔還住在雅典。

127 這就是拉棲代夢人命令雅典人驅逐的那些“被女神詛咒的人”。他們自稱其首要目的是表示對神祇的尊敬,但他們也知道,桑西浦斯之子伯里克利在他的母系方面,是和這個詛咒有牽連的,伯里克利是麥加克利斯的第六代子孫,他的母親阿伽麗斯特(Agariste)是阿爾克麥昂家族成員克里斯提尼的侄女。參閱希羅多德,Ⅵ. 131。他們認為如果他被驅逐的話,那么他們對付雅典的計劃就會取得實質性進展。[2]他們并不是真的指望雅典人會驅逐他,而是想在雅典國民中造成一種偏見,認為戰爭部分地是由于他的不幸因為他與被神詛咒的家族有血緣關系。而引發的。[3]因為伯里克利是當時最有勢力的人,是領導雅典人的政治家,他事事與拉棲代夢人作對,不會作出任何讓步,而且總是鼓動雅典人投入戰爭。

128 雅典人針鋒相對,要求拉棲代夢人驅逐泰納魯斯的“被詛咒者”。因為拉棲代夢人曾經把一些在泰納魯斯地方的波塞冬神廟祈禱的黑勞士引誘出來并且殺死他們。具體指哪一史實已無從稽考,有的學者認為此事發生于公元前470年左右。雅典人相信發生于斯巴達的大地震參閱修昔底德,Ⅰ. 101。就是由此事引起的結果。

[2]雅典人還要求拉棲代夢人驅逐那些被黃銅宮拉棲代夢衛城中雅典娜女神廟的名稱。據波桑尼阿斯記載(Ⅲ. 17. 2),神廟和女神像都是用黃銅鑄造的。——史譯本注的雅典娜女神所詛咒的人。故事的原委如下:[3]在赫勒斯滂地區擔任指揮官職務的拉棲代夢人波桑尼阿斯被斯巴達召回(這是他第一次被召回公元前478年。參閱修昔底德,Ⅰ. 95。),經審判宣布無罪以后,他再也沒有以官方的職位被派往那里去了。參閱修昔底德,Ⅰ. 95—96。但是,他沒有得到拉棲代夢人的準許,自作主張乘坐赫爾米奧涅的一艘船,以私人身份來到赫勒斯滂。他佯稱是為希臘而戰,實際上卻是私通波斯國王,此事在他被召回之前就已開始了,其野心是統治全希臘。[4]他第一次使波斯國王感激的是下面一件事情,從此就拉開了他的整個陰謀的序幕。[5]當他從塞浦路斯返回,第一次來到這個地區的時候,參閱修昔底德,Ⅰ. 94—95。他攻克了波斯占領下的拜占庭,俘獲了城中波斯國王的一些親戚和親屬。波桑尼阿斯瞞著其他同盟者,把這些俘虜送到國王那里,說他們是逃走的。[6]他是在一位愛利特里亞人岡吉魯斯的協助下完成這件事的。岡吉魯斯正是負責拜占庭防務和看守這些俘虜的。他還讓岡吉魯斯帶給波斯國王一封信,這封信后來被揭發出來,內容如下:[7]“斯巴達將軍波桑尼阿斯,渴望為您效勞,特意把戰爭中的這些俘虜送還給您。另外,我建議,請允許我娶您的女兒為妻,并且把斯巴達和希臘其他地方都歸您統治。我認為,如果得到您的合作,我就能做到這一點。因此,如果您同意我的建議,請派一名可靠的人到海濱來,我們將來可以通過他互通信息。”

129 信中被揭發的所有內容就這么多。薛西斯收到此信,很是高興。他派法那基斯之子阿塔巴佐斯到海濱,并且命他接替麥加巴特斯擔任達斯基里昂省的總督,命令他盡快地把國王的復信交給在拜占庭的波桑尼阿斯,并且把國王的璽印給他看;如果接到波桑尼阿斯的關于履行國王的事務的任何指令,他應當全力以赴地忠實執行。[2]阿塔巴佐斯到達海濱后,立即執行國王的命令,把信送往拜占庭。

[3]國王的復信有以下內容:“國王薛西斯致書波桑尼阿斯:你從海外為我救出了那些來自拜占庭的人,我很感激你,我的王室對此永世不忘。我對你提出的建議也很贊賞。你要勤勤懇懇,日夜不停地履行你對我的承諾;不論是金銀的花費,還是軍隊的數目,不論你在什么地方需要,都不要讓它們成為障礙。我隨信派給你一位可敬的人阿塔巴佐斯,可以通過他大膽地推進我的和你的目標,最大限度地促進你我雙方的榮譽和利益。”

