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操時,王默沒像往常那樣待在教室,而是跟著人流走到了操場。
舒言站在隊伍前排,手里拿著本物理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目光卻越過人群,落在女生隊末尾的王默身上
——她站得筆直,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是小時候搬花桶被玫瑰刺劃的,在陽光下像道淺淡的印記。
陳思思站在第一排,裙擺隨著廣播體操的節奏輕輕晃動,眼角的余光瞥見王默,腳步頓了半拍。
這個總在美術課上畫出驚人素描、卻在體育課躲進樹蔭的女生,此刻融進整齊的隊伍里,不張揚,卻也沒刻意藏起自己,像株被移植到陽光下的玫瑰,慢慢舒展著葉片。
建鵬在男生隊里依舊扎眼,踢正步時故意把腳抬得老高,落地時“咚咚”作響,引得體育老師瞪了他好幾眼。
他余光掃到王默,動作更賣力了些,結果轉身時沒站穩,差點撞到前面的同學,引來一陣低笑。王默眼皮都沒抬,只是調整呼吸,手臂擺動的幅度分毫不差
——她從小幫媽媽搬花桶練出的體力,應付這點運動量綽綽有余,只是懶得顯露。
體育課自由活動的哨聲剛落,建鵬就抱著籃球沖過來:“來不來?三對三,缺個人。”他身后跟著兩個男生,眼神里帶著看熱鬧的期待。
王默正往樹蔭下走,聞言停住腳:“不去。”
“怕了?”建鵬把球往地上拍得砰砰響,“上次投那么準,別是碰巧吧?”
王默沒接話,只是彎腰撿起塊被風吹落的梧桐葉,葉脈清晰得像幅地圖。小胖在旁邊打圓場:“默姐今天想畫畫,鵬哥你找別人唄。”
建鵬還想說什么,卻見舒言抱著筆記本走過來,鏡片后的目光落在王默手里的樹葉上:“這是懸鈴木的葉子,你速寫本上畫過。”
他頓了頓,看向建鵬,“我替她吧,正好活動活動。”
建鵬愣了愣,撓撓頭:“你會打籃球?”
舒言推了推眼鏡:“學過一點。”
王默看著他們走向球場,轉身坐在長椅上,翻開速寫本。筆尖剛觸到紙,就看見舒言運球的樣子
——動作不算熟練,卻很穩,傳球時總能精準地送到隊友手里,像解物理題時總能找到最優解。
建鵬則像團火,在球場上橫沖直撞,卻在接到舒言的傳球時,會下意識放慢動作,像被什么東西穩住了節奏。
風卷著槐樹葉落在畫紙上,王默忽然抬手,勾勒出球場的輪廓。
建鵬跳躍投籃的身影,舒言彎腰撿球的側影,還有陽光穿過球網的碎光,都被她收進畫里。
畫到建鵬進球后咧嘴大笑的樣子時,她筆尖頓了頓,在他球鞋邊添了片小小的玫瑰花瓣——像在藏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畫得挺像。”不知何時,舒言站到了旁邊,額角帶著薄汗,“建鵬剛才說,要是你肯加入,咱們班肯定能贏下周的年級賽。”
王默合上速寫本:“沒意思。”
“是沒意思。”舒言笑了笑,“但他剛才跑太快,差點撞到花壇,是看你在畫畫,才硬生生剎住腳的。”
王默抬頭,看見建鵬正被隊友圍著起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卻總往這邊瞟。
遠處,陳思思抱著琴譜走過,目光在他們身上停了兩秒,又很快移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像在為這場無聲的注視打節拍。
放學時,小胖拎著剛買的烤紅薯,湊到王默身邊:“舒言說,下次物理小組活動,想讓你去看看,他準備用玫瑰做受力分析模型。”
王默咬了口紅薯,甜香混著熱氣涌上來:“再說吧。”
路過花店時,媽媽正把新到的“香檳玫瑰”插進桶里,淺金色的花瓣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
“今天進了批好貨,”媽媽笑著說,“有個戴眼鏡的男生來問過,說下周想訂一束,要插得像你畫里的那樣。”
王默沒說話,只是走進店里,拿起剪刀,開始修剪玫瑰的根。
斜著剪45度,去掉多余的葉片,讓每朵花都能舒展地綻放——就像她自己,或許不必總是緊繃著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