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后合上，走廊地毯吸走了腳步聲。葉無天站在電梯口，手指從外套口袋抽出，電路片貼著掌心發燙。三樓監控畫面在腦中回放：那人按公文包的手腕角度、桌下金屬扣的反光頻率，還有會議室空氣里那股淡淡的離子凈化劑味道——和新星BJ總部走廊的一模一樣。

他沒等電梯，轉身走樓梯下到地下車庫。手機自動連接車載終端，導航設定為租住公寓。車子啟動時，后視鏡角落閃過一道反光，像是樓道轉角的玻璃幕墻映出的車燈。他沒回頭，油門壓穩，車速始終控制在限速范圍內。

公寓門鎖顯示綠色，指紋識別通過。他進門后第一件事是拔掉客廳所有電源，包括路由器和智能門鈴。窗簾拉死，陽臺落地窗的震動傳感器被拆下，接線裸露在外。他打開筆記本，接入本地硬盤，調出系統日志分析界面。

時間戳倒推四十八小時。正常狀態下，所有編輯操作都會同步至云端并標記設備指紋。但日志里有一段十七秒的空白，發生在凌晨一點零四分。系統顯示本地模式被激活，雙因子認證未觸發，操作來源是MAC地址為E4:95:6E:8C:1F:2A的設備——大賽組委會配發的臨時筆記本，編號TS-097。

這臺機器按規定應在閉門會議結束后回收封存。

他切換至底層緩存掃描，檢索臨時文件殘留。在系統自動清理的回收區，發現一個未完成的加密壓縮包寫入記錄，目標路徑是外接U盤，源文件名為DSFC_v3_core.pdf，時間戳與日志空白段完全重合。文件大小387MB，包含全部核心參數與結構拓撲圖。

不是遠程入侵。能繞過雙因子認證進入離線編輯模式的，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物理接觸設備并植入硬件級后門，二是擁有管理員權限的內部人員直接操作。

他調出門禁系統紅外記錄。畫面顯示過去四十八小時內無人進出，但陽臺窗框的震動傳感器在凌晨一點零四分有過一次0.3秒的微幅波動。幅度不足以觸發報警，但足夠夾入一張納米級信號中繼片——薄如蟬翼，可接收短距無線傳輸。

這意味著，竊取發生在屋內，且設備曾近距離暴露在外部信號范圍內。

筆記本TS-097本應斷網封存，但它仍在運行。他嘗試追蹤MAC地址，發現信號通過三個跳板機中轉，最后一次出現在布魯塞爾的一個匿名節點。無法定位實體位置，但數據流向顯示，該設備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向外發送了四次加密包，每次間隔約六小時，符合定時回傳機制。

時間對上了。閉門會議結束十五分鐘后，開源平臺后臺記錄了一次內部調閱，IP歸屬評審團專用通道。他調出下載日志對比：首次調閱發生在會議前二十三小時，早于他進入會議室的時間。竊取動作完成于他提交作品后、終審開始前。

不是賽后泄露。是賽前埋線。

他打開大賽后臺權限界面，查詢TS-097的使用記錄。最后一次合法登錄是技術協調員陳默，權限等級為B級，僅限設備維護與網絡調試，不應接觸終審資料。系統顯示，該設備在會議當天上午九點二十三分被借出，歸還時間為下午五點零七分，期間無異常操作記錄。

但陳默當天請了病假。

他調出陳默的社交媒體動態。上午十點十八分，其個人賬號發布了一張健身房自拍，背景是器械區的落地鏡，鏡面反射出電子鐘時間：10:17。而系統記錄顯示，TS-097在10:15至10:18之間完成了第一次數據打包。

三分鐘。剛好夠完成基礎緩存提取。

他又翻查陳默近三個月的工作日志。凡是經他手維護的評審設備，均出現過1到3分鐘的“系統校準延遲”。每次延遲后，設備緩存區都會多出一個臨時副本，命名規則為“_bkp_temp_[日期]”，兩分鐘后自動刪除。這種命名不在標準流程內，屬于人為操作痕跡。

模式成型了：利用維護窗口，在設備上植入讀取模塊，短暫接入目標終端，抓取緩存數據，再通過中繼片遠程回傳。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不觸碰主系統，不留遠程連接記錄。

他將所有證據導入系統威脅評估模塊，標記為“高可信度內部滲透”。設定警報規則：一旦TS-097或關聯MAC地址重新接入任何網絡，立即推送通知。同時，將本地所有核心文件切換至分段加密模式，日常腦波節奏中嵌入三組生物密鑰，確保即使設備被物理奪取，也無法還原完整數據。

做完這些，他站起身，走到陽臺。窗簾縫隙漏進一絲街燈，照在拆下的震動傳感器上。金屬外殼邊緣有一道新劃痕，像是被薄片工具強行撬開時留下的。他用指甲刮了刮，碎屑落在掌心。

不是專業安防人員會用的手法。太急，太淺，像是趕時間。

他回到書桌，打開匿名論壇后臺，查看那篇偽造算法帖的訪問記錄。過去六小時，東京IP再次刷新頁面十七次，停留時間累計兩小時四十一分鐘。同時，新加坡節點啟動了一次新的數據抓取任務，目標是他上傳的公開版白皮書。

他們在拼圖。而且拼得越來越快。

手機震動，系統提示：TS-097信號短暫閃現，接入點為日內瓦大學物理系公共Wi-Fi，持續時間4.2秒，未完成數據上傳即斷開。

他立刻調出該接入點的設備列表，篩選MAC地址匹配項。沒有直接結果，但發現同一時段有三臺設備進行了異常的DNS查詢，目標為加密云存儲服務。其中一臺的設備型號與陳默名下筆記本一致。

他鎖定那臺設備的IP，啟動反向追蹤。剛輸入指令，屏幕突然跳轉——連接中斷。

再刷新，提示“賬戶無權限”。

他盯著黑屏，手指在觸控板上停了兩秒。然后重新開機，插入一張空白U盤，運行數據鏡像程序。十分鐘后，U盤彈出，他將其塞進錢包夾層。

第二天上午十點零三分，陳默出現在組委會技術辦公室。他坐在工位上調試一臺投影儀，左手無名指上有塊陳舊疤痕。十點二十七分，他起身去茶水間，經過網絡機柜時，右手在側面金屬蓋板上輕敲兩下。

葉無天在街對面的咖啡館里，看著手機同步傳來的監控畫面。

他的拇指正滑過錢包邊緣，觸碰到那張U盤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