130 波桑尼阿斯作為普拉提亞之戰的英雄,曾在希臘人中贏得很高的榮譽。在收到這封信之后,他便自命不凡,不能再安于普通的生活方式了。他從拜占庭到外地去的時候,穿著波斯的服裝;他行軍經過色雷斯的時候,有波斯人和埃及人組成的衛隊護送;他按照波斯人的方式舉行宴會。他已經完全無法隱瞞他的企圖了,在小事上所暴露出的野心總有一天會以大規模的行動表現出來。[2]別人平時很難見到他,他對任何人都毫無例外地以粗暴態度相待,因而沒有人能夠和他接近。事實上,這就是同盟轉而傾向于雅典人的主要原因。

131 波桑尼阿斯的以上這些行為逐漸為拉棲代夢人所知,因而發生了第一次將他召回之事。現在,他沒有得到拉棲代夢人的準許,就乘坐赫爾米奧涅的船第二次出航,很明顯,他的行為和從前是一樣的。當雅典人圍攻拜占庭,迫使他出走的時候,他并未返回斯巴達;有消息說,他已經定居在特羅阿德的科羅奈,不懷好意地逗留在那里,和異族人進行陰謀活動。這時候,監察官不能再遲疑了。他們派出一名傳令官,帶著急令權標拉棲代夢人有兩個大小相同的圓柱形權標(scytale),平時都放在國內,戰時有一個掌握在國外最高司令官手中。一塊條狀羊皮紙斜著卷在權標上,急令縱向寫在上面。然后取下羊皮紙送到持有另一個權標者手上,他收到后將羊皮紙重新卷到權標上,便可以看到其中內容。這樣可以保證中途不泄密。參閱色諾芬:《希臘史》,Ⅲ. 3. 8;普魯塔克:《傳記集·呂山德傳》,ⅩⅨ. 6—7。,命令他隨傳令官回國,如果他不回國,就將宣布他為斯巴達人的公敵。[2]波桑尼阿斯希望首先要做的就是避嫌,自信能夠利用賄賂把自己的罪名洗清,因而他第二次返回斯巴達。起初,他被監察官投入牢獄之中(他們是有權力幽禁國王的),但他很快私下了結此事,并再次出獄;他表示,他愿意出庭對任何希望就他的事情立案調查的人作答辯。

132 現在,斯巴達人——無論他的敵人也好,整個城邦也好——都沒有于他不利的確鑿證據,沒有什么無可置疑的事實來懲處一位王族成員,而且那時是身居高位的人。國王普雷斯塔庫斯(列奧尼達斯之子)是他的大堂弟謝譯本第91頁注1,譯稱是他的侄兒。,尚未成年,由他擔任攝政。但是由于他對法律的輕蔑,對異族人生活方式的模仿,[2]人們開始廣泛懷疑他對現行習俗的不滿;于是回顧他過去的所作所為,看看他是否有違反常規習慣的地方。人們記得,在德爾斐有一個三足鼎這是安置在一條三頭的青銅蛇上的一個黃金鼎(希羅多德,Ⅸ. 81)。這個金鼎在第三次“神圣戰爭”(公元前355年)中被佛基斯人運走(波桑尼阿斯,Ⅹ. 13. 5)。金鼎的內部鐫刻有參加波斯戰爭的希臘31個城邦的名字。這個三足鼎顯然是希臘反波斯聯盟的集體的紀念物。三頭蛇的基座后被羅馬皇帝君士坦丁移至君士坦丁堡,現存于今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參閱W.W.How and J.Wells, A Commentary on Herodotus, Oxford, 1979, pp. 321–324。,希臘人把它作為反波斯戰爭的第一批勝利果實按希臘人的習慣,每年都要將農作物的第一熟果實按一定的比例奉獻給神廟,對戰利品也是如此。獻給神祇的。波桑尼阿斯擅自在鼎內鐫刻著下列對句:

 

希臘人的領袖,擊敗波斯大軍的波桑尼阿斯,

將此物獻給福玻斯菲布斯(Phoebus,希臘語意為“光輝燦爛的”),即太陽神(Apollo),因為這個三足鼎是獻給太陽神的。,以示紀念。

 

