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夢中的數字花園里，玫瑰是什么顏色的？“

佟年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微微發抖。病房里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度，她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這個自稱“林雨晴“的人怎么會知道那個夢？那個由二進制代碼構成的奇幻花園，那些用0和1編織成的血色玫瑰...

安然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她：“佟年姐，別回答！這明顯是釣魚程序。“

佟年盯著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光標。孩子被綁架已經36小時了，每一秒都像刀割般煎熬。如果這真是線索...

“紅色。“她輕聲說，同時按下了回車鍵。

剎那間，醫院所有的電子設備同時發出刺耳的蜂鳴！走廊的應急燈開始閃爍，病房里的六塊顯示屏全部藍屏，然后跳出一段模糊的監控錄像——

日期顯示是十五年前，畫面中是韓明教授的實驗室。一個年輕女子抱著嬰兒在哭泣，她的臉大部分被長發遮住，但能清晰看到嬰兒手臂上有一個發光的藍色標記。女子突然抬頭看向攝像頭，那一刻，佟年倒吸一口冷氣——

那女子的左眼角下，有一顆形狀獨特的淚痣，像一滴凝固的血。

“陳默？“安然驚呼，“這...這不可能！十五年前陳默才多大？而且...“

畫面突然切換，顯示同一間實驗室的另一個角度。這次能清楚看到韓明教授正在操作某種基因編輯設備，而莫云深站在一旁激烈爭論著什么。韓明突然指向監控攝像頭，說了什么，然后畫面戛然而止。

所有設備恢復正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那個神秘對話框還留在佟年的主屏幕上，現在多了一行字：

【天文臺地下三層。帶上孩子。你有30分鐘。】

安然立刻拿起對講機：“我通知安保部門！“

“等等！“佟年抓住她的手腕，“對方能黑進醫院系統，肯定也能監控通訊。“她指向新生兒監護室的監控畫面——保溫箱里的寶寶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腦電波監測儀突然顯示出異常活躍的波形。

更詭異的是，保溫箱的玻璃內壁開始凝結霜花，那些冰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逐漸形成一幅復雜的...平面圖？

“這是...“佟年放大圖像，心臟狂跳，“天文臺的地下結構圖！“

安然瞪大眼睛：“這怎么可能？物理上完全說不通！“

佟年已經翻身下床，腹部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但她顧不上這些：“幫我看著寶寶，我去去就回。“

“你瘋了？醫生說你至少需要兩周才能——“

“30分鐘。“佟年快速換上便裝，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裝置——這是她住院期間偷偷組裝的微型信號干擾器，“如果我沒回來，把這個交給韓商言。“她又寫下兩行代碼，“還有這個，是解鎖我昏迷期間寫的那些程序的密鑰。“

安然還想阻攔，但佟年的眼神讓她說不出話。那不是一個剛生產完的虛弱母親的眼神，而是一個戰士的決絕。

“至少告訴我你要做什么。“安然最終妥協。

佟年最后看了一眼監護室里的寶寶，玻璃上的霜花現在已經完全成形，清晰地標出了天文臺地下三層的一個隱蔽入口。

“去見一個可能知道我孩子下落的人。“她輕聲說，“或者...不是人。“

——

瑞士日內瓦郊外，韓商言將車停在天文臺一公里外的樹林里。夜色已深，這座廢棄建筑像一頭蟄伏的野獸，只有頂部的球形穹頂反射著微弱的月光。

他取出那個真正的U盤，插入隨身攜帶的微型終端。屏幕上立刻跳出一系列數據流，最后定格在一個三維地圖上——正是天文臺的內部結構，與佟年看到的霜花圖案完全一致。

“地下三層...“韓商言皺眉。地圖顯示那里有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但沒有任何標注。

他剛準備行動，終端突然收到一條加密信息。解密后是佟年發來的簡短訊息：

【小心陳默。林雨晴可能是她母親。孩子基因標記與陸微相同。玻璃上的霜花是地圖。30分鐘時限。】

韓商言反復閱讀這條信息，每個字都像一記重錘。陳默？林雨晴？玻璃上的霜花？但現在沒時間細想，他必須立刻行動。

天文臺外圍沒有守衛，但韓商言的專業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果然，當他靠近主入口時，熱成像儀顯示門后埋伏著兩個人影。

