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局分部的門被“哐當”一聲撞得晃了晃時，伊芙正在辦公室翻貝塔星系的加密檔案。檔案里夾著張泛黃的星圖，邊角被激光打過孔，標注著“遺跡坐標：未知”——三年前派去貝塔星系的勘探隊，只傳回來這半張圖就失聯了。她指尖剛碰到星圖邊緣，門外就傳來巡邏兵的急喊：“伊芙特工！銹城的人堵門了！”

伊芙皺著眉起身，走到窗邊掀開百葉簾。樓下的紅沙地里黑壓壓站了一片人，打頭的是老王，手里舉著根銹跡斑斑的撬棍，身邊站著老周兩口子，還有銹城修礦車的、開雜貨鋪的，連平時總蹲在墻角曬太陽的瞎眼老頭都被人扶著來了。人群前擺著張破桌子，上面堆著些擰下來的機器零件，看著像要討說法的架勢。

“搞什么？”伊芙捏了捏眉心。她知道銹城人抱團，卻沒想到沙暴還沒停就敢來監管局鬧事。

“他們說……”巡邏兵的聲音有點發虛，“說林野是銹城唯一會修星門中轉站的人，他被咱們扣了，今天的物資信號收不到，礦車也沒人修，要是耽誤了給聯邦交礦石，責任得咱們擔。”

伊芙嗤笑一聲——這借口找得倒機靈。聯邦對殖民地的礦石配額卡得死，真耽誤了，監管局確實要挨批。她瞥了眼桌上的平板，屏幕還停留在林野那臺舊星門的照片上，照片里控制臺的暗格縫隱約可見——她幾乎能肯定，芯片就藏在那附近，只是林野嘴硬，硬搜反而容易把芯片毀了。

“讓他們進來兩個人。”伊芙放下百葉簾，“就說我跟他們談。”

老王和老周被帶進辦公室時，還故意撣了撣身上的沙塵，紅沙落在锃亮的合金地板上，留下兩道淺痕。“伊芙特工。”老王搓著手笑，眼里卻沒什么笑意，“您看這事兒……林野年輕不懂事，惹您生氣了，我們帶他回去好好罵。這中轉站沒人修是真不行，耽誤了礦石，您也難辦不是？”

伊芙沒接話，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放他走可以。但你們得告訴他——芯片藏不住。聯邦的勘探隊下周就到貝塔星系，他要是想讓他母親活著看見解藥，就乖乖把信號交出來。”

老王愣了下，趕緊點頭：“知道知道，我們一定傳話說。”

伊芙按下桌下的按鈕：“帶他走吧。”

林野被放出來時，還沒反應過來。跟著老王走出監管局，見外面站著一群銹城人，老周媳婦正踮著腳往門里瞅，看見他出來，趕緊跑過來：“阿姨沒事！在避難所睡得香呢！”

林野鼻子一酸，說不出話。

“先回家。”老王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伊芙那女人盯著呢，門口有巡邏兵跟著。”

林野往旁邊瞥了眼，果然看見兩個穿銀灰制服的人站在懸浮車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他點點頭，跟著眾人往銹城走。紅沙還沒停，風刮在臉上疼，可身邊擠著一群人，腳步聲、咳嗽聲、低聲的笑罵聲混在一起，倒比監管局的冷屋子暖多了。

回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了。巡邏兵沒跟進來，只在銹城入口站著。林野直奔地下避難所——暗門后是條長長的通道，盡頭擺著幾張木板床，母親躺在最里面那張床上，呼吸勻凈，胸口的意識連接器還亮著藍燈，只是比早上亮了些。

“剛醒過一次，”老周媳婦湊過來，小聲道，“喊了聲你的名字，又睡過去了。”

林野點點頭，輕輕坐在床邊，伸手摸向枕頭——枕頭底下硬硬的，指甲蓋大的芯片裹在防磁布里，還在。他攥著芯片，心里松了口氣，又往通道口看了看，老王正站在那兒擋著，不讓其他人靠近。

“我看看。”林野低聲說。他從口袋里摸出個巴掌大的舊終端——是他攢了半年零件拼的，能讀芯片數據。他把芯片插進去，終端屏幕亮了，先是跳出串熟悉的風鈴似的聲音，比早上聽得更清楚，接著屏幕一閃，跳出一串密密麻麻的光點。

林野愣了——不是亂碼，是星圖。

光點連成線，繞著幾個亮閃閃的恒星轉了幾圈，最后定格在一片深紫色的星云里，星云中心標著個小小的紅點。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伊芙平板上的圖——貝塔星系的位置，好像就在這片星云附近。

“這是……”林野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終端突然“嘀”地響了一聲，紅點旁邊跳出行小字：“遺跡坐標：貝塔-7區”。

貝塔星系！真的是貝塔星系！

林野的心跳得飛快。伊芙說遺跡里有解藥，難道是真的？這星圖就是去遺跡的路？

“咋了？”老王湊過來，見他盯著屏幕發愣，小聲問，“芯片里有東西？”

林野把終端往他面前遞了遞：“是星圖。終點是貝塔星系。”

老王瞇著眼看了半天，撓了撓頭：“貝塔星系？那地方不是說有輻射嗎？聯邦不是不讓去嗎？”

“伊芙說……那里有解藥。”林野低聲道。他看向母親的臉，燈光下，母親的臉色好像比早上紅潤了些。“她說聯邦的勘探隊下周就去。”

老王皺起眉：“聯邦的話能信？他們要是找到了解藥，能給咱們火星人用？”

林野沒說話。他也不信。可芯片里的星圖清清楚楚，母親的連接器燈也亮了些——這信號確實和遺跡有關，說不定真能救母親。

“巡邏兵還在外面盯著，”老王往通道口瞥了眼，“伊芙放你回來，就是想讓你自己把芯片交出去。你打算咋辦？”

林野攥緊了終端，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他看向母親的臉，又看向星圖上的紅點，心里慢慢有了個主意。

“不能給聯邦。”林野低聲說，“但這星圖，我得去看看。”

老王愣了：“你去？貝塔星系那么遠，你咋去？”

“我修過星門。”林野指了指終端上的星圖，“伊芙說我那臺是初代星門的殘次品，缺個反物質燃料接口。要是能補上接口，說不定能啟動躍遷——就算去不了貝塔星系，至少能靠近點，看看遺跡到底有啥。”

老王張了張嘴，想說啥，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林野的性子，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幫你。”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銹城的人都幫你。反物質燃料不好弄，但接口……咱們能自己造。以前修礦車剩下的合金板，湊湊說不定能用。”

林野抬頭看向老王，又看向通道口——老周正往里瞅，見他看過來，趕緊咧嘴笑了笑。避難所里安安靜靜的，只有母親的呼吸聲，還有終端屏幕上星圖的微光。

外面的紅沙還在刮，巡邏兵還在門口盯著，聯邦的勘探隊下周就要去貝塔星系。可林野看著手里的芯片，突然覺得不慌了。

有星圖，有母親等著，有銹城的人幫著，就算是殘次品星門，他也得試試。

總不能讓希望，死在這漫天紅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