[3]當時拉棲代夢人立即把這個對句弄掉,刻上所有參與擺脫波斯統治并且奉獻這個紀念品的城邦的名字。可是,人們認為波桑尼阿斯在這里犯下重罪,而從他以后所采取的態度來看,這種事和他現在的謀劃是完全一致的。[4]另外,他們得到消息,說波桑尼阿斯竟然正在和黑勞士密謀,這也是確有其事的。因為他答應,如果黑勞士參與他的暴動,并且幫助他實現他的計劃的話,他們將獲得自由和公民權。[5]就是現在從黑勞士得到一些證據的時候,監察官們還是不相信,不贊成對他采取斷然措施。這是符合他們處理自己人民的事務的常規習慣的,即如果不是鐵證如山,他們是不會對一位斯巴達公民作出不可挽回的判決的。據說,最后一位把波桑尼阿斯寫給波斯國王的最后一封信送給阿塔巴佐斯的,是阿吉魯斯。他曾是波桑尼阿斯最寵愛、最信任的仆人,如今變成一位告發者了。因為此前派去的信使都是一去不復返,他便恐懼起來。因此,他偽造了一個圖章。這樣,如果他的疑心是錯誤的,或者如果波桑尼阿斯要取回他的信來修改的話,他不致被發覺。于是他把信拆開了。他發現信的附言中所提到的正是他所懷疑的內容——命令把他殺死。

133 當阿吉魯斯把這封信交給監察官看的時候,他們認為這是一個比較令人信服的證據。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想親自聽聽波桑尼阿斯自己的說法。因此,阿吉魯斯被安排到泰納魯斯的神廟中,裝作一個求神者。他被安置在一間小屋中,小屋隔成兩間。一些監察官隱藏在內屋里,他們可以聽到全部細節。波桑尼阿斯來看望他,詢問他求神的原因。他首先抱怨波桑尼阿斯在信中關于他的指令,又逐一談到其他所有的情況,指出他在代表波桑尼阿斯同波斯國王的談判中,從來都沒有損害過波桑尼阿斯的利益,而現在他和他的許多奴仆一樣,所得到的報償就是被處死。所有這一切,波桑尼阿斯自己都承認了,請求他不要因此而生氣。波桑尼阿斯友好地把他從祈禱的位置上扶起來,要他盡快啟程,不要耽誤送信和談判。

134 監察官們仔細地聽了這些對話,然后離開,暫時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但是現在終于確認了這些事實,便準備在城里逮捕波桑尼阿斯。據說,正當他在街道上快要被捕的時候,他從一個走近他的一名監察官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他的來意;另外一位監察官給他一個暗示,表示他有危險。于是他跑開了,向黃銅宮女神的神廟那里跑去,因為神廟的院墻近在咫尺。結果,沒等他們動手,他就跑進避難所,進入神廟中的一個小房間,以免受露天之苦,然后一直躲在里面。[2]監察官們在追趕時暫時落在后面,后來他們揭開房頂,看到他確實在里面,就把門封死,四周都安排了看守者,想把他餓死在里面。[3]當他們發現他在屋子里已經奄奄一息,而就在他快要斷氣的時候,他們把他從神廟中抬出,如果讓他死在那里,就意味著神廟被玷污了。剛剛抬出來,他就死了。公元前470年。他們起初準備把他的尸體拋到凱阿達斯山谷凱阿達斯(Kaiadas)山谷距離斯巴達不遠(可能在現在的密斯特拉附近)。中,這是他們拋棄犯人尸體的地方,后來他們決定把他埋葬在附近的地方。但是之后德爾斐的神祇又命令拉棲代夢人把他的墳墓遷移到他死亡的地方——他的遺體現葬在圣地入口處,墓碑上的銘文可以為證。他們因為做了這件事而遭到詛咒,神祇還命令他們向黃銅宮的雅典娜女神歸還兩具而不是一具尸體。因此,他們鑄造了兩尊黃銅像,奉獻給女神,以作為波桑尼阿斯的替身。參閱謝譯本,第93—95頁。

135 這樣,雅典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求拉棲代夢人根據神親自宣布的詛咒,驅逐那些被神詛咒的人。參閱修昔底德,Ⅰ. 128。

