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落地時發出刺耳的脆響，甘露瑤被上官晨按在柜臺邊，肩膀抵著玻璃罐里的玫瑰刺，卻仰著頭笑，眼淚混著血珠往下掉：“你們看，還是沒人信......“

沈青霧捏著那根藍絲線的手抖得厲害。線是雙股捻的桑蠶絲，末端沾著點褪色的染料——和方婷指甲縫里的進口酸性染料成分完全一致。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轉身往外跑，上官晨在身后喊她名字，她也沒回頭。

法醫中心的冷藏柜打開時，白氣“騰“地裹住了沈青霧的臉。張嵐的尸體還保存在這里，三年來沒人動過，低溫讓皮膚泛著青灰色，右手食指果然有個細小的針孔，只是被凍得縮成了小點，不湊近根本看不見。

“沈姐！“沐清抱著恒溫箱跑進來，“剛檢測到張嵐指甲縫里有東西！是點碎紙屑，上面有印刷油墨！“

沈青霧戴著手套的指尖拂過張嵐的指甲。紙屑很小，藏在甲床最深處，在燈光下泛著極淡的光澤——是津南市老報紙的油墨味，三年前只有碼頭附近的舊書報亭還在賣這種報紙。

“邊旭！“沈青霧抓起手機時，聲音都在發顫，“查三年前案發當天，錦繡坊老板的行蹤！尤其是老碼頭的書報亭！“

電話那頭的邊旭頓了頓，忽然拔高聲音：“我剛在工坊倉庫找到本賬冊！里面記著三年前6月10號，老板給市局的應副局長轉過筆錢！收款人簽名是......應明遠！“

應明遠——應昊晨的父親，當年“刺繡案“的總負責人。

冷藏柜的寒氣順著袖口往里鉆，沈青霧卻覺得渾身發燙。巫博希修改尸檢報告，應明遠收受賄賂，錦繡坊老板偽造證據......他們合起伙來，用一個“畏罪自盡“的定論，埋了兩條人命。

“沈法醫。“身后傳來腳步聲，巫博希站在門口，白大褂下擺沾著點泥，像是剛從外面回來，“別查了。“

沈青霧轉過身，冷藏柜的白光照在她臉上，眼神冷得像冰：“師父，是你改了張嵐的尸檢記錄？“

巫博希從口袋里摸出個舊錦盒，打開時里面躺著枚銀質繡針——針尾果然刻著兩個小字：慧、嵐。“當年應明遠拿你師姐的父母要挾我。“他聲音發啞，指尖捏著繡針發抖，“林慧的父母在鄉下種茶，應家在當地勢力大......我不敢賭。“

沈青霧忽然想起大學時，巫博希總把林慧的繡品擺在辦公桌上，說“這姑娘心細，適合做法醫“。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卻為了所謂的“穩妥“，讓真相沉了三年。

“應明遠現在在哪？“她抓起外套往外走，繡針被巫博希塞進她手里。

“老碼頭的廢棄倉庫。“巫博希看著她的背影，聲音輕得像嘆息，“他今天約了錦繡坊老板，好像要銷毀什么東西。“

倉庫的鐵門銹得厲害，推開門時揚起層灰。應明遠正站在一堆舊木箱前，手里拿著火把，旁邊跪著瑟瑟發抖的錦繡坊老板。火光映在他們臉上，照出箱上的字——全是林慧當年的設計稿，摞得像座小山。

“沈青霧？“應明遠轉身時，火把“啪“地掉在地上，火星濺到稿紙上，立刻燒出個洞，“你怎么會在這？“

沈青霧舉起那枚繡針，針尖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張嵐手里攥著的不是罪證，是求救信號。“她往前走了兩步，聲音響得震碎了倉庫的回聲，“三年前你收了錢，讓錦繡坊老板栽贓張嵐，又逼巫博希改報告——現在，該還回來了。“

應明遠突然撲過來想搶繡針，卻被從后門沖進來的上官晨按住。火把滾到木箱旁，火焰“騰“地竄起來，舔著那些畫滿繡樣的稿紙。沈青霧撲過去搶救時，指尖被火星燙出個泡，卻死死攥著張畫——上面是朵沒繡完的白玫瑰，旁邊寫著行小字：“給瑤瑤的成年禮“。

倉庫外傳來警笛聲，甘露瑤被容相依扶著站在月光下，看見那張畫時，忽然蹲在地上哭出聲。

火光被撲滅時，天已經亮了。上官晨替沈青霧處理手上的燙傷，棉簽沾著藥水碰到皮膚，她卻沒躲。

“疼嗎？“他低聲問，指腹蹭過她發紅的指尖。

沈青霧搖搖頭，看著遠處江面上的朝陽——晨光落在老碼頭的石階上，把三年的濕冷都曬得暖烘烘的。

“上官晨，“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很清楚，“以后查案，帶我一個。“

上官晨笑起來，眼角的淺紋里落滿光：“早等著這句話了。“

江風卷著水汽過來，帶著點玫瑰香——是甘露瑤的花店飄來的，她重新擺了攤，門口插著朵剛繡好的白玫瑰，針腳雖歪，卻亮得像落了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