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砸在市局檔案室的窗玻璃上，噼啪作響。沈青霧翻到應明遠三年前的行程表時，指尖停在6月15日那行——標注著“赴慈云寺禮佛“。旁邊粘著張停車票，票根邊緣沾著點深褐色的粉末，送去化驗后，結果和壽衣夾層的罌粟膏成分完全一致。

“慈云寺在老碼頭上游的山坳里。“上官晨用紅筆在地圖上圈出寺廟的位置，筆尖戳著紙頁，“老奎說'河伯'信佛，說不定就藏在寺里。“他抬眼時，看見沈青霧正盯著桌角的銅印出神——那枚刻著“河伯“的銅印被雨水打濕，邊緣的銹跡里露出點金光。

沈青霧用軟布擦掉銹跡，印底竟刻著個極小的“明“字。

警車剛開到慈云寺山腳下，就見齊夢站在牌坊下等。她抱著筆記本縮著脖子，看見他們就往傘下鉆：“側寫對上了！寺里的住持法號'了塵'，十年前突然出現在津南市，沒人知道他的來歷，而且——“她翻出張照片，“他后頸有塊胎記，和賬本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寺廟的香火比想象中旺。了塵住持正在偏殿抄經，素色僧袍袖口沾著點墨，看見上官晨遞來的銅印時，筆尖的墨滴在宣紙上暈開個黑點。“施主認錯人了。“他合起經卷，手指捻著佛珠，“貧尼從未見過這東西。“

沈青霧忽然開口：“蓮花紋繡品里的罌粟膏，要用山南的泉水才能化開。“她盯著住持的佛珠，“慈云寺后山的泉眼，恰好是山南最干凈的水源。“

了塵的手指頓了頓。窗外的雨聲里，忽然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邊旭帶著人從禪房地窖里拖出個鐵箱，箱里堆著半箱繡針，針尾都刻著“河“字。

“三年前林慧姑娘找到這里時，“了塵忽然笑了，笑聲在空殿里蕩著回音，“也說過同樣的話。“他扯掉僧袍領口的盤扣，露出頸后的胎記，“我確實是'河伯'，可應明遠才是真正的主謀——是他讓我用繡品運毒，出事了就讓張嵐頂罪。“

沈青霧的指尖攥得發白。鐵箱底層壓著本日記，是林慧的筆跡：“6月12日，了塵說要給我看'河伯'的賬本，約在老碼頭倉庫。“后面畫了個叉，正是他們找到鐵盒的位置。

原來林慧不是發現了藏毒，是知道了主謀是誰。

雨停時，應昊晨帶著督查組的人上山。他手里捏著份文件，是應明遠的自首書，墨跡被眼淚暈得發皺。“我爸說......“他聲音發啞，別開視線不敢看沈青霧，“當年是他怕事情敗露，讓人殺了林慧，再把毒藏進壽衣嫁禍給張嵐。“

了塵被押下山時，回頭看了眼慈云寺的匾額。陽光穿透云層落在“慈云“二字上，金粉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被遮住的“河伯府“三個字。

懸案組的慶功宴擺在江邊的小酒館。容相依喝得臉頰發紅，借著酒勁往邊旭身邊湊，手里還攥著塊剛繡好的平安符；明昊陽給蘇眠剝著小龍蝦，油沾在指尖也顧不上擦；南風和儲雅琪并排坐著看江景，儲雅琪忽然指著江面笑：“你們看那朵花。“

江面上漂著朵白玫瑰，是手工繡的，針腳歪歪扭扭，花瓣上還沾著點沒干的墨——是甘露瑤在看守所繡的，托啞叔帶給沈青霧，附了張紙條：“我媽說，針腳會記著光。“

沈青霧把玫瑰別在包上時，上官晨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他手里拿著個小錦盒，打開時露出枚銀質書簽，上面用盤金繡著半朵白玫瑰，針腳比初見時勻了許多。

“跟著老繡娘學了半個月。“他撓了撓頭，耳尖發紅，“上次那個太丑了，這個......“

沈青霧沒等他說完就接過來。書簽的邊角被磨得很光滑，顯然練手時繡廢了不少。江風卷著水汽過來，帶著點桂花酒的甜香，她忽然想起大學時那個香樟樹下的傍晚，他抱著書經過，白球鞋沾著碎葉，像此刻落在書簽上的光。

“上官晨，“她抬頭看他，眼里映著江面上的燈影，“下次查案，還借我熱水嗎？“

他笑起來，眼角的紋路里落滿星子：“借，一直借。“

遠處的老碼頭傳來汽笛聲，貨輪正緩緩駛離港口。江水拍著石階，發出溫柔的回響，像是在說——那些沉在河底的故事，終于等到了浮出水面的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