[2]言歸正傳。他們在調查波桑尼阿斯私通波斯的過程中,發現此事與泰米斯托克利有牽連。于是拉棲代夢人派出使者,要求雅典人按照他們懲處波桑尼阿斯的辦法來懲處泰米斯托克利。雅典人也同意這樣做。[3]但是,碰巧泰米斯托克利已被放逐一般認為,泰米斯托克利依陶片放逐法(Ostracism)被放逐,時間不早于公元前472 /前471年。陶片放逐法雅典是對顯赫公民的一種放逐辦法,必須由民眾裁決。投票由執政官和議事會在廣場上監督進行,以陶器制品的碎片為票(ostraka)。原則上得票超過6000者,須在10日內體面地離開阿提卡10年,其間保留其財產權和公民權。一說在至少有6000人參加的民眾大會上,得票最多者即遭放逐。該法律實施其間也難免受到黨派斗爭的影響。,僑居于阿爾哥斯,但他經常出訪伯羅奔尼撒的其他地方。于是,雅典派人和伯羅奔尼撒人一起(后者已經在追蹤他了),命令他們無論在什么地方發現他,都予以逮捕。

136 但是泰米斯托克利覺察到他們的意圖,便從伯羅奔尼撒逃往科基拉。科基拉人尊他為恩人。大概是指在科基拉人和科林斯人的爭執中,他幫助過科基拉人。參閱普魯塔克:《傳記集·泰米斯托克利傳》,ⅩⅩⅥ。但是科基拉人說,如果他們冒昧地庇護他,就會引起雅典和拉棲代夢的敵視,所以他們送他渡過海峽,來到對岸的大陸上。[2]在這里,雅典的官員發現了他的行蹤,緊緊地追蹤他,走投無路的他不得不在摩洛西亞國王阿德米圖斯的家里暫住下來,盡管他們之間未曾有過友好交往。[3]阿德米圖斯碰巧不在家里,泰米斯托克利向王后求救,王后要他抱著小王子,安坐在爐旁。[4]不久之后,阿德米圖斯回來了,泰米斯托克利說出他是誰,并且請求他不要報復流亡中的泰米斯托克利,盡管他過去在雅典反對援助阿德米圖斯。的確,現在他來報復泰米斯托克利,力量相差太懸殊,只有平等者之間的較量才是體面的。同時,泰米斯托克利反對阿德米圖斯,只涉及求援的成功與否,不是人命關天的事;如果國王把他交給剛剛提到的那些追擊者,從他們的目的來看,國王無疑是置他于死地了。

137 阿德米圖斯聽了他的話,讓他和王子一起站起來,因為他坐在那里抱著小王子——這是一種最有效的懇求方式。不久之后,拉棲代夢人昭譯本此處譯為“雅典人和拉棲代夢人”。參閱謝譯本,第95頁。來到這里,無論他們怎么說,阿德米圖斯都拒絕交出泰米斯托克利。由于泰米斯托克利希望到波斯國王那里去,因而阿德米圖斯通過陸路把他送到亞歷山大馬其頓國王。統治下的城市皮德那位于愛琴海西北角的泰爾邁灣(Thermaic Gulf)左岸。。[2]在那里,他遇到一位商人,正準備前往伊奧尼亞。起航之后,風暴把他們吹向正在圍攻那克索斯的一支雅典艦隊。幸好船上的人不認識他。他害怕出事,就告訴船主,他是什么人以及他欲逃往何處;并且說,如果船主不營救他的話,他就告發船主,說船主接受了他的賄賂而帶他逃跑的。同時,他們的安全就在于不讓任何人離開船,直到可以航行的有利時機出現為止;如果船主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答應給船主相應的報酬。船主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他們在離雅典艦隊不遠的地方停泊了一天一夜,最后抵達以弗所。

[3]泰米斯托克利收到了雅典的朋友們所寄來的錢和他在阿爾哥斯的存款,就馬上付給船主一筆現金。之后,他和一位在海邊的波斯人一道往內地去,并且送了一封信給薛西斯之子阿塔薛西斯,他是新近登上王位的約公元前464年。。信的內容如下:[4]“我泰米斯托克利已經到您這里來了。當我被迫自衛,以免遭您父王的侵略的時候,我對你們家族的危害比任何一位希臘人都要多些。但是在他撤兵期間,當我安全而他很危險的時候,我對他所做的好事遠遠超過那些危害。由于以前我對你們的恩情,你們應當很好地報答我。”(這里他提到,他派人送信提醒薛西斯從薩拉米斯及時撤退,以及由于他的努力使得橋梁未被拆毀橫跨赫勒斯滂海峽的浮橋。關于這些史事,參閱希羅多德,Ⅷ. 108—110。——這完全是謊話。)“現在我到這里來,能夠為你們作出重大貢獻;我被希臘人追逐,是因為我對你們的友好關系。但是我希望等待一年的時間,到時候我將親自說明我到這里來的目的。”

