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太愛鉆牛角尖，”桃桃的聲音在旁邊飄過來，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阿姨也是為了你好？就你這性格，你聽勸……”

后面的話曉棠沒聽進去，只把腦袋往車窗又貼了貼，睫毛死死壓著下眼瞼，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慢，假裝被車程晃得睡熟了。桃桃見她沒反應，嘆了口氣，也轉頭看向窗外。

就在曉棠以為能躲到下車時，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連震三下，震得她心臟跟著猛跳。她攥緊手機，怕動靜引桃桃注意，只敢用指腹悄悄勾開屏幕——置頂對話框亮著，備注是“沈硯舟”，第一條是游戲組隊邀請，第二條消息緊跟著跳出來，語氣還是他慣有溫和的調子：“組團開黑車，我帶你湊個人數，這樣就不用想其他的事情了？”

曉棠的呼吸瞬間頓了頓。指尖在屏幕上蹭出細汗，她偷偷瞄了眼桃桃，對方正低頭刷著朋友圈。腦子里亂糟糟的：他為什么這么關心自己，我是不是可以像對桃桃，對他，我可以當一個異性朋友嗎？

車窗外來往的車燈晃過，在屏幕上投下細碎的光。曉棠盯著那句“來湊個人數”看了幾秒，終于咬了咬唇，飛快點了“接受邀請”，又把手機調回靜音。

他把日記本輕輕推到抽屜里面。他突然想到就是因為這個游戲他居然在咖啡館再一次碰到林曉棠，指尖劃開游戲界面時，腦子里轉的全是怎么避開“日記”這個雷區——提了，怕她心思細膩敏感覺得自己太無恥了；不提，又怕她揣著心事，自己好像真的無恥。索性還就發個組隊邀請吧，像往常一樣扯兩句“缺輔助”“新副本好打”，先把那點尷尬蓋過去。

手機擱在桌角，屏幕亮著等回復的間隙，他無意識摸了摸左手無名指——那里還留著一圈淺淡的戒痕，是離婚后慢慢褪掉的。這個念頭冒出來時，連他自己都愣了愣：剛才看著日記本里那些軟乎乎的小心事，心里那點“心疼”，好像悄悄摻了點別的東西。

他和曉棠的交集，好像圍繞著“打游戲”多些。——從最初她找他請教教學經驗，偶爾小區門口碰到，也只來得及點點頭還有就是昨天和今天的相遇偶遇，除此之外，他好像連她最近在忙什么都沒好好問過。

自己是離婚的人，帶著一段過去，要是真提追求，會不會嚇著她？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在隨便找個人填補空缺？

正晃神著，手機震了一下——“曉棠已接受你的組隊邀請”的提示跳出來，緊接著是她發來的消息：“等我兩分鐘，我調下耳機”。

沈硯舟看著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沒急著回。他又瞥了眼抽屜的日記本，忽然覺得，或許不用急著想“追不追求”。先陪她打完這局游戲，等自己不再因為日記的事別扭了，再慢慢問她最近的打算，

戒痕的涼意還在指尖，可看著曉棠亮起來的游戲頭像，他心里倒軟了點——或許不用急，慢慢來，至少現在，他還能借著游戲的由頭，多靠近她一點。

曉棠換拖鞋時還在盯著游戲屏幕，指尖忙著給沈硯舟的角色加護盾，沒注意到桃桃湊過來的腦袋。直到桃桃突然“哎”了一聲，手指點著她屏幕上方的玩家頭像：“這ID怎么這么眼熟？是不是上次咱們在桂圓小區撞見的那個男的？就站在樓下跟他老婆吵得特別兇的那個？”

這話像顆小石子砸進曉棠心里，她手一抖，游戲里的輔助技能直接放錯了對象。耳尖瞬間燒起來，連聲音都發虛：“你、你看錯了吧，就是普通游戲好友……”

“怎么會錯？”桃桃拉著她坐到沙發上，薯片袋被碰得嘩啦響，“我記得他頭像就是這個黑底白字的，當時他站在樹下抽煙，側臉跟你游戲里這個頭像的剪影都像！曉棠，你不會真看上他了吧？”

桃桃的聲音放低了些，眼神里滿是急：“你太單純了，他一個離過婚的，長得又周正，心思肯定比你多。再說你媽……”話說到這兒，桃桃頓了頓——她很清楚曉棠母親對曉棠交友圈的嚴苛要求，“你媽要是知道你跟這種人走得近，肯定又要生氣。別上當啊。”

