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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風雨欲來

土豆和紅薯堆在堡子中央,像兩座小山,驅散了鎮北堡連日來的陰霾。蕭徹讓人把這些作物分類,一部分當即煮了,讓所有人都喝上了濃稠的薯粥;另一部分則小心儲存起來,作為儲備糧。

“還是大人有遠見!”王二柱捧著碗,喝得滿頭大汗,“這玩意兒看著不起眼,填肚子是真管用!”

士兵們也紛紛點頭,看向蕭徹的眼神里,敬佩又多了幾分。連日來的訓練雖然艱苦,但能吃飽肚子,還能打退蒙古人,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比任何豪言壯語都管用。

蕭徹卻沒敢放松。他知道,這點糧食只是緩兵之計,要想長久守住鎮北堡,必須解決根本的糧源問題。他站在堡墻上,望著遠處的草原和丘陵,心里盤算著——開春后,是不是可以把堡子周圍的荒地開墾出來,試著種些土豆和紅薯?

“大人,您在想啥呢?”狗子湊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支剛削好的木箭,正學著蕭徹教的法子,在箭桿上刻著刻度。

“在想開春種地的事。”蕭徹笑了笑,“總不能一直靠搶蒙古人的,也不能總指望那個廢棄的屯子。咱們得自己種糧,才能真正立足。”

狗子眼睛一亮:“種地?俺會!俺爹以前就是軍戶,種了一輩子地!”

“好啊,”蕭徹拍拍他的肩膀,“等開春了,這事兒就交給你和王二柱,咱們搞個軍屯,讓弟兄們都有糧吃。”

就在這時,負責西面警戒的士兵突然跑了過來,神色慌張:“大人!西面河床那邊……好像有動靜!”

蕭徹心里一緊,快步走到西面城墻。果然,干涸的河床盡頭,隱約有幾個黑影在移動,看方向是朝著鎮北堡來的。

“是蒙古人嗎?”王二柱也趕了過來,握緊了手里的刀。

“不像。”蕭徹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著,“他們走得很慢,不像是騎兵,倒像是……挑著擔子的商旅?”

明朝的邊地,常有“茶馬互市”,但鎮北堡這地方太偏僻,很少有商旅敢來。更何況,剛打退了蒙古游騎,誰會這么不長眼?

“會不會是蒙古人的詭計?”王二柱皺起眉,“假裝成商旅,混進堡子里?”

“有可能。”蕭徹點頭,“王二柱,帶兩個人,去堡門那邊盯著,讓他們出示路引。沒有路引,或者形跡可疑,就別放進來。”

“好!”王二柱應聲而去。

蕭徹依舊站在城墻上觀察。那些人影越來越近,果然是幾個挑著擔子的漢子,穿著粗布衣裳,看起來風塵仆仆。他們走到堡門前,似乎在跟王二柱說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王二柱讓人把堡門打開一條縫,親自帶著那幾個人走了進來。

“大人,他們說是從山海關那邊來的貨郎,想往蒙古地界走,路過咱們這兒,想歇歇腳,討點水喝。”王二柱走到蕭徹面前稟報,“路引看著是真的,但小的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蕭徹打量著那幾個貨郎。為首的是個精瘦的漢子,顴骨很高,眼神閃爍,不像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他挑的擔子用粗布蓋著,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隱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硝石味。

“你們要往哪個蒙古部落去?”蕭徹開口問道,語氣平淡。

精瘦漢子連忙點頭哈腰:“回大人,是……是去炒花部,做點小生意,換點皮毛。”

“炒花部?”蕭徹心里冷笑。前幾天剛打退炒花部的游騎,這貨郎就說要去炒花部,未免也太巧了。他不動聲色地追問:“炒花部最近不太平吧?聽說他們剛跟咱們邊軍交過手。”

精瘦漢子的眼神明顯慌了一下,連忙道:“是……是聽說了點,但小的們就是做點小生意,兩邊都不得罪,他們不會為難咱們的。”

蕭徹不再問話,目光落在他的擔子上:“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是……是些針頭線腦,還有點茶葉、布匹。”精瘦漢子說著,下意識地把擔子往身后挪了挪。

這個小動作沒能逃過蕭徹的眼睛。他對王二柱使了個眼色:“打開看看。”

精瘦漢子臉色一變:“大人!這……這都是小本生意,不值錢的……”

“讓你打開就打開!”王二柱上前一步,厲聲喝道,手按在了刀柄上。

其他幾個貨郎也慌了,紛紛想往后退,卻被堡門口的士兵攔住了。精瘦漢子見狀,知道躲不過去,只能咬著牙,掀開了擔子上的粗布。

里面果然有茶葉、布匹,但在這些東西下面,卻露出了幾個黑黝黝的陶罐,還有一些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這是什么?”蕭徹指著那些陶罐。

精瘦漢子額頭冒汗:“是……是些鹽,蒙古人缺鹽,好換東西。”

“鹽?”蕭徹拿起一個油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湊近聞了聞,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是硝石!