138 據說,波斯國王贊同他的想法,并且告訴他可以按他所說的去做。泰米斯托克利在等待的一年之內,盡力地學習波斯語言和當地的風俗習慣。[2]一年期滿,他來到波斯宮廷,贏得了很高的聲望,這在到過這里的希臘人中是絕無僅有的。這部分地是因為他此前已聲名顯赫,部分地是因為他提出了努力為波斯國王征服希臘的希望,但是主要地是由于他經常能夠證明自己的才干,[3]因為泰米斯托克利的表現證明他是一位最富天才的人物。的確,在這些方面,他是超凡的,比任何其他人都更值得我們欽佩。對于那些突發的不容許討論的事件,他用不著事先研究或事后考慮,以他天賦的智慧就能夠作出最佳的判斷,他對未來的甚至是很久以后的事態發展的預測都是最可靠的。對于他所熟悉的問題,他能夠作出很好的說明;對于他不熟悉的問題,也并非不能提供很好的意見。他還能夠天才地預知未來,預知未來事件的好壞利弊。總之,這位超凡的人物在直接應付突發事件之時,無論是他的天賦智慧還是迅捷的判斷,都是其他人難以企及的。[4]疾病是他真正的死因。雖然有一種說法是,當他知道他難以實現他對波斯國王所作的許諾的時候,就服毒自盡了。約卒于公元前462年。關于他的死因,有不同的記載。參閱阿里斯托芬:《騎士》,83;狄奧多拉斯,Ⅺ. 58;普魯塔克:《傳記集·泰米斯托克利傳》,ⅩⅩⅪ。

[5]但是無論如何,在亞細亞的馬格涅西亞的市場修氏這里強調亞細亞的馬格涅西亞,是為了與色薩利的同名城市相區別。Agora是古典時代希臘城市的市場所在地,也是城市商業、社會和政治活動中心。上有一個為他豎立的紀念碑。他是這個地區的統治者,波斯國王把馬格涅西亞賜予他(該地區每年收入達50塔連特)以供給他面包,賜予他蘭普薩庫斯(該地區被認為是最好的產酒之地)以供給他酒,賜予他邁奧斯以供給其他必需品。[6]據說,他的遺骨,按照他的意愿,由他的親屬攜帶回國,埋葬在阿提卡的土地上。這事是秘密進行的,以免雅典人知曉,因為一位因犯有叛國罪而逃亡的人埋葬在阿提卡是違法的。拉棲代夢的波桑尼阿斯和雅典的泰米托克利,是那個時代希臘最著名的人物,他們人生的結局就是這樣的。

139 再來看看拉棲代夢人。他們第一次派出的使者所提出的要求和從雅典人那里得到的答復,都是關于驅逐那些被神詛咒的人,這些故事已如前述。緊接著拉棲代夢人又派出一個使者,要求雅典解除波提狄亞之圍,尊重埃吉那的獨立。但是他們最明確地提出的首要的一點是:如果雅典撤銷那個禁止麥加拉人使用雅典人的港口和雅典市場的麥加拉禁令參閱修昔底德,Ⅰ. 67;阿里斯托芬:《阿卡奈人》,520—523和533以下。這個法令頒布的年代一定和戰爭爆發的時間相近。,那么,戰爭就可以避免了。[2]但是,雅典既不愿意撤銷這個法令,也不愿意接受其他的建議;他們指控麥加拉人,說他們耕種圣地,耕種沒有圈圍起來的邊境上的土地耕種圣地指耕種埃琉西斯女神的土地,邊境上的土地指雅典和麥加拉有爭議的土地,因為那里尚未立界碑。埃琉西斯女神是指豐產和農業女神德墨特爾和她的女兒,地獄(冥府)的女統治者珀爾塞福涅。,藏匿雅典的逃亡奴隸。

[3]最后,一個使團帶著拉棲代夢人的最后通牒來到雅典。使者是蘭斐亞斯、麥里西浦斯、阿吉山德。他們只字未提過去的問題,只是簡明地說:“拉棲代夢人希望和平繼續維持下去。只要你們愿意給予希臘人自由,維持和平就并非不可能。”于是,雅典人召開公民大會,把這個問題提交給他們討論。讓他們根據各種要求一勞永逸地加以討論,給拉棲代夢人一個答復。[4]許多人登臺發言,有的支持戰爭,有的支持和平。有些人強調戰爭是必要的,有些人主張撤銷麥加拉禁令,認為讓它阻礙和平進程是愚蠢的。發言者當中有桑西浦斯之子伯里克利,他是當時雅典的頭號人物,無論在辯才上還是行動上,他都是最出色的人物。他的意見是這樣的:

140 “雅典人啊,有一個原則,我在任何事情上都這樣堅持,那就是反對向伯羅奔尼撒人作出任何讓步。我知道,勸說人們參加戰爭時的激昂情緒在戰爭開始以后不總是保持得住的。隨著事態的發展,人們的決心也在發生變化。但是我認為現在必須向你們提出和以前相同的,幾乎是完全相同的建議。我建議你們當中那些被我的言辭所說服的人,要支持公民大會的決議,即使是處在逆境之中也要如此。不然的話,在諸事順利的時候,他們就不能發揮他們的才智。因為事物發展的過程往往和人們的計劃一樣,都是變幻莫測的。正因為如此,無論出現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我們通常都把它歸于命運。很明顯,過去拉棲代夢是陰謀反對我們的,如今就更加昭然若揭了。[2]和約上規定:我們彼此間的爭執應當交由法律來裁決,在裁決期間,雙方應當維持現狀。但是拉棲代夢人從未向我們提出這樣的請求,也從未接受我們所提出的請求;相反,他們寧愿以戰爭方式來解決不滿的事情,而不愿意以和平談判的方式來加以解決。終于,我們發現,他們來到這里,不是提出忠告,而是向我們下命令。[3]他們命令我們解除波提狄亞之圍,給予埃吉那獨立,撤銷麥加拉禁令,他們最后竟發出通牒,責令我們給予希臘人自由。[4]我希望你們當中沒有人會認為,如果我們拒絕撤銷麥加拉禁令的話,我們就會因為一點瑣事而投入戰爭。關于麥加拉禁令,他們抱怨甚多,仿佛是撤銷該法令,就會使我們免于戰爭。你們也不要有任何自責之感,好像我們為一點點小事而興師作戰。[5]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這點瑣事是全局的保證,可以檢驗你們的決心。如果你們作出讓步的話,你們將遇到一些更大的要求,因為你們已經有了由于害怕而讓步的一個先例。而如果你們采取堅決不妥協的態度,將使他們清楚地懂得,他們必須以平等者的地位來對待你們。

141 “因此,你們要馬上作出決斷,不要在你們尚未受到傷害的時候就屈服,如果我們即將興師作戰,我認為我們應當這樣做,不管表面上的原因是大是小,我們堅決反對任何讓步,決不允許我們對財產的占有權發生動搖。在試圖以法律形式解決以前,一個平等者以命令的形式向其鄰邦提出的任何要求,不論這些要求是大是小,其意圖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我們接受他們的奴役。

[2]“至于戰爭以及雙方的資源,一種詳細的比較將使你們看到雅典不是居于劣勢的一方。[3]伯羅奔尼撒人自己耕種自己的土地,無論是個人還是公家,都不富有,他們也沒有跨海進行長期作戰的經驗,因為貧窮,他們彼此間的戰爭都是短暫的。[4]這樣的國家不能經常配備一個艦隊的船員,或者經常派遣一支陸軍,他們不能養活離開本土的軍隊,軍費開支是來自于他們自己的基金。此外,他們沒有控制海洋。[5]須知,維持一場戰爭的軍費靠的是日積月累,而不是強征貢金。農民是這樣的一個階級,他們總是更愿意把自己的人力而不是財力投入戰爭。他們堅信,自己的生命將會化險為夷,轉危為安,但是他們無法確認那時他們的金錢已被花光,尤其是當戰爭出乎他們意料之外地延續下去的時候,而戰爭很可能是會延長的。[6]在單獨一個戰役中,伯羅奔尼撒人和他們的同盟者也許能夠向全希臘挑戰,但是他們無力同一個性格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強國交戰,因為他們沒有一個議事會可以作出迅速果決的行動,因為他們的議事會這里系指伯羅奔尼撒同盟大會。包括若干民族,每個城邦都有平等的一票表決權,都只關心本邦的利益,這種情況的結果通常是一事無成。修昔底德在這里明確指出雅典帝國與伯羅奔尼撒同盟的決策方式之不同。[7]有些城邦特別渴望去報復自己的敵人,而另一些城邦最希望的是能夠節省開支。他們漫不經心地前來開會,會議期間他們只用很少一點時間來考慮共同利益,絕大部分時間用于處理個別城邦的事務上。同時,每個成員國都認為漠不關心不會帶來任何危害,都把本國的前途視為別國的事;既然各國都持有這樣一種觀念,共同的事業就不知不覺地日趨衰微了。

