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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汛期將至與暗潮生

入夏的淮水漸漸漲了起來,渾濁的浪頭拍打著堤岸,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泛著白泡。我每天都泡在堤上,帶著河工加固堤腳——把新砍的蘆葦編成捆,裹上黏土塞進堤縫,再用夯土一層層壓實。王伯說,這是淮南人傳了幾代的“固堤古法”,比單用石頭還管用,就是費力氣。

河工們大多是流民出身,知道堤塌了意味著什么,干起活來格外賣力。有個叫栓子的少年,才十五歲,爹娘去年都死在洪水里,他跟著張嬸來的流民棚,每天天不亮就扛著鐵鍬上堤,手上磨出了血泡也不喊疼。我給他送傷藥時,他攥著鐵鍬柄笑:“陳大人,我多干點,堤就牢點,以后就不用再逃荒了?!?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心里發酸,又覺得踏實——只要還有人盼著這道堤安穩,再累也值。

可安穩日子沒幾天,新的麻煩就找來了。

新任的淮南知府姓趙,是李侍郎的門生,上任第一天就把我叫去府城。他坐在周知府原先的椅子上,手里把玩著玉扳指,慢悠悠地說:“陳大人,前陣子你清退了王主簿,又鬧到巡河御史那兒,倒是把淮南的‘名氣’闖出來了。不過嘛,為官講究‘和為貴’,以后府里的事,你得多跟我商量。”

我心里清楚他這話的意思,卻還是硬著頭皮說:“趙大人,汛期快到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加固河堤、儲備防汛物資,其他的事,等汛期過了再說不遲。”

趙知府的臉沉了沉,把玉扳指往桌上一放:“防汛的事,本府自有安排。倒是你手里那本《淮水治水札記》,我聽說記錄了不少治河的法子,不如先送過來給我看看?也好幫你‘完善完善’,以后上報朝廷,也能算上本府一份功勞?!?

我攥緊了袖管里的札記——那是我和墨仲寧多年的心血,記著淮南每段河堤的弱點、每次洪災的教訓,怎么能給他拿去邀功?我拱了拱手:“大人,札記還沒寫完,等汛期過了,我整理好再給您呈上來?!?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趙知府冷笑一聲,“陳大人,你別忘了,你的俸祿、河工的糧餉,都得經府里批。要是你不識抬舉,這防汛的錢,可就不好批了。”

我心里一緊,卻還是挺直了腰:“大人,防汛的錢是百姓的救命錢,您要是敢扣,我就是再去一趟京城,也得找巡河御史評理?!?

說完,我轉身就走,身后傳來趙知府摔茶杯的聲音,可我沒回頭——我知道,這下算是徹底把他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

回到淮南后,我沒敢把趙知府的話告訴王伯和河工們,怕他們擔心。可沒過幾天,河工的糧餉就遲遲沒下來,去府城領糧的小吏回來時,手里只拎著半袋發霉的糙米。

“府里說,今年朝廷撥款少,只能先給這些?!毙±舻椭^,聲音發顫,“趙大人還說,要是陳大人肯把札記交上去,糧餉就能批下來?!?

河工們一聽就炸了鍋,栓子攥著鐵鍬喊:“這狗官!咱們拼命加固堤,他倒好,扣咱們的糧!”張嬸也紅了眼:“這糙米怎么吃?孩子們吃了要生病的!”

我看著眼前憤怒又無助的人們,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我把自己的俸祿拿出來,又去鎮上的糧鋪,把娘留下的那只銀鐲子當了,才換了兩袋好米,先分給老人和孩子。

“大家放心,”我站在堤上,對著河工們大聲說,“糧餉的事,我一定解決,絕不會讓大家餓著肚子守堤!”

