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飛船的“嘀嘀”聲吵醒的。

窗外的天還沒亮——或者說，在星海里分不清晝夜。但舷窗外的景象變了：之前稀疏的星子被一片濃稠的紫霧裹住，霧里浮著淡金色的光點，像有人把碎金子撒進了紫絨布。貝塔星系到了。

“還有半小時到遺跡坐標。”伊芙盯著控制臺的屏幕，指尖在星圖上點了點，“凱恩，把飛船藏進隕石帶。李博士的飛船還在后面跟著，得繞開他。”

凱恩“嗯”了一聲，操縱桿輕輕一推，飛船往旁邊的隕石群鉆去。那些隕石大的像座小山，小的只比拳頭大，飛船在縫隙里穿來穿去，紫霧被船頭劈開，又慢慢合上，倒像在水里游。

林野抱著母親往舷窗邊湊了湊。母親醒了，正睜著眼睛看外面的紫霧，眼神亮閃閃的：“這地方……比火星好看。”

“等找到解藥，帶您看更亮的星星。”林野幫她理了理頭發(fā)，目光往控制臺瞟——屏幕上的星圖正慢慢放大，貝塔-7區(qū)的紅點旁，那個“鑰匙”符號越來越清晰，符號下面還跳出行小字：“遺跡入口：坐標X73Y21”。

“快到了。”伊芙突然說，關(guān)掉了飛船的引擎，“剩下的路得步行。飛船的信號會被遺跡的防御系統(tǒng)檢測到。”

凱恩把飛船停在塊巨大的隕石后面，艙門“唰”地打開。一股帶著涼意的風涌進來，紫霧里的光點飄進艙，落在母親的手背上，涼絲絲的。

“把這個帶上。”凱恩遞過來三個小巧的面罩，“霧里有微弱的輻射，雖然對人沒大害，戴著眼鏡能看清路。”

林野接過面罩，給母親戴好，自己也扣上。面罩的鏡片是淺灰色的，戴上后，紫霧淡了些，能看見遠處有個模糊的影子——像座倒扣的金屬碗，一半埋在隕石堆里，一半露在霧里，表面泛著淡銀色的光。

“那就是遺跡？”林野低聲問。

伊芙點頭，摸出脈沖槍：“走。慢點，別碰那些光點——擬態(tài)生物喜歡藏在光點里。”

四人往遺跡走。腳下的隕石碎塊踩得“嘎吱”響，紫霧在腳邊繞來繞去，面罩的鏡片時不時閃過紅光——是輻射檢測儀在報警，但數(shù)值不高。走了大概十分鐘，離遺跡越來越近，林野才看清它的樣子：不是金屬碗，是座巨大的環(huán)形建筑，和星門的形狀有點像，只是中間沒有“門”，只有塊光滑的金屬板，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紋路中間有個凹槽——正好和星圖上的“鑰匙”符號形狀一樣。

“是入口！”凱恩低喊一聲，往金屬板跑了兩步。

“站住！”伊芙突然拽住他，指了指金屬板旁邊的隕石堆——那里的紫霧比別處濃，光點也更密，隱約能看見個半透明的影子，像個人，卻沒有臉。

“擬態(tài)生物！”林野心里一緊，把母親往身后護了護。

那影子動了動，慢慢轉(zhuǎn)過身——竟變成了伊芙的樣子，連銀灰色的制服都一模一樣，只是眼神空洞洞的，沒有焦點。“妹妹……”“伊芙”張了張嘴，聲音輕飄飄的，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伊芙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脈沖槍差點掉在地上。

“別信它！”凱恩喊了一聲，從口袋里摸出個小喇叭——是從飛船上拆的擴音器，“林野，把芯片里的蜂鳴聲放出來！”

林野趕緊摸出終端，調(diào)出信號里的蜂鳴段。“嘀——”尖銳的聲音從終端里鉆出來，面罩都擋不住。

“伊芙”的影子猛地晃了晃，像被針扎了似的，往后退了兩步，身上的光點開始散。沒一會兒，影子淡了，變成一團模糊的霧氣，鉆進隕石縫里不見了。

“管用！”林野松了口氣。

伊芙卻沒動，還盯著剛才影子站的地方，眼圈有點紅。“它模仿的是妹妹失蹤前的樣子。”她聲音有點啞，“三年前在勘探隊，妹妹也總這么叫我。”

“先開門。”凱恩拍了拍她的肩膀，“進去了，說不定能找到她。”

伊芙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看向林野：“星圖密鑰……怎么用？”

林野摸出終端，把屏幕對著金屬板上的凹槽——終端上的“鑰匙”符號和凹槽正好對上。他按了下終端的確認鍵，符號突然亮了，一道金光從終端里射出來，落在凹槽上。

“嗡——”環(huán)形建筑突然震了震，金屬板上的紋路開始亮，像有水流在里面跑。沒一會兒，紋路全亮了，中間的凹槽“咔噠”一聲，陷了進去。

環(huán)形建筑的中間慢慢裂開道縫，縫里透出柔和的白光，和星門的光很像，卻更暖。

“開了！”林野心里一喜，剛想往里走，身后突然傳來飛船的引擎聲——很響，穿透了紫霧。

“李博士追來了！”凱恩回頭看，遠處的紫霧里有個銀灰色的影子，正往這邊飛，“他怎么找到的？”