142 “然而至關重要的是,金錢的匱乏會使他們感到為難。在慢慢地籌集金錢的過程中,時間就會因此而拖延下來。但是,戰爭中的機遇是不等待任何人的。[2]另外,對于他們可能在阿提卡修筑要塞,對于他們的海軍,我們都不必害怕。[3]要建立一個可以與雅典匹敵的城堡,即使在和平時期也是困難的,而要在敵國境內建立一個城堡則無疑是更加困難的,何況雅典的防御力量絲毫不亞于他們進攻雅典的力量。[4]如果他們僅僅是建立一些據點,雖然可以通過襲掠活動,通過為逃亡者提供便利而使我們的城邦遭到某些損害,但是這絕不能阻止我們利用我們強大的海上力量,從海上深入其領土,修筑要塞,以資報復。[5]因為我們從海戰中所得到的陸戰經驗,遠遠超過他們從陸地戰役中所得到的海戰經驗。[6]他們將會發現,我們的海上經驗是他們很難獲得的。[7]如果你們自波斯人入侵以來就一直操練這項技術,至今尚未精通此道,難道那些農民,那些沒有海上生活經歷的人們,會有機會在這方面取得長足進展嗎?況且,他們將一直處于雅典強大艦隊的監視之下,無法進行實際的操練。[8]對付一支弱小的艦隊,他們依仗人數眾多,忽視自己的經驗不足,而準備冒險作戰。但是面對一支強大艦隊的封鎖,他們將無法運動,訓練的缺少使他們更顯笨拙了,而技術的拙劣必然使他們更加膽怯。[9]須知,航海技術和其他技術一樣,都是專門的技術,絕不是那種在偶爾的閑暇時的一種消遣;相反,它的技術要求很嚴格,以致沒有閑暇去從事其他事業。

143 “如果他們攫取奧林匹亞或德爾斐的金錢希臘人除平時對神廟有所貢獻以外,每次戰役獲勝以后,總要將戰利品按一定比例獻給神廟。到這場戰爭前夕,這些地方的神廟已積累了大量的金錢。,力圖以提供高薪的辦法來吸引我們海軍中的異邦橈手,而到那時我們自己的公民和居住在我國的異邦人都登上艦船服役,還不是他們的對手的話,那就不能不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了。但是,事實上,我們在這方面總是能夠對付他們的。最有利的一點是:在我們自己的公民中間,技術高超的舵手和橈手比希臘其他地方所有舵手和橈手的總和還要多些。[2]即使出現這種危急狀況,那些受雇于我們的異邦橈手,也沒有一個人會愿意為了掙幾天的高薪,冒著被本邦剝奪法律上受保護的危險,雅典的雇傭橈手來自于雅典同盟諸邦,凡是參加伯羅奔尼撒一邊作戰的人,皆不許返回其本邦(相當于被本邦放逐)。——史譯本注去替對方打一場無望獲勝的戰爭。

[3]“對于伯羅奔尼撒人所處的地位,我認為已經作了一個大體公平的陳述。至于雅典的地位,在我所評述的他們的缺點中,我們一個也沒有;而我們所擁有的其他優點,他們全都無法和我們相比。[4]如果他們從陸上侵入我們的領土,我們將從海上攻入他們的國土,然后你們將發現,伯羅奔尼撒一部分土地的破壞對他們的影響,比整個阿提卡的破壞對我們的影響還要嚴重些;因為他們不通過戰爭就不能再得到新的領土,而我們在諸島嶼和大陸上都擁有大量的土地。顯然,在雅典人看來,他們的領土絕不僅限于阿提卡半島,而是帝國廣大地區。