可我心里清楚,趙知府是鐵了心要跟我作對。當晚,我就寫了信給墨仲寧,告訴他淮南的情況,問他有沒有辦法。信寄出去后,我每天都在等回信,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信卻像石沉大海,一點消息都沒有。

更糟的是,汛期比往年來得早了半個月。

那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狂風卷著巨浪拍打著河堤,“轟隆”一聲,西段的堤腳被沖開了一個缺口,渾濁的河水瞬間涌了進來。河工們拿著草袋、扛著夯土,拼命往缺口里填,我也跳下去,和他們一起扛草袋——冰冷的河水沒過膝蓋,凍得我骨頭疼,可我不敢停,一停,缺口就會更大,下游的村子就會被淹。

王伯年紀大了,卻也跟著一起扛草袋,雨水混著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他卻只喊:“快!再加把勁!別讓水沖進來!”

就在我們快把缺口堵上的時候,趙知府帶著衙役來了。他站在堤上,撐著傘,看著我們渾身是泥的樣子,冷笑著說:“陳大人,我早就說過,你不懂治河,現在好了,堤塌了,你說怎么辦?”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說,“快讓衙役來幫忙,不然缺口會越來越大!”

“幫忙?”趙知府挑眉,“我看你是想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告訴你,陳硯之,這堤塌了,是你的責任,我已經寫了文書,上報朝廷,說你‘治河無方,導致河堤潰決’,你就等著被罷官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衙役們也跟著他離開了,留下我們在暴雨里拼命堵缺口。

“大人!”栓子哭著喊,“咱們怎么辦啊?”

我看著眼前的缺口,又看了看遠處黑漆漆的村子,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放棄。我抹掉眼淚,對河工們說:“大家別怕,就算朝廷罷我的官,我也要跟大家一起把堤堵上!只要堤在,村子就在,咱們的家就在!”

那天夜里,我們在暴雨里守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缺口終于被堵上了,可河工們也累得倒在堤上,有的還發了高燒。我看著他們疲憊的臉,又看了看平靜下來的淮水,心里又酸又澀——這道堤,不僅要擋洪水,還要擋人心的惡,可我們,到底能擋多久?

就在我又累又愁的時候,張嬸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封信:“大人!京城來的信,好像是你朋友寄的!”

我心里一緊,連忙接過信——是墨仲寧的字跡!我拆開信,飛快地讀起來,可越讀,我的心就越沉。

信里說,他在吳縣得罪了當地的鄉紳,鄉紳聯合李侍郎誣陷他“貪贓枉法”,朝廷已經下了旨,要把他押回京城審問。他在信里說:“硯之,我沒貪過一分錢,可李侍郎和趙知府是一伙的,他們是想通過我來整你,你一定要小心!別管我,守好淮南的堤,守好百姓……”

信的最后,字跡變得潦草,像是寫得很急,只畫了一只簡筆的蜻蜓——就像當年那封寫給“阿禾”的信上的蜻蜓。

我攥著信紙,手不停地發抖,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原來趙知府扣糧餉、逼我交札記、誣陷我治河無方,都是李侍郎的主意,他們是想把我和墨仲寧一起扳倒!

“大人,你怎么了?”栓子湊過來,看著我通紅的眼睛,小聲問。

我深吸一口氣,把眼淚擦干,把信收好,對河工們說:“大家放心,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跟大家一起守著這道堤,絕不會讓洪水淹了咱們的家!”

可我心里清楚,一場更大的“風暴”,已經向我襲來。趙知府的彈劾文書已經在路上,墨仲寧被押回京城,我在淮南孤立無援??晌也荒芡恕彝肆?,這道堤就塌了,淮南的百姓就沒家了。

那天傍晚,我又蹲在堤上,看著淮水。水流很靜,可我知道,水下藏著洶涌的暗潮,就像我眼前的路,看似平靜,卻布滿了危險。我摸出懷里的《淮水治水札記》,翻開墨仲寧寫的那一頁,指尖輕輕劃過“一起治河,一起等百姓的安穩日子”這句話。

“仲寧,”我輕聲說,“你放心,我會守好這道堤,等你回來。不管他們怎么害我們,我們的初心,絕不會變?!?

風從淮水上吹過來,帶著潮氣,也帶著遠處稻田的清香。我知道,只要我還站在這道堤上,只要還有人信我,我就會一直守下去——為了爹的鎧甲,為了娘的粥,為了墨仲寧的信,也為了淮南所有盼著安穩日子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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