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下了三日，津南市的老巷里積著淺淺的水洼。沈青霧蹲在錦繡坊后院的雜物堆前，指尖撥開腐爛的油紙，露出本被水泡得發脹的牛皮日記——是昨天清理工坊遺物時發現的，封皮上繡著朵半開的白玫瑰，是林慧的針腳。

“沈法醫，”容相依舉著傘跑過來，褲腳沾著泥，“邊旭哥在倉庫找到個鐵盒子，說是當年張嵐藏東西的地方。”

鐵盒打開時飄出股樟木味。里面沒有金銀，只有疊繡稿和枚銅鑰匙，鑰匙柄上刻著個“慧”字。沈青霧翻到日記最后幾頁，水漬暈開的字跡里藏著行模糊的話：“‘河伯’的貨不止鴉片，碼頭倉庫第三排貨架……”后面的字被水泡得徹底看不清，只在紙頁邊緣留著個淡淡的指印，沾著點暗紅的染料——和方婷指甲縫里的進口染料成分相同。

“第三排貨架。”上官晨突然按住她的肩，指尖往倉庫深處指，“昨天排查時漏了最里面那組，被舊木箱擋著了。”

貨架后藏著個暗格，打開時驚起串飛蛾。暗格里沒有毒品，只有個陶罐，罐口用蠟封著，掰開封蠟時飄出股極淡的藥味——是蟾酥，劇毒，卻也是制作某些違禁藥品的原料。陶罐底下壓著張紙條，是應明遠的筆跡：“慈云寺了塵需此藥，下月初三碼頭交貨。”

初三正是林慧遇害的前一天。

“原來她發現的不只是鴉片。”沈青霧捏著紙條的手微微發顫，日記里“不止鴉片”四個字突然有了落點。她翻回日記中間，在6月9日那頁找到處被撕掉的痕跡，紙頁邊緣還粘著半片繡線——是金線，和鐵盒里那枚銅鑰匙上的繡線同款。

“被撕掉的那頁肯定記了關鍵信息。”上官晨拿紙巾擦去鑰匙上的銹，“這鑰匙能開什么？林慧的遺物里沒見過鎖具。”

雨停時，啞叔突然拄著拐杖出現在工坊門口。老頭手里捏著個布包，顫巍巍遞過來——是個紅木首飾盒，鎖孔形狀恰好和銅鑰匙吻合。“嵐丫頭藏的。”他比劃著，指了指盒蓋又指了指江的方向，眼里泛著淚光。

首飾盒里鋪著藍布，布上擺著枚銀簪，簪頭雕著朵白玫瑰，花蕊里藏著片指甲蓋大的紙卷。展開時，沈青霧的呼吸驟然停住——是半張銀行存單，收款人是“甘露瑤”，金額卻只有寥寥幾百塊，匯款人欄寫著“林慧”，日期是6月11日，也就是她遇害前兩天。

“師姐想送甘露瑤去讀書。”沈青霧的聲音發啞，指尖撫過存單上的折痕，“她知道自己可能出事，提前給孩子留了后路。”

日記里突然掉出張照片。是林慧和張嵐站在碼頭的合影，兩人手里舉著剛繡好的桌布，布上繡著片江景，碼頭的位置用金線標了個小點——正是暗礁的位置。

“她們早發現貨藏在江底了。”上官晨把照片塞進證物袋，“林慧撕毀的日記頁，說不定記著取貨的方法。”

晚風卷著水汽從倉庫窗戶飄進來，吹得繡稿沙沙響。沈青霧忽然看見其中張繡稿的背面有針腳的壓痕，拿起來對著光看，隱約能辨出幾個字：“退潮時，石縫左三右五……”

石縫正是暗礁的位置。左三右五——是步數？

她抬頭時對上上官晨的目光，兩人眼里都亮著同個念頭。江面上的船燈已經亮起，像串落在水里的星子，仿佛在等他們揭開最后層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