[5] “事實上,統治海洋是非常重要的。讓我們來想一想,假如我們是島上居民的話,你們能相信我們將處于更加堅不可摧的地位嗎?其實,今后我們應當盡可能地把自己看作島上居民。我們必須擯棄所有關于我們土地和房屋的念頭,時刻準備保衛海洋和城市。我們千萬不要因為喪失土地而被激怒,以致同數量上占有優勢的伯羅奔尼撒人交戰。如果我們取得一次勝利,那么緊接著我們就只能同數量上占優勢的軍隊交戰;如果我們失敗了,我們就會喪失我們的同盟者,他們是我們力量的源泉;如果我們的軍隊不能制服他們的話,他們是不會保持沉默的。我們所應當悲傷的不是房屋和土地的喪失,而是人民生命的喪失,因為房屋和土地不會使人有所增加,而人卻能使它們有所增加。這里修昔底德借伯里克利之口,勸說雅典人不要為失去鄉村的住房和土地而過度悲傷,財物固然重要,但人更為重要。這是修氏人文主義思想的重要體現。由于語義稍顯抽象,諸種英譯本的譯法不一,說明諸位研究者對這句話內涵的理解不盡一致。現列舉如下:(1)克譯本:“since houses and land do not gain men, but men them”;(2)昭譯本:“men may gain these, but these will not gain men”;(3)史譯本:“for these things do not procure us men, but men these”;(4)拉蒂摩爾譯本(The Peloponnesian War, trans., Steven Lattimore, Indianapolis: Hackett, 1998): “Those do not create men, men create them”;(5)哈蒙德譯本(The Peloponnesian War, trans., Martin Hammon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roperty is the product, not the producer of men”;(6)華爾納譯本(Rex Warner, London: Penguin Book, 1972): “Men come first; the rest is the fruit of their labour”。謝譯本(第103頁)據此將這句話譯為:“人是第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是人的勞動成果。”假如按我原來的想法能夠說服你們的話,我愿意奉勸你們遷移出去,并且親手把你們的財產加以毀壞,以此向伯羅奔尼撒人明示:你們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因此而屈從于他們的。

144 “如果你們一致同意不再利用戰爭來實施新的征服擴張計劃,如果你們不主動地把自己牽入新的危險中去,我還可以舉出許多理由來說明你們是有希望取得最后勝利的。事實上,我所擔心的不是敵人的詭計,而是我們自己的失策。[2]但是關于這些問題我將在另一次演說,即戰事即將開始之時再加以闡釋;參閱修昔底德,Ⅱ. 13—14。現在我們應當遣回拉棲代夢的使者,并讓他們帶回如下答復:我們將允許麥加拉使用我們的市場和港口,只要拉棲代夢人停止使用那些禁止我們和我們的同盟者入境的僑民法,因為在條約中并沒有涉及以上兩項法令。我們愿意讓諸城市指雅典統治下諸屬國。獨立,只要它們在和我們訂立條約的時候就已經是獨立的,這種說法似是而非。因為公元前478年雅典同盟建立之初,小亞細亞及其附近島嶼的那些入盟之邦尚未完全擺脫波斯人的統治,它們之所以請求雅典人做它們的盟主,也正是希望在雅典的領導下獲得解放。如果雅典人不承認它們獨立,那就意味著它們自臣服于呂底亞人之后從未獲得獨立。換言之,波斯戰爭的結果對于它們來說,只是更換了主人而已。同時拉棲代夢人要允許他們的諸城市指拉棲代夢人的諸同盟城邦。獨立,允許他們按照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按照拉棲代夢人的利益來選擇政府。我們還要說,我們愿意按照條約中的明文規定提請法律仲裁;我們不會發動戰爭,但是我們將抗擊那些向我們挑釁的人。這是一個符合雅典權益和尊嚴的答復。[3]我們必須清楚地懂得,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們愈是準備接受挑戰,我們對手的戰斗激情就愈是低落;我們還要知道,無論對于公民集體也好,對于公民個人也好,最大的光榮是從最大的危險中得來的。我們的祖輩們在抵御波斯人的時候,他們遠沒有現在這么多的資源,就是僅有的那點資源,他們也都放棄了。他們擊退了異族人,把他們的事業發展到現在的高度,主要是由于他們的智慧而不是由于他們的幸運,主要是由于他們的勇敢而不是由于他們的實力。事實不正是如此嗎?我們決不能落后于我們的祖輩們,但是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在各個方面抗擊我們的敵人,努力把一個同樣強大的帝國移交給我們的后代。”

145 這就是伯里克利的發言。雅典人為他那睿智的勸告所說服,于是按照他的要求投票表決了。他們按照他的建議——無論是總的原則還是具體各點上——對拉棲代夢人做了答復:他們不愿在強制命令之下做任何事,但是準備按照和約上所規定的條件,在公平和平等的氣氛中以法律手段解決爭端。這樣,拉棲代夢的使者們便啟程回國,以后再也沒派使者來。

146 這就是戰前兩個敵對的強國之間的責難和爭執。這些爭執是直接由愛皮丹努斯事件和科基拉事件而引發的。盡管如此,兩國之間的交往,相互之間的聯系仍繼續保持著。雙方在交往中沒有用傳令官這是雙方即將進入臨戰狀態時的一種外交慣例。,但是彼此并非不猜疑,因為構成破壞和約和引發戰爭的一些事件尚在發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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