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公文包還搭在椅背上，燒盡的合同殘渣在金屬桶底結成灰塊。葉無天坐在書桌前，屏幕亮著，界面是系統模擬器中那套完整的“人造太陽”架構圖——線條干凈，參數閉合，邏輯自洽。這本是他為誤導新星能源偽造的模型，現在卻成了唯一能公開亮出的底牌。

他沒再看窗外那輛黑車。盯了七十二小時，對方沒動，他也沒動。監視是死局，藏匿是死路。唯一的活口，是把假的做成真的，把陷阱變成舞臺。

鼠標點開“全球青年科技設計大賽”官網，倒計時顯示提交通道將在十一分鐘后關閉。他拖入設計主體，標題只寫了一行：**可控核聚變民用化路徑——基于動態場曲補償的零慣性約束系統**。確認鍵按下，頁面跳轉，提示“已成功接收”。

系統后臺同步啟動監測。兩小時后，評審數據庫日志出現三次異常調閱記錄，IP歸屬地分別指向蘇黎世、首爾和BJ。前兩個是大賽官方節點，第三個，偽裝成合作機構中轉，但協議特征與新星能源BJ辦事處的內網指紋一致。

作品被卡在初審池里，無人處理。

葉無天調出評審系統底層架構，舊版加密協議存在側信道漏洞，允許通過時間差分析推測數據流向。他偽造了一份來自歐洲核子研究中心的預審意見，簽名、時間戳、機構代碼全部匹配真實格式，植入數據庫操作日志。三小時后，系統自動觸發復審流程，作品進入終審名單。

名單公布的那一刻，他關掉電腦，睡了四個小時。

大賽終審在日內瓦會展中心舉行，全球直播。葉無天提前六小時抵達，站在后臺調試投影設備。答辯規則剛改——主辦方臨時通知，所有涉及“非線性場曲調控”的技術細節必須刪除或模糊化處理，理由是“技術超前，可能引發不可控討論”。

他沒爭辯，只提出替代方案：用三維動態投影展示輸入與輸出關系，不暴露算法結構。評審組沉默兩分鐘后，批準。

輪到他上臺時，會場燈光收束。投影啟動，第一幀是等離子體注入瞬間的磁流體模擬，第二幀是1.2億攝氏度下穩定約束87秒的全過程。曲線平滑，能量凈增益顯示為302%，精確到小數點后一位。

臺下沒人說話。

一名評委低頭翻頁，手指停在數據表邊緣。三秒后，他抬頭，聲音壓得很低：“這不可能……除非你們掌握了未來。”

葉無天站在光圈中央，語氣平穩：“我只是把已知物理規則推到極限。”

提問環節開始，記者席有人舉手。問題來得突兀：“該設計是否具備軍事轉化潛力？比如，用于高能定向武器或太空打擊平臺？”

他笑了笑：“能源的本質是釋放。它能點亮城市，也能燒毀廢墟。區別不在技術，而在使用它的人。”

臺下安靜了一瞬。

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掃到評委席。左側第三位，手指在桌沿輕輕一劃，拇指與食指交疊，做了個短暫的手勢。不是通用符號，也不是會議暗語。系統瞬間標記異常，啟動虹膜反射捕捉。

對方戴著無框眼鏡，鏡片反光遮住瞳孔，但袖口徽章在燈光下閃過一次微弱的頻閃——頻率為每秒七次，與新星能源BJ辦事處安保系統的內部通訊協議一致。

葉無天沒動聲色，繼續回答下一個問題。直到頒獎音樂響起，他接過獎杯，金屬底座冰涼。

典禮結束后，他回到酒店房間，立刻調出系統記錄。虹膜反射影像經過增強處理，還原出對方袖口徽章的內部結構：微型天線、加密芯片、獨立電源。這不是普通標識，是實時通訊終端。

更關鍵的是，信號頻段與新星能源戰略安全部的短距中繼設備完全匹配。

他把影像存入離線加密區，順手打開手機，查看匿名論壇的訪問記錄。那篇偽造的算法猜想帖，過去十二小時內被刷新四十三次，最后一次來自東京，IP背后是新星旗下一家半導體公司的研發服務器。

他們不僅看了，還在拆解。

葉無天關掉屏幕，走到窗邊。日內瓦湖對面是聯合國歐洲總部的塔樓，燈光通明。他站了不到兩分鐘，轉身打開筆記本，新建一個文檔。

標題寫的是：**“動態場曲補償系統”技術白皮書——公開版（v1.0）**

內容全是錯的。參數偏差、邏輯斷點、理論漏洞，層層嵌套。但他知道，新星的人會信。因為他們已經信了一次。

文檔生成后，他上傳到三個開源科研平臺，設置為“可自由引用”。然后退出賬號，清除瀏覽記錄。

凌晨一點，系統提示：東京IP再次訪問論壇帖子，停留時間超過五小時。同時，法蘭克福節點啟動批量數據抓取程序，目標包括他過去三年發表的所有論文。

他們在拼圖。而他，正在把錯誤的碎片主動塞進他們手里。

手機震動，一條加密郵件推送進來，來自大賽組委會：**“終審評委團邀請您參加閉門技術交流會，時間：明早九點，地點：萬豪酒店三樓會議室B。”**

發件人署名是大賽技術總監，但郵件服務器地址經過跳轉，最終指向新加坡的一臺中繼機。IP歸屬查不到實名，但協議握手時暴露了內部認證令牌——和爆炸當晚擦除數據的指令來源，用的是同一套認證體系。

他盯著屏幕，手指在觸控板上輕輕一滑，刪除郵件。

閉門會不是交流，是圍獵。

但他還是得去。

不是為了應對，是為了確認。

他打開衣柜，取出一件深色外套。袖口內側縫著一塊柔性電路片，連接著系統底層的信號模擬模塊。只要他抬手，就能偽造一段虛假的神經活動波譜，讓任何遠程監測設備誤判他的思維狀態。

這是第九章的成果，現在派上了用場。

第二天八點四十七分，他走進萬豪酒店。大堂空曠，保潔車停在電梯口，輪子歪斜。他路過時，注意到車底金屬框有新刮痕，像是昨晚被什么重物拖過。

三樓會議室B在走廊盡頭。門虛掩著，里面已經有說話聲。

他站在門外，沒立刻進去。右手插進外套口袋，指尖觸到電路片邊緣。系統提示：**信號模擬準備就緒**。

左手抬起，推門。

三名評委 already seated，中間那位正是昨晚打手語的人。他抬頭，看見葉無天，嘴角微動，右手不動聲色地按在桌下的公文包上。

葉無天走進來，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