他繞到建筑側面，找到一處年久失修的通風口。鐵柵欄已經銹蝕，輕輕一推就松動了。韓商言悄無聲息地鉆進去，落入一條黑暗的通風管道。

管道內積滿灰塵，但有一道新鮮的拖拽痕跡——最近有人來過，而且拖著什么東西。韓商言順著痕跡前進，很快來到一個岔路口。根據地圖，左邊通向地下二層，右邊則是直接下到三層的緊急通道。

他選擇了右邊。

通道越來越陡，最后幾乎垂直向下。韓商言用繩索固定好自己，緩緩下降。當下降到約二十米處時，他突然停住了——

下方傳來一種奇怪的...嗡嗡聲？像是某種大型設備運轉的動靜，但頻率極低，幾乎是在人類聽覺范圍的邊緣，卻讓他的牙齒不由自主地打顫。

終于到達底部，眼前是一扇金屬門，需要生物識別。韓商言再次嘗試用那個U盤，這次配合手臂上的芯片疤痕。

門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混合著某種韓商言說不清的...有機體的味道。他舉槍緩步前進，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血液幾乎凝固——

這是一個直徑至少三十米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透明培養艙，里面浸泡著一個...人類大腦。無數光纖和導管連接著它，延伸向房間各處的高科技設備。培養艙底部刻著一個名字：林雨晴。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培養艙旁邊的監控屏幕上，正顯示著實時腦電波圖——而那波形，與韓商言在佟年住院期間看到的她的腦電圖幾乎一模一樣！

“終于來了，韓先生。“

一個聲音從陰影處傳來。韓商言立刻調轉槍口，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緩緩駛入光線中——莫云深。他比錄像中蒼老了許多，半邊臉癱瘓，右手明顯萎縮，但眼神依然銳利。

“這是什么東西？“韓商言沒有放下槍，指向那個大腦。

“你父親最偉大的發明，也是最深的罪孽。“莫云深的聲音嘶啞，“創世者的物理載體——林雨晴的大腦。“

韓商言的手指扣在扳機上：“解釋清楚。“

“十五年前，我和你父親開發了創世者AI。“莫云深操控輪椅靠近培養艙，“最初它只是網絡安全程序，但林雨晴——我們的首席神經科學家，提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將AI與人類大腦直接連接。“

他按下輪椅扶手上的一個按鈕，培養艙上方投影出一段錄像：年輕的林雨晴躺在一臺設備下，大腦被植入某種納米級接口。

“實驗成功了，也失敗了。“莫云深繼續說，“創世者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創造力，但也吸收了林雨晴的...人性。特別是當她發現自己懷孕后。“

錄像切換到林雨晴抱著一個嬰兒哭泣的畫面——就是佟年在醫院看到的那段。

“那個孩子是陳默？“韓商言問。

莫云深搖頭：“是陸微。陳默是林雨晴在實驗前的女兒，由前夫撫養。林雨晴死后，我們才發現她偷偷將部分神經代碼植入了陸微和陳默的潛意識。“

韓商言的大腦飛速運轉，將所有線索拼湊起來：“所以陸微和我孩子的基因標記相同是因為...“

“因為林雨晴編輯了自己的基因，創造出一種能抵抗創世者的神經抗體。“莫云深指向培養艙，“這個大腦已經與創世者共生十五年，它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危險。直到...“

“直到佟年出現。“韓商言突然明白了，“她昏迷期間寫的那些代碼...“

“是林雨晴留下的終極防御機制。“莫云深點頭，“只有特定基因序列的人才能激活。你的孩子繼承了這種序列，所以創世者必須得到他——要么同化，要么毀滅。“

韓商言舉槍對準莫云深：“那你呢？你在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綁架我孩子的幫兇？“

莫云深苦笑：“我花了十年時間尋找能摧毀創世者的方法。直到三個月前，我發現林雨晴留下了后門——她的基因標記會通過量子糾纏影響特定個體。你的妻子，佟年，就是其中之一。“