“硝石可不是用來換皮毛的吧?”蕭徹的聲音冷了下來,“蒙古人要硝石做什么,你不知道?”

硝石是制作火藥的原料,明朝對硝石管控極嚴,嚴禁流入蒙古部落。這幾個貨郎,哪里是什么生意人,分明是走私犯!

精瘦漢子臉色慘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大人饒命!小的們也是被逼的!是……是有人給錢,讓咱們送過去的……”

“誰?”

“是……是山海關那邊的一個商號老板,小的們不知道他的底細……”

蕭徹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么,這些走私犯多半是被人指使,不會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他看向王二柱:“把他們捆起來,關到柴房里,嚴加看管。東西全部沒收,尤其是硝石和陶罐。”

“是!”

處理完走私犯,蕭徹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鎮北堡偏僻,怎么會有走私犯往這邊來?而且他們要去的是炒花部,這背后會不會有什么陰謀?

更讓他擔心的是,這些硝石一旦落到蒙古人手里,他們就能自制火藥,到時候對鎮北堡的威脅就更大了。

“大人,這些硝石怎么辦?”王二柱問道。

“暫時封存起來。”蕭徹想了想,“火藥的事,馬虎不得,等以后有機會,再想辦法處理。”

他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果然,兩天后的傍晚,一個騎著快馬的信使從南面疾馳而來,直奔鎮北堡。

“靖邊王殿下有令!”信使在堡門口勒住馬,高聲喊道。

蕭徹心里一沉,連忙迎了出去。他知道,劉監軍回王府了,這道命令,恐怕沒什么好事。

信使遞過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蕭徹拆開一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信上是父親靖邊王蕭靖的筆跡,內容卻很簡單:責令蕭徹即刻交出鎮北堡防務,由嫡兄蕭烈麾下的千總接管;蕭徹本人,著即返回王府,聽候發落。

“這……這是怎么回事?”王二柱也看到了信上的內容,又驚又怒,“殿下怎么會下這樣的命令?大人把鎮北堡守得好好的!”

士兵們也圍了過來,聽到消息,個個都急了。

“不能讓大人走!”

“就是!沒有大人,咱們早就死在蒙古人手里了!”

“這肯定是那個劉監軍在背后搞鬼!”

信使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蕭百戶,軍令如山,還請速速收拾行裝,跟我回王府。”

蕭徹緊緊攥著信紙,指節都泛白了。他知道,這是嫡兄蕭烈的意思,劉監軍回去告狀只是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是自己在鎮北堡的所作所為,觸動了蕭烈的利益——一個原本該被他踩在腳下的庶子,竟然在邊地站穩了腳跟,甚至打了勝仗,這是蕭烈絕對不能容忍的。

“我要是不回呢?”蕭徹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看著信使。

信使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敢抗命:“蕭百戶,你想抗命?別忘了,你爹是靖邊王,你大哥是王府的繼承人,抗命的后果,你承擔得起嗎?”

蕭徹沒有回答,只是望向堡墻上那些熟悉的身影,望向那片剛剛有了點生氣的土地。他想起了這些天一起訓練、一起作戰、一起啃土豆的弟兄們,想起了自己說過要守住這里的誓言。

他不能走。

“回去告訴王爺和蕭烈,”蕭徹的聲音平靜卻堅定,“鎮北堡防務吃緊,蒙古人隨時可能再來。此時交接,恐生變故。蕭徹愿以性命擔保,死守鎮北堡,絕不后退一步。”

信使臉色大變:“蕭徹!你這是公然抗命!”

“我不是抗命,是為大明守邊。”蕭徹直視著他,“要殺要剮,等我打退了蒙古人再說。”

說完,他轉身走上城墻,留下信使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

王二柱和士兵們圍了上來,眼里滿是激動和敬佩。

“大人!您說得對!咱們不能讓您走!”

“蒙古人要來,就讓他們來!咱們跟他們拼了!”

蕭徹看著這些熱血的漢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會帶來很大的風險,甚至可能引來殺身之禍。但他別無選擇。

他站在城墻最高處,望向西北方的草原。夕陽的余暉灑在草原上,卻帶不來一絲暖意。遠處的天際線上,似乎有塵土揚起,越來越近。

蒙古人,真的來了。

而且這一次,恐怕不是小股游騎那么簡單。

蕭徹握緊了手里的弓,深吸一口氣。

風雨,真的要來了。

(本章完)

【明朝冷知識】:明朝邊軍的指揮體系混亂,除了朝廷任命的將領,藩王、監軍等都可能插手軍務。像蕭徹這樣的宗室子弟被派往邊堡,又因權力斗爭被召回的情況,在萬歷年間并不少見,這也加劇了邊軍的戰斗力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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