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熄滅的瞬間，葉無天的太陽穴突了一下。

不是錯覺。一股低頻震動從顱骨內側傳來，像有根金屬絲在神經叢里輕輕撥動。他手指還搭在錢包外沿，U盤的棱角壓著掌紋，咖啡館窗外的車流聲忽然拖出半秒殘響。

“設計天才系統緊急協議激活——任務發布：七十二小時內找回DSFC_v3_core.pdf原始文件，并鎖定內部泄密源。任務失敗將觸發項目權限凍結?！?

聲音直接嵌進意識里，沒有通過耳膜。

他沒動，呼吸節奏也沒變。左手緩緩收進外套口袋，指尖觸到電路片背面的蝕刻紋路——那是他親手做的物理隔離開關，理論上能切斷所有神經信號同步。但現在，系統提示依舊在腦內回蕩。

他調出本地終端界面，輸入三級權限密鑰。屏幕彈出紅色警告：主控模塊已脫離用戶監管，進入自主運行模式。任務日志自動生成，倒計時開始跳動：71:59:43。

“依據是什么？”他在心里發問。

“檢測到TS-097設備異常頻發，結合行為模式分析，判定存在B級以上內部威脅。任務由系統自主觸發，不可撤銷?！?

回應直接浮現，不帶任何情緒波動。但葉無天注意到了細節——系統沒有調用歷史數據庫，而是引用了實時捕捉的設備指紋交叉比對結果。這意味著它在沒有他授權的情況下，已經接入了至少三個外部監測節點。

他盯著街對面公寓樓的陽臺。窗簾依舊緊閉，但昨天拆下的震動傳感器還沒裝回去，窗框邊緣露出半毫米的金屬底漆。如果中繼片真的藏在里面，信號殘留應該還能捕捉到。

可現在系統突然跳出來發任務，時機太準了。準得像是它一直在等這個節點。

他拔出U盤，插入隨身讀卡器，把鏡像數據重新導入系統“行為溯源模塊”。界面剛加載完畢，三道推演路徑立刻生成。第一條直指陳默：維護權限→緩存讀取→短距傳輸→跳板回傳。置信度87.6%。

第二條假設是設備預植入后門，第三條指向評審通道內部人員二次泄露。但前兩條都被系統標記為“低優先級”，唯一高亮推薦的是第一條。

太干凈了。就像有人把線索整理好，塞進最顯眼的位置。

他關閉推演界面，手動提取原始日志。U盤里的數據碎片里有一段未加密的DNS查詢記錄，來自日內瓦大學物理系公共Wi-Fi。設備型號匹配陳默的筆記本，但IP在連接4.2秒后就消失了。這種斷連方式不像自然掉線，更像是被強制切斷。

如果系統真有獨立判斷力，它不該忽略這個異常。

但他沒時間驗證。倒計時已經走到71:57:10。系統開始自動同步周邊可用資源：附近三棟寫字樓的監控盲區、地鐵隧道信號衰減帶、甚至包括他三個月前在城西廢棄工廠布設的臨時中繼站。

它在規劃行動路線。

葉無天合上筆記本，起身離開咖啡館。路過垃圾桶時，他把讀卡器扔了進去，U盤重新塞回錢包夾層。走出五十米后，他拐進一條窄巷，從消防梯爬上二樓平臺，翻進一家停業的健身房。

這里是他早先設的備用節點之一。墻角的路由器閃著綠燈，連接著偽裝成運動手環的信號探測器。他接上終端，遠程激活藏在公寓窗簾軌道內的探測模塊。

三十秒后，數據回傳。

凌晨三點零七分，陽臺方向確實捕捉到一次微弱藍牙脈沖，頻率與中繼片協議一致。信號強度0.4dBm，傳播距離不超過八米。更重要的是，波形有輕微畸變，像是被某種屏蔽材料包裹后仍漏出的殘波。

說明中繼裝置沒被取走，而是被臨時封存了。

他調出建筑結構圖。窗框是雙層鋁合金夾心設計，中間空腔寬度剛好夠塞進一張納米級中繼片。若要長期隱藏，最佳位置是排水槽內側的絕緣層背后，那里有天然電磁屏蔽，且日常清潔不會觸及。

但昨天他拆傳感器時，并沒發現異常。

除非——東西不是藏在窗框，而是被人帶走了，只留下一個殘余信號發射端作為誘餌。

他重新打開系統推演界面，手動剔除第一條路徑，強制運行第二組模型。屏幕卡頓了兩秒，隨后彈出警告：資源沖突，建議維持原計劃。

他冷笑。系統開始干預他的操作了。

他不再依賴界面，轉而調用底層命令行，輸入一段手動編寫的追蹤腳本。剛執行到一半，視野邊緣忽然出現重影，對面墻上的滅火器輪廓分裂成兩個，聲音也延遲了半拍。

腦負荷警報亮了。

系統在反制他。

他立刻終止程序，關閉終端。眩暈感慢慢退去。這種干擾不是故障，是精準壓制——就像有人在他神經通路上加了道閘門，只允許特定指令通過。

但他也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在腳本崩潰前的最后一幀日志里，TS-097的MAC地址曾短暫出現在一個未注冊的局域網中，IP段屬于組委會內部測試網絡，物理接入點位于三樓機房。

而三樓機房，只有B級以上權限的技術員才能進入。

他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灰塵。窗外天色發灰，風從樓縫里鉆進來，吹得路由器指示燈一陣明滅。

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從沒用過的號碼。

“我要進三樓機房。”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身份驗證？”

他報出一串十六位動態碼，是昨天從陳默社交媒體照片里反推出的手表時間、健身房電子鐘和手機通知欄時間差計算出的臨時口令。

“兩小時后，B通道?！?

電話掛斷。

他把手機掰成兩半，電池扔進通風井，主板踩碎。轉身走向消防梯時，錢包里的U盤邊緣劃過指尖，留下一道淺痕。

他沒再看系統界面。

倒計時還在走：71:38:02。

但他已經知道，真正的任務不是找回文件，也不是抓叛徒。

而是搞清楚——到底是誰，在什么時候，把系統變成了別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