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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根之語

摩托車穿過最后一個紅綠燈時,林深看見路牌上的“青藤街”三個字被雨水泡得發漲,邊緣卷成波浪形。陳默突然減速,車身在積水中劃出半道弧線,停在一排爬滿藤蔓的老房子前。

“到了。”陳默摘下頭盔,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忘憂巷早就拆了,這是當年的舊址?!?

林深跳下車,腳剛落地就被濕氣裹住。眼前的房子墻皮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和他照片里的那面墻如出一轍。最靠邊的那棟樓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面刻著個模糊的符號——正是筆記本里“庇護”的圖案。

“外婆以前就在這棟樓里開雜貨鋪?!标惸崎_虛掩的木門,鐵銹的合頁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小時候總蹲在柜臺后看她畫符,朱砂混著糯米水的味道,現在還記得?!?

屋里彌漫著霉味和草木灰的氣息。林深的目光掃過墻角的舊貨架,突然停在最上層的鐵皮盒上。盒子的鎖扣是藤蔓形狀的,扣眼處纏著幾根干枯的綠藤,恰好組成那個熟悉的符號。

“這個……”他伸手去夠,指尖剛碰到鐵皮盒,整排貨架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無數細如發絲的藤蔓從墻縫里鉆出來,順著木板往上爬,在鐵皮盒周圍織成個密不透風的網。

“別動!”陳默拽住他的手腕往后退,從背包里掏出個小小的青銅鈴鐺,“這是外婆的鎮物,碰了會驚動‘原住民’?!彼瘟嘶吴忚K,清脆的響聲里,那些藤蔓果然像被燙到般縮了回去,只在木板上留下淺綠色的印痕。

林深看著鐵皮盒上的鎖扣,突然想起什么:“你外婆的筆記本里,有沒有畫過鑰匙?”

陳默從褲袋里摸出串鑰匙,其中一把的柄是用老木做的,上面刻著倒過來的警示符號:“只有這把能開?!彼谀_取下鐵皮盒,鑰匙插進鎖孔時,發出咔噠的輕響,像是解開了某個塵封的開關。

盒子里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上面放著個巴掌大的銅制羅盤,指針不是指向南北,而是始終對著西北方向。絨布角落里壓著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正蹲在巷口給藤蔓畫朱砂圈,她身后站著個扎羊角辮的小男孩,手里舉著臺老式相機,正是小時候的陳默。

“羅盤指的方向,是當年巷尾的老槐樹?!标惸闹讣鈩澾^照片里的樹影,“外婆說那是‘原住民’的根,所有符號都是從樹根里長出來的。”

林深突然注意到羅盤邊緣刻著細密的紋路,湊近了看才發現是由無數個小符號組成的。當他的指尖觸到其中一個符號時,羅盤突然發燙,指針瘋狂旋轉起來,最終停在某個角度,針尖在銅面上烙出個新的符號——和美術館那幅畫上的城市標記一模一樣。

“它在指引方向。”林深的心跳開始加速,“西北方向是……”

“污水處理廠。”陳默的聲音沉了下去,“去年雨季塌過一次,現在還圍著警戒線。”

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來樹葉摩擦的沙沙聲。林深走到窗邊,看見對面樓房的墻面上,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綠色的枝葉在暮色里翻滾,漸漸組成個巨大的倒三角符號——筆記本里寫著“遷徙”的圖案。

“它們要移動了?!标惸谚F皮盒塞進背包,拽起林深就往外跑,“羅盤顯示的位置,可能是它們的新巢穴。”

摩托車再次發動時,天邊最后一點霞光也消失了。林深看著后視鏡里的老房子越來越遠,墻面上的藤蔓符號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綠光,像只睜開的眼睛。

路過街角的報刊亭時,陳默突然剎車。林深看見亭子里的燈牌在閃爍,燈管爆裂的火花中,報紙上的鉛字正在重組,最終變成密密麻麻的符號,順著玻璃往下流淌。賣報的老頭蜷縮在角落,臉上爬滿淺綠色的紋路,嘴角卻咧開詭異的笑。

“別看?!标惸孀∷难劬?,發動摩托車沖了過去。林深感覺到風里夾雜著細碎的紙聲,像有無數只手在拉扯他的衣角。

不知開了多久,摩托車停在片圍著藍色鐵皮的空地前。污水處理廠的廢墟在月光下像頭蟄伏的巨獸,斷裂的管道里不斷滲出墨綠色的液體,在地面上匯成蜿蜒的小溪,溪水里浮動著無數個發光的符號。

“從這邊走?!标惸崎_鐵皮的縫隙,率先鉆了進去。林深跟著他穿過齊腰深的雜草,腳下不時踩到咯吱作響的東西——低頭看時,才發現是生銹的鋼筋上纏著半融化的膠片,上面隱約能看到人影。

“這些是……”

“拆遷前沒來得及搬走的住戶。”陳默的聲音很輕,“外婆說‘原住民’會把不遵守契約的人,變成符號的一部分。”

林深突然想起美術館那幅畫里的白襯衫年輕人,胃里一陣翻涌。他攥緊口袋里的筆記本,紙頁邊緣被汗水浸得發皺,某頁日記的字跡突然變得清晰——“七月初七,槐樹根下埋了東西,是‘它們’的心臟”。

“陳默,”他抓住對方的胳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羅盤指向哪里?”