“別管了！先進去！”伊芙拽著林野往裂縫里跑，凱恩跟在后面，順手把塊大隕石推到裂縫前，擋住了一半入口。

林野抱著母親沖進裂縫，里面是條長長的通道，墻壁是淡銀色的，上面嵌著發(fā)光的石頭，照得通道亮堂堂的。剛跑沒兩步，身后傳來“轟”的一聲——是李博士的飛船開火了，隕石被炸開，裂縫徹底露了出來。

“快關(guān)入口！”伊芙喊著，往通道壁上摸——壁上有個凸起的按鈕，和星門的啟動鍵很像。她按了下去。

通道外傳來“咔噠”的聲音，應(yīng)該是入口在關(guān)。但緊接著，又傳來“滋啦”的電流聲，入口關(guān)到一半，停住了。

“他在外面撬門！”凱恩咬了咬牙，“這通道有岔路，咱們往左邊跑！”

林野沒猶豫，抱著母親往左邊的岔路鉆。通道里的發(fā)光石頭越來越亮，照得人眼睛有點花。跑了大概五分鐘，岔路盡頭出現(xiàn)一扇門，門上也有個符號——和母親意識連接器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是這里！”林野心里突突跳，“日志里說的解藥，肯定在里面！”

他剛想推門，門卻自己開了。里面是個圓形的房間，房間中間放著個水晶似的臺子，臺子上擺著個小盒子，盒子里亮著藍燈——和意識連接器的燈一樣。

母親突然輕輕拍了拍林野的胳膊：“把連接器……拿出來。”

林野趕緊掏出意識連接器，剛遞到母親手里，連接器突然“嗡”地一聲，飛了起來，往水晶臺子上落去。盒子里的藍燈也亮了，和連接器的燈對在一起，慢慢融合。

母親的眼睛突然亮了，之前空茫的眼神變得清明，她看著林野，笑了笑：“小野，媽看見了……”

林野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媽！您醒了？”

“醒了。”母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這地方……是‘意識庫’。當年創(chuàng)造星門的人，把健康的意識都存在這兒……”

就在這時，通道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李博士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耙淋剑e躲了！把星圖交出來！不然我就炸了這地方！”

伊芙和凱恩擋在門口，手里舉著脈沖槍。伊芙回頭看了眼林野和母親，低聲道：“你們拿解藥，我們擋住他！”

林野剛想說“一起走”，水晶臺子上的盒子突然打開了，里面飄出一縷淡藍色的光，像煙霧，往母親身上飄去。母親的臉色越來越紅潤，意識連接器的藍燈慢慢暗了下去，最后滅了。

“好了……”母親深吸一口氣，站起來，竟能自己走路了，“這光……能修復(fù)意識衰減。”

李博士的腳步聲到了門口，他身后跟著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手里舉著激光槍。“把盒子給我！”李博士指著水晶臺子，眼睛都紅了，“那是聯(lián)邦的東西！”

“是所有人的希望，不是聯(lián)邦的。”伊芙扣動扳機，脈沖槍“滋啦”一聲，打在李博士腳邊的地上，濺起片火花。

李博士往后退了退，卻沒開槍，只是冷笑：“你們走不了的。我在遺跡外面裝了炸彈，只要我按按鈕，這里就會塌。”

凱恩的臉色沉了沉：“你瘋了？這里塌了，你也出不去！”

“只要拿到盒子，我就能活。”李博士盯著水晶臺子，“這遺跡有逃生艙，只有持有星圖密鑰的人能啟動——林野，把終端給我，我放你們走。”

林野攥緊了終端，看向母親。母親搖了搖頭：“不能給。他拿到盒子，會用里面的意識做實驗，就像聯(lián)邦對火星人做的那樣。”

林野心里一緊，突然想起銹城那些意識衰減的人——難道都是聯(lián)邦的實驗品？

“沒時間了！”伊芙往旁邊退了退，給林野使了個眼色，“你帶阿姨去逃生艙！我和凱恩擋住他！”

林野沒動：“要走一起走！”

“傻小子！”母親推了他一把，“逃生艙在右邊的岔路盡頭！快去！媽在這兒幫他們！”

母親說著，突然往水晶臺子跑了兩步，抓起盒子往地上一摔——盒子沒碎，卻突然發(fā)出“嘀嘀”的聲音，房間里的發(fā)光石頭都開始閃。

“你干什么！”李博士急了，舉著激光槍就往母親那邊沖。

伊芙和凱恩趕緊開槍，脈沖槍的光束打在李博士的激光槍上，槍掉在地上。

林野看著母親的背影，又看了看閃個不停的發(fā)光石頭，咬了咬牙：“媽！我很快回來！”

他轉(zhuǎn)身往右邊的岔路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逃生艙，回來接他們。

通道里的發(fā)光石頭閃得越來越快，像在倒計時。林野跑得飛快，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聲。他不知道逃生艙長什么樣，也不知道能不能啟動，但他知道，必須找到——為了母親，為了伊芙，也為了銹城那些等著解藥的人。

紫霧還在遺跡外面飄，李博士的飛船停在入口旁。沒人知道，在這淡銀色的通道里，藏著拯救所有人的希望，也藏著一場還沒結(jié)束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