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林深整個人的氣質(zhì)陡然一變。

原本沉穩(wěn)的學(xué)生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帶著痞氣的囂張。

他懶散地歪著頭，用下巴對著黃搏，嘴角輕蔑的一撇。

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和挑釁，活脫脫就是桑坤本人。

“就憑你們幾個？”

林深開口了，聲音中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知道我爸是誰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貼到了黃搏面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冷的說道。

“我勸你們現(xiàn)在就給我磕個頭，不然明天你們身上這身皮都得讓人給扒了！”

那一瞬間，黃搏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甚至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眼前的不再是學(xué)生，而是一個真正能干出這種事的惡棍。

那眼神里的狠厲和瘋狂絕對不是演出技術(shù)，而是對角色靈魂的徹底附體！

僅僅兩句臺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桑坤這個角色活了。

旁邊的王皓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請……請神上身？

林深身上的氣場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說完臺詞便立刻退后一步恢復(fù)了原本平靜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怎么樣？”

他看著一臉震驚的黃搏，微笑著問道。

歌舞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之后，黃搏才像是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看著林深，眼神里再也沒有絲毫懷疑，只剩下貪婪的光芒。

那是演員遇到能真正成就自己的導(dǎo)演時才會有的光芒。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我答應(yīng)你”。

而是猛地一拍大腿，爆了一句粗口。

“操！”

黃搏伸出手，重重拍在了林深的肩膀上，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

“哥哥我跟你干了！”

“什么時候走？”

黃搏的話在空曠的歌舞廳里回蕩，帶著一股子山東漢子特有的豪爽。

王皓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林深臉上則依舊是平靜的表情，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他伸出手和黃搏布滿薄繭的手用力握了握。

“歡迎入伙。”

沒有多余的客套，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能安定人心。

“什么時候走？”

黃搏又問了一遍，眼神里已經(jīng)沒了來時的審視，全是迫不及待的火熱。

在魚龍混雜的歌舞廳里他已經(jīng)蹉跎了太久的歲月，太渴望一個真正的舞臺了。

“越快越好。”林深說道。

“劇組不等人，你這邊需要多久處理手頭的事？”

黃搏掰著指頭算了算。

“我得跟我們老板辭個職，估計得被罵個狗血淋頭，然后回住的地方收拾點鋪蓋卷……半天！給我半天時間就夠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

“好。”

林深點頭，然后從王皓的背包里拿出一沓錢，數(shù)出五千塊遞了過去。

“這是定金，也是你這個月的工資。”

“我知道不多，但現(xiàn)在情況特殊。”

他沒有畫什么空頭支票，而是選擇了最實在的方式。

黃搏看著厚厚一沓錢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一把將錢推了回去。

“哥，你這就見外了。”

他把“林導(dǎo)”的稱呼直接換成了“哥”。

“我黃搏是沖著你這個人和這個本子來的，不是沖著錢。”

“再說了，我這還有點積蓄，餓不死。”

“這錢你先拿著，都花在刀刃上。”

說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帶著點江湖氣的補充道：“不過咱可說好了，等電影賺錢了，分紅可不能少了我那份。”

“放心。”

林深看著他，鄭重承諾。

“不會少了任何一個兄弟的。”

這話讓旁邊的王皓聽得也是熱血沸騰。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當(dāng)天中午，為了慶祝第一位大將入伙，林深做東在歌舞廳附近找了家海鮮大排檔。

三扎冰鎮(zhèn)啤酒下肚，氣氛立刻熱烈起來。

黃搏放下了所有包袱，他講起自己在歌舞廳遇到的奇葩客人，模仿他們酒后的丑態(tài)，惟妙惟肖，逗得王皓捂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

林深話不多，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安靜的聽，嘴角帶著笑意。

看著眼前這個妙語連珠、渾身都是戲的男人，心中無比確定自己這塊寶是押對了。

黃搏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那是從最市井的泥土里生長出來的生命力。

粗糲、真實，卻又無比動人。

這種特質(zhì)恰恰是桑坤這個角色所需要的底色。

酒過三巡，王皓已經(jīng)和黃搏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搏哥，我真想不明白。”

王皓喝得有點上頭，大著舌頭問道：“你這么有才，怎么就……就窩在那么個小歌舞廳里呢？”

黃搏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他拿起酒杯將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飲而盡，泡沫沾滿了嘴唇。

“嗨，還能為啥，就因為咱這張臉唄。”

他自嘲的抹了把嘴。

“當(dāng)年也想考京影，結(jié)果人家老師一看我，說我這形象戲路太窄。”

他的語氣很輕松，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落寞。

林深沒有安慰他，只是默默給他又滿上了一杯酒。

“他們錯了。”

林深平靜的說道。

黃搏抬頭看他。

“一張英俊的臉能演的角色是有限的，但一張有故事的臉，能演整個人生。”

林深看著黃搏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你的臉，就是后者。”

黃搏端著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他看著林深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中某個被塵封已久的角落，像是被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給狠狠撞了一下。

他仰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眶竟有些微微發(fā)紅。

“哥。”

他放下酒杯，聲音有些沙啞。

“不多說，都在酒里了，我先旋一個。”

……

回京城的火車上，氣氛與來時截然不同。

三人買的是臥鋪票，小小的隔間里，充滿了即將大干一場的亢奮。

黃搏顯然是個閑不住的人，徹底展現(xiàn)出了自己的一面。

他能用山東方言惟妙惟肖的講單口相聲，也能抱著一把破吉他彈唱自己早年寫的那些帶著淡淡憂傷的民謠。

王皓成了他的頭號粉絲，一口一個“搏哥”叫得無比親熱，甚至開始纏著黃搏教他幾招模仿秀的絕活。

光影王國的班底，在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幕疖嚿希杆倌燮鹆俗畛醯膱F隊精神。

“深兒，咱們下一站去哪？”

黃搏躺在上鋪，探出頭來問道。

“回咱那個……耗子王國開始搭景嗎？”

“不。”

林深正在筆記本電腦上完善著分鏡頭腳本，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下了火車直接去中戲。”

“中戲？”

黃搏和下鋪的王皓異口同聲問道。

“去捉一個人。”

林深終于抬起了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捉誰？”

王皓好奇心爆棚。

“難道又是一位像搏哥這樣被埋沒的高手？”

“他不算被埋沒。”

林深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精準(zhǔn)的評價。

“在中戲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

“什么方式？”

“戲瘋子。”

林深吐出三個字。

他簡單介紹了一下目標(biāo)人物。

鄧朝。

中戲表演系98級的學(xué)生，專業(yè)能力頂尖，尤其是在舞臺劇方面，極具爆發(fā)力和感染力。

但為人行事在同學(xué)眼中多少有點瘋魔。

據(jù)說他可以為了一個角色，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幾天不出來，也可以在排練時因為太過投入而情緒失控，把搭戲的同學(xué)嚇得不輕。

“這種人……”

黃搏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流露出濃厚的興趣。

“有意思，不過瘋子可不好駕馭啊。”

“好演員或多或少都有點瘋勁兒。”

林深關(guān)上電腦，目光掃過兩人。

“咱們要拍的不是行活兒，要的就是這股子瘋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