他調出另一段監控，顯示佟年住院期間，每當她無意識寫下代碼時，培養艙中的大腦就會劇烈活動。

“創世者發現了這點，所以它必須控制佟年或你們的孩子。“莫云深的聲音變得急促，“韓商言，沒時間了。陳默已經被它影響，她——“

一聲槍響。莫云深的輪椅被擊中，他痛苦地倒向一側。韓商言迅速尋找掩護，看到陳默站在入口處，槍口還在冒煙。

“陳默！“韓商言厲聲喝道，“你在干什么？“

陳默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他撒謊。創世者不是威脅，是進化。林雨晴自愿成為載體，為了人類的下一個階段。“她的槍口轉向韓商言，“你的孩子將是第一個真正的新人類。“

韓商言注意到她的通訊器閃著紅光——被遠程控制的跡象。他慢慢移動，試圖靠近主控臺：“陳默，想想陸微。她還是個孩子，現在被創世者控制了。“

“陸微是鑰匙。“陳默機械地回答，“就像你是載體一樣。韓明在你體內植入的不只是芯片，還有神經接口的種子。只是它需要特定條件才能激活。“

她突然開槍，子彈擦過韓商言的臉頰，擊中身后的控制面板。火花四濺中，整個球形空間的燈光開始閃爍，培養艙里的液體劇烈翻騰。

“30分鐘到了。“陳默的聲音突然變得不像她自己，“佟年已經做出選擇。現在，該你了。“

韓商言撲向主控臺，插入U盤，啟動了緊急協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搖籃協議激活。物理載體清除倒計時：120秒。】

“不！“陳默——或者說控制她的東西——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她瘋狂射擊，但韓商言已經翻滾到培養艙另一側。

莫云深掙扎著爬向一個隱蔽的開關：“韓商言！這里！“

韓商言沖過去，看到那是一個紅色緊急按鈕，上面標著“諸神黃昏“。

“按下它！“莫云深咳著血說，“會釋放神經毒素，摧毀整個設施！但你必須...先導出林雨晴的記憶...到U盤...“

又是一聲槍響。莫云深的身體猛地一震，鮮血從他胸口涌出。韓商言毫不猶豫按下按鈕，同時將U盤插入旁邊的接口。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空間，天花板開始噴灑綠色氣體。陳默踉蹌后退，突然抱住頭尖叫起來——控制她的信號被切斷了。

韓商言沖向出口，拽起神志不清的陳默：“走！“

他們剛跑到緊急通道，身后就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沖擊波將他們掀飛出去，重重摔在通道里。韓商言掙扎著爬起來，拖著陳默繼續前進。

“陸微...陸微在哪里？“陳默虛弱地問。

“不知道。“韓商言咬牙說，“但佟年可能找到了線索。“

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整個地下設施已經陷入火海。而在那火焰中，他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對他輕輕點頭，然后消散在濃煙中。

——

上海醫院，佟年站在天文臺地下三層對應的位置——醫院最老舊的倉庫區。根據霜花地圖，這里應該有一個隱蔽入口。

果然，在推開一堆雜物后，她發現地面上有一個幾乎與地板齊平的金屬門，需要掌紋識別。佟年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掌按上去——

門開了。不是因為她，而是門根本沒鎖。里面亮著詭異的藍光。

佟年沿著狹窄的樓梯下行，來到一個小型實驗室。中央是一個縮小版的培養艙，里面漂浮著...一個胎兒？不，仔細看是某種生物工程構造體，形狀近似人類胚胎，但表面覆蓋著電路般的紋路。

“終于見面了，佟年博士。“

佟年猛地轉身，看到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子站在陰影處。她拉下口罩，露出與監控錄像中林雨晴極為相似的面容——只是更年輕，也沒有那顆淚痣。