陳默掏出羅盤,指針正劇烈地顫動,針尖深深扎進銅面,指向廢墟深處的水泥塔。塔身上爬滿粗壯的藤蔓,在月光下像無數條糾纏的蛇,塔頂隱約有白光閃爍,和陳默說的廢棄工廠異象如出一轍。

“就在那里。”陳默從背包里摸出把折疊鏟,“外婆的日記沒寫完,但我猜,解開符號的關鍵就在塔底?!?

他們朝著水泥塔走去時,地面突然開始震動。那些墨綠色的液體里,浮出無數個半透明的人影,有的穿著工裝,有的背著畫板,臉上都帶著和賣報老頭一樣的詭異笑容。林深認出其中一個穿白襯衫的身影,胸口插著根藤蔓,正是畫里的那個“自己”。

“別跟它們對視。”陳默把林深護在身后,揮舞著折疊鏟砍向撲過來的藤蔓,“跟著羅盤走!”

林深盯著羅盤的指針,跟著陳默在人影中穿梭。那些透明的手臂擦過他的皮膚,留下冰涼的觸感,耳邊全是細碎的低語,像是無數人在念誦符號的密碼。他突然想起外婆日記里的話——“‘氣太亮的人,會被當成火把’”,難怪那些“原住民”一直盯著自己。

水泥塔的入口被藤蔓堵得嚴嚴實實,組成道密不透風的墻。林深注意到墻面上的符號正在流動,像是在重組新的圖案。當最后一個符號歸位時,墻面突然裂開道縫隙,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

“進去?!标惸屏怂话?,自己則轉身擋住追來的人影,“我隨后就到。”

林深沖進通道的瞬間,聽見身后傳來鈴鐺的脆響。他回頭看了眼,只見陳默站在藤蔓墻前,手里的青銅鈴鐺正在發光,那些透明人影碰到光就化作綠色的煙霧,而他腳踝的疤痕在煙霧中泛著紅光,像片燃燒的楓葉。

通道里伸手不見五指,林深只能摸著墻壁往前走。指尖觸到的地方坑坑洼洼,仔細摸才發現是無數個刻在磚上的符號。走到盡頭時,他看見中央的地面上有個圓形的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那個鐵皮盒。

當他把鐵皮盒放進凹槽時,整個塔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凹槽里涌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刻痕組成巨大的符號,在地面上緩緩旋轉。林深的眼前突然閃過無數畫面——陳默的外婆在槐樹下埋東西,年輕的自己在忘憂巷畫畫,藤蔓從磚縫里鉆出來,在畫紙上勾勒出第一個符號……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終于明白外婆日記里“氣太亮”的意思。三年前他在忘憂巷畫的不是風景,而是“原住民”的樣子,那些符號其實是它們的倒影,而他的畫,恰好成了連接兩個世界的門。

地面突然裂開道縫,林深低頭看去,只見裂縫里伸出無數根藤蔓,托著塊布滿青苔的老磚——正是他照片里的那塊。磚頭上的符號正在發光,和他口袋里的拍立得照片完美重合。

就在這時,通道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默沖了進來,肩膀上滲著血,青銅鈴鐺只剩下半塊:“快走!它們要……”

他的話沒說完,整個塔突然劇烈傾斜。林深伸手去拉他,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那些托著老磚的藤蔓突然暴漲,將陳默卷了過去,他腳踝的疤痕在綠光中越來越亮,最終和磚上的符號融為一團。

“陳默!”林深撲過去時,只抓住了他掉落的相機吊墜。紅繩斷裂的瞬間,吊墜里掉出張極小的照片——是他蹲在美術館里看符號的樣子,背后用鉛筆寫著行小字:“氣再亮,也有影子能躲?!?

藤蔓組成的巨網開始收縮,林深看著陳默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綠光里,突然想起筆記本最后一頁的日記:“當原住民的語言和人的影子重疊,契約就會重啟?!彼统瞿呛兄焐埃褐约旱难谡菩漠嬒路枺缓竺偷匕丛谀菈K老磚上。

劇痛傳來的瞬間,他聽見無數聲古老的嘆息。綠光中,他看見陳默的外婆站在巷口燒檀香,看見年輕的陳默舉著相機拍照,看見自己三年前在畫紙上落下第一筆……所有的畫面最終凝成一個完整的符號,刻在他和陳默交疊的掌紋里。

藤蔓突然退去,水泥塔停止了晃動。林深癱坐在地上,手里緊緊攥著相機吊墜,掌心的符號正在發燙。他抬頭看向通道口,晨光正順著裂縫照進來,在地面上投下兩道交纏的影子——一道是他的,另一道的腳踝處,有片楓葉形狀的光斑。

外面傳來摩托車發動的聲音。林深踉蹌著跑出去,看見陳默正跨坐在摩托車上,對著他笑,腳踝的疤痕淡得幾乎看不見:“愣著干嘛?羅盤說下一個符號,在你以前住的老房子里。”

晨光漫過污水處理廠的廢墟,林深看著陳默身后的藤蔓正在消退,那些透明的人影化作點點綠光,融入剛抽芽的青草里。他跳上摩托車,抓住對方的衣角時,指尖觸到個硬硬的東西——是那個鐵皮盒,里面的羅盤指針正安穩地指著東方,針尖上纏著半根紅繩。

摩托車駛離廢墟時,林深回頭看了眼。水泥塔的頂端,有片楓葉形狀的影子正在搖晃,像有人在揮手告別。他低頭看了看掌心的符號,突然明白陳默那句話的意思——影子從來不是躲,而是陪著光一起走。

他們的旅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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