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館的霉味混著舊紙張的氣息撲面而來時,沈青霧下意識攥緊了手里的白手套。架子上的卷宗按年份碼得整整齊齊,三年前那排標著“刺繡殺人案”的牛皮紙袋,邊緣已經泛出淺褐色的霉斑。
“找到了。”上官晨踮腳取下最底層的檔案盒,金屬搭扣“咔嗒”一聲彈開時,掉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的林慧站在錦繡坊門口,藍布衫下擺被風掀起個角,手里舉著枚剛繡好的白玫瑰,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正是沈青霧壓在辦公桌玻璃下的那張。
“這張怎么會在這兒?”沈青霧指尖拂過照片邊緣,發現背面有行鉛筆字:“6月12日,慧說要教新徒弟繡玫瑰。”字跡娟秀,是林慧的筆體。
6月12日,正是她遇害前三天。
上官晨翻著尸檢原始記錄的手忽然停住。報告最后附著張手繪的示意圖,是巫博希標注的死者傷口位置,可線條邊緣有處極淡的修改痕跡,像是用橡皮擦過又重畫的。“你看這里。”他指尖點在圖上,“實際尸檢時,致命傷口應該比記錄里偏左兩厘米。”
沈青霧猛地湊過去。解剖臺的刻度不會說謊,她清楚記得方婷的傷口位置——恰好和修改前的痕跡完全重合。
“有人改了原始記錄。”上官晨的聲音沉得像灌了鉛,“為了讓兩起案子的傷口‘對不上’。”
檔案室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容相依抱著筆記本電腦跑過來,額角還沾著汗:“組長!查到了!那個‘瑤’字是錦繡坊老板的女兒!叫甘露瑤,今年26歲,開了家花店就在工坊對面!”
她話音剛落,邊旭的電話也打了進來,聲音帶著急:“上官,錦繡坊的老繡娘說漏嘴了——三年前林慧死前,曾跟老板吵過架,好像是發現老板偷偷賣她的設計稿!”
線索像被串起來的珠子,忽然在眼前亮了。沈青霧抓起那張老照片往外走,照片背面的鉛筆字被指尖蹭得發毛——新徒弟,會不會就是甘露瑤?
花店的玻璃門掛著串風鈴,叮當作響時帶起陣玫瑰香。甘露瑤正蹲在柜臺后修剪花枝,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淺疤,像是被什么銳器劃的。看見沈青霧手里的頂針,她剪花枝的手頓了頓,指甲掐進玫瑰刺里也沒察覺。
“這是我母親的。”她聲音很輕,指尖撫過頂針內側的“瑤”字,“她以前也是繡娘,跟林慧姐是師姐妹。”
上官晨忽然開口:“你母親是張嵐?”
風鈴又響了響。甘露瑤站起身時,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臉上,竟和照片里的林慧有幾分像。“是。”她笑了笑,眼角卻沒笑意,“當年所有人都說她殺了林慧姐,可我知道不是——她那天給我縫書包,手指被針扎破了,根本握不住繡針。”
沈青霧的心猛地一沉。張嵐的尸檢報告里,根本沒提過手指受傷的事。
“方婷是你殺的?”上官晨的聲音冷下來,手悄悄按在腰后的槍套上。
甘露瑤沒否認,只是從柜臺下拿出個舊繡繃。繃上繡著半朵白玫瑰,針腳歪歪扭扭,正是方婷胸口那朵的繡法。“她偷了林慧姐沒繡完的稿子。”她指尖戳著繡繃上的絲線,“三年前她也幫著老板作偽證,說我媽去過林慧姐的住處。”
窗外忽然掠過輛警車,是邊旭帶人圍了過來。甘露瑤卻沒看,只是抬頭盯著沈青霧:“法醫姐姐,你說人死了會說話嗎?我媽跳江那天,手里攥著半枚繡針——是林慧姐送她的生日禮物,針尾刻著我們倆的名字。”
沈青霧的呼吸驟然停滯。三年前的尸檢照片里,張嵐的手是攤開的,干凈得沒有任何東西。
風鈴再次響起時,甘露瑤忽然抓起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我只是想讓他們承認,當年的案子查錯了。”她的眼淚砸在繡繃上,暈開片水漬,“林慧姐說過,針腳會騙人,但絲線不會……”
上官晨趁她分神撲過去奪剪刀時,沈青霧忽然看見繡繃背面的布紋里,卡著根極細的藍絲線——正是錦繡坊老板常穿的那種藍布衫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