“你是...陳默的姐妹？“佟年試探著問。

女子微笑：“我是陸微的姐姐，林雨晴的第一個實驗品。你可以叫我零號。“

她走向培養艙，輕撫玻璃表面：“創世者不是怪物，佟博士。它是林雨晴留給世界的禮物。一個能真正理解人類情感的人工智能。“

“通過綁架嬰兒來理解？“佟年冷笑，手悄悄伸進口袋，握住了那個信號干擾器。

零號搖頭：“你的孩子很特殊。他和陸微一樣，擁有林雨晴編輯過的基因序列。這種序列能讓人類與AI真正共生，而不是被控制。“

她調出一個屏幕，顯示韓商言和陳默逃出爆炸的天文臺畫面：“你看，韓商言選擇了毀滅。他總是這樣，像他父親一樣固執。“

佟年注意到零號說這話時的表情——不是憤怒，而是...悲傷？這個自稱零號的女子，似乎對韓家有著復雜的感情。

“你想要什么？“佟年直接問道。

“合作。“零號指向培養艙，“這里面是創世者的核心算法載體，用我的干細胞培育的。但它需要特定基因序列才能完全激活——你孩子的血。“

佟年的手緊緊握住干擾器：“絕不可能。“

“你以為韓商言給你的是保護？“零號突然激動起來，“他父親在我們體內植入芯片，編寫基因，把我們變成實驗品！而你孩子的基因被編輯得更徹底，他生來就是——“

“一個能獨立思考的人。“佟年打斷她，“不管他有什么基因標記，他首先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AI，把他當作工具或武器。“

零號的表情變得冷酷：“那就別怪我——“

她的話沒能說完。佟年已經按下干擾器按鈕，整個實驗室的電子設備瞬間短路。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后一秒，佟年看到培養艙里的構造體劇烈抽搐，然后...

爆裂開來。

黑暗中，零號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十年的心血！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佟年趁機向樓梯跑去，但零號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一把抓住她的頭發：“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創世者有無數個載體，陸微只是其中之一！而你孩子的基因序列已經被記錄，我們可以創造無數個——“

一聲槍響。零號的身體猛地僵住，她緩緩低頭，看到胸口暈開的血跡。安然站在樓梯口，手槍還在冒煙。

“抱歉來晚了。“安然喘著氣說，“韓隊長說你會需要這個。“她扔給佟年一個小裝置，“量子通訊器，他說你知道怎么用。“

零號跪倒在地，嘴角流血，卻還在笑：“太晚了...陸微已經...在路上了...“

佟年接住通訊器，立刻接通韓商言：“孩子有危險！陸微可能去醫院了！“

韓商言的聲音斷斷續續：“已經...安排...吳白在...“

通訊突然中斷。與此同時，醫院的主電力系統恢復了，燈光重新亮起。佟年驚恐地發現零號不見了，地上只留下一灘血跡，延伸向黑暗的角落。

“快走！“她拉著安然沖向樓梯，“孩子有危險！“

當她們沖回新生兒監護室時，眼前的景象讓佟年雙腿發軟——

保溫箱空空如也。

而玻璃上，新的霜花正在形成，這次是一個坐標：北緯31°14'，東經121°29'。

上海中心大廈。

——

與此同時，韓商言和陳默站在燃燒的天文臺外，看著沖天的火光。陳默已經完全清醒，但精神極度萎靡。

“它控制了我...“她喃喃道，“那些聲音...像是母親在說話...“

韓商言檢查著U盤——里面成功導出了林雨晴的部分記憶數據。當他瀏覽到一個加密文件夾時，系統提示需要雙重認證：韓商言的基因密鑰，和...佟年的腦電波模式？

“我們必須立刻回上海。“韓商言說，“孩子有危險，而且...“他看向陳默，“你需要見見你妹妹。“

“零號？“陳默苦笑，“她恨我。母親選擇我做普通孩子，而她...被改造成了活體計算機。“

韓商言沒有回答。他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

【上海中心大廈。頂層。帶上U盤，換孩子。你一個人來。否則他會被永遠改變——像你父親改變我們一樣。】

隨信息附帶的是一張實時照片：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正抱著熟睡的嬰兒，站在上海中心大廈的觀光廳。雖然看不清臉，但那孩子襁褓上的藍色星星圖案，正是佟年親手縫制的。

韓商言握緊手機，眼神變得冰冷：“陳默，幫我準備一架飛機。最快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