曉棠的臉徹底白了，手里的手機像揣了塊燙鐵。桃桃的話戳中了她藏了好幾天的心事——從她請教時他溫和又鼓勵的目光，咖啡館陽光里他對著她笑的溫柔，再到今天短暫的收留，那些沒說出口的好感，此刻被攤在明面上，讓她又慌又羞。

“沒有的事！”她猛地按滅屏幕，指尖都在發顫，“就是請教過幾次問題，組隊而已。我、我耳機突然沒聲音了，聽不見隊友說話，先退了。”說著就手忙腳亂點開退出界面，連沈硯舟發來的“怎么退了”都沒敢看。

桃桃還想再說什么，可瞥見曉棠眼下的青黑，還有她進門時沒來得及換的、沾著雨水的運動鞋，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行了行了，看你累的，先去我房間睡會兒吧。”

曉棠抱著背包逃似的進了客房，關上門就把自己摔進被子里。背包里的衣服還帶著高鐵上的悶味，白天的畫面一幕幕涌上來——和母親吵架，又沒帶傘被淋得渾身濕透……

所有的疲憊和委屈像潮水似的裹住她，連抬手脫外套的力氣都沒有。手機被隨手扔在枕頭邊，屏幕還亮著沈硯舟最后發來的消息，可她眼皮重得根本睜不開。

沒一會兒，客房里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那些慌亂和不安，全被濃重的睡意暫時壓進了夢里。

曉棠是被窗外的鳥鳴鬧醒的，睜開眼時，窗簾縫里漏進的陽光已經曬到了枕頭上。

她摸過手機按亮，屏幕顯示快十點，通知欄里躺著一條沈硯舟的消息，是昨晚她睡著后發的：“你的日記本忘在我這，我收好了，你啥時候方便再拿。”

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幾秒，心突然漏掉一拍，又尷尬的輸了一口氣，他看了嗎，看了我就羞愧難當，但是要是他沒有看呢？最后只敲了句：“先放你那吧，來回跑太遠，不方便拿。”發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時，她松了口氣，又有點莫名的失落，干脆把手機扔回床頭柜。

“醒啦？”桃桃的聲音跟著敲門聲傳來，推門端著碗粥進來，“我媽熬的小米粥，你昨天沒吃晚飯，快趁熱喝。”曉棠坐起來接過碗，粥的暖意順著指尖傳到心里，桃桃又湊過來：“昨晚沈硯舟沒再找你吧？我看你退了游戲就沒敢打擾你。”

“沒找”曉棠低頭攪著粥，聲音有點悶。喝完粥收拾行李箱時，她在最底層摸到個透明小罐子——沈硯舟送給她的桂花茶。

鬼使神差地，她打開罐子，抓了一小撮干桂花放進杯子，沖了熱水。白色的瓷杯里，細小的桂花慢慢浮起來，清甜的香味很快漫滿了整個客房，連空氣都變得軟乎乎的。

曉棠捧著杯子，鼻尖湊過去聞了聞，忽然想起沈硯舟遞罐子時的樣子——他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遞過來時還特意轉了轉罐口，怕她劃到手。

“好香啊，你泡的什么？”桃桃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杯子，再看看曉棠手里的罐子，眼睛瞬間亮了，“這是沈硯舟送你的嗎？你微信跟我提過一嘴的！”她坐到床邊，語氣里帶著點試探，“曉棠，你老實說，是不是真喜歡他啊？”

這句話像根針，戳破了曉棠一直憋著的情緒。她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溫熱的杯壁燙得指尖發麻，突然抬頭反問：“喜歡他怎么了？他長得不錯，人也溫和，就算離過婚，對他有好感是犯法的嗎？”

話一出口，曉棠自己都愣了——這是她第一次敢把心里的委屈說出來。之前母親的反對、桃桃的提醒，像兩座山壓著她，讓她連承認“有點在意”都不敢。

可此刻聞著桂花的香味，想起沈硯舟溫和、甚至在回來路上還在擔心她情緒又不好說出口只發游戲邀約的樣子，那些被壓抑的情緒突然涌了上來。

桃桃也愣了，沒料到平時軟乎乎的曉棠會突然反駁。她看著曉棠泛紅的眼眶，語氣軟了下來：“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怕你單純，被人騙了。你媽那邊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氣。”

曉棠沒說話，只是低頭喝了口桂花茶。清甜的味道滑過喉嚨，暖到了胃里，眼眶卻有點發熱。

她其實也不確定那是不是喜歡，只是和沈硯舟相處時，不用像在母親面前那樣緊繃，不用怕自己說的話、做的事不夠“得體”，那種輕松自在的感覺，是她很久沒體會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