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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符號的蹤跡

秋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敲打著美術館頂樓的落地窗,像是在重復某種古老的密碼。林深蹲在散落滿地的照片中間,指尖劃過一張拍立得——畫面里是塊布滿青苔的老磚,磚縫間纏繞著幾縷深綠色的藤蔓,恰好勾勒出那個熟悉的符號。

“這是在城東的廢棄工廠拍的。”陳默的聲音從書架后傳來,他正踩著梯子翻找什么,牛仔褲的后口袋露出半截卷尺,“上周三凌晨三點,監控拍到有白光從車間里透出來,等保安過去看時,只剩下這面被藤蔓爬過的墻。”

林深把照片和自己畫的符號草圖并排放在一起,瞳孔微微收縮。兩者的線條幾乎完美重合,只是照片里的符號邊緣多了些不規則的凸起,像是某種生物的齒痕。

“你外婆的相冊里,有沒有提到過符號的含義?”他抬頭問,視線掃過陳默露在梯子外的腳踝。那道淺色疤痕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格外清晰,形狀像片殘缺的楓葉。

陳默從梯子上跳下來,手里捧著個褪色的紅布包:“只說這是‘原住民’的語言,不同的組合代表不同的意思。比如這個——”他從包里掏出本線裝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個倒過來的符號,旁邊用娟秀的字跡寫著“警示”,“外婆說看到這個,就得在巷口燒三炷檀香。”

林深翻開筆記本,里面除了符號圖解,還有些零碎的日記:“今日雨,西墻根的藤蔓又長了半尺,得用朱砂畫圈鎮著”“阿默送的相機真好用,能拍到‘它們’的影子”“那個畫畫的年輕人眼神很干凈,就是身上的‘氣’太亮了”……

“最后這句是寫我?”林深指著某頁日記,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陳默湊過來看,帶著點薄荷牙膏的清涼氣息:“應該是。”他的指尖落在“氣太亮了”那行字上,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有層薄薄的繭,“外婆說‘原住民’怕兩種人,一種是身上陽氣重的,另一種就是……能看見它們真容的。”

他注意到陳默的喉結輕輕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把筆記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比我更能理解這些符號,或許……”

“叮鈴——”

工作室的門鈴突然響了,打斷了他的話。陳默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快步走到門邊的監控屏幕前。畫面里站著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手里提著個工具箱,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誰?”陳默按下通話鍵,聲音冷了幾分。

“修空調的。”男人的聲音透過喇叭傳來,帶著點含糊的鼻音,“上周預約的,說頂樓空調漏水。”

林深注意到男人握著工具箱的手指關節泛白,袖口隱約露出片深綠色的印記,形狀像極了縮小的藤蔓符號。他突然想起陳默剛才說的廢棄工廠,心臟猛地一縮。

“我沒約過修空調的。”陳默的手悄悄按在門后的暗鎖上,林深知道那是把特制的電磁鎖,需要指紋和密碼才能打開。

穿工裝的男人突然抬起頭,帽檐下露出雙渾濁的眼睛,瞳孔里布滿血絲。他咧開嘴笑了笑,露出顆發黑的門牙:“是‘它們’讓我來的。”話音剛落,他手里的工具箱突然“嘭”地炸開,無數條墨綠色的藤蔓像蛇一樣竄出來,順著門縫往里鉆。

“鎖門!”林深大喊著撲過去,抓起桌上的銅制鎮紙砸向藤蔓。鎮紙砸在藤蔓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些植物卻像有生命般扭動著,尖端滲出粘稠的汁液,在地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陳默迅速輸入密碼,電磁鎖發出“咔噠”的鎖死聲。但藤蔓的生長速度遠超想象,它們順著門縫的縫隙蔓延,在白色的門板上織出張綠色的網,符號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用這個!”林深想起筆記本里的記載,從紅布包里翻出盒朱砂,蘸著水在門上畫圈。奇怪的是,朱砂接觸到藤蔓的瞬間,那些植物突然像被燙到般縮回,在門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穿工裝的男人在門外發出憤怒的嘶吼,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藤蔓開始瘋狂撞擊門板,整扇門都在劇烈搖晃,金屬框架發出刺耳的呻吟,仿佛隨時會被撞開。

“樓梯通到消防通道,”陳默拽起林深的手腕往電梯口跑,他的手心很涼,卻握得異常緊,“我們從那邊下去。”

林深被他拉著穿過散落的照片,那些黑白影像在奔跑中模糊成一片,像是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跑到電梯口時,他回頭看了眼門板,只見藤蔓已經沖破了朱砂畫的圈,那個詭異的符號正在門板中央緩緩旋轉,邊緣泛著幽幽的綠光。

電梯下行的數字跳動得格外緩慢。林深靠在冰冷的廂壁上喘氣,才發現自己還攥著那本線裝筆記本,紙頁被汗水浸得有些發皺。陳默站在他對面,胸口劇烈起伏,金色的陽光透過電梯頂部的透氣窗落在他臉上,給他蒼白的皮膚鍍上了層暖色。

“它們為什么要找我?”林深的聲音有些發顫。剛才藤蔓撞擊門板的聲音,讓他想起了夢里巷尾的腳步聲,同樣的執著,同樣的令人窒息。

陳默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銀色打火機,在指尖轉了兩圈——那是個很舊的款式,表面的鍍層已經磨掉了不少:“外婆說,‘原住民’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有人破壞了它們的‘契約’。”他頓了頓,看向林深,“三年前你在忘憂巷到底畫了什么?”

電梯突然猛地一晃,停在了三樓和四樓之間。應急燈“啪”地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了兩人臉上的驚愕。

“怎么回事?”林深按下緊急呼叫按鈕,按鈕毫無反應,只有電流的滋滋聲。

陳默貼在電梯壁上聽了幾秒,臉色沉了下來:“它們把電梯纜繩纏住了。”他從背包里翻出把折疊刀,刀刃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我們得從檢修口出去。”

林深看著他撬開電梯頂部的檢修蓋,雨水立刻順著縫隙灌進來,打濕了他的頭發。陳默仰頭看了看上方的鋼纜,又低頭看了看林深,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穿上,外面冷。”

那件黑色外套還帶著陳默的體溫,裹在身上有種莫名的安心感。林深看著他徒手抓住鋼纜往上爬,腳踝的疤痕在應急燈下若隱若現,突然想起相冊里那個梳麻花辮的女孩——陳默的外婆年輕時,大概也有這樣倔強的眼神吧。

“抓緊了。”陳默在上面伸出手,掌心向上。他的手腕上有串很細的紅繩,上面系著個小小的相機吊墜,在黑暗中微微晃動。

林深握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拉,整個人瞬間懸在了半空中。鋼纜冰冷而粗糙,勒得手心生疼。他抬頭看見陳默的背影,黑色T恤被風吹得貼在背上,能看到清晰的肩胛骨輪廓,像只即將展翅的鳥。

爬到四樓的檢修口時,兩人都已經氣喘吁吁。陳默先翻出去,然后伸手把林深拉了上來。四樓是現代藝術展區,巨大的雕塑和扭曲的裝置藝術品在應急燈下像一群沉默的怪物。

“往這邊走。”陳默辨認了下方向,拉著林深往消防通道跑。經過一幅用碎玻璃拼貼的畫作時,林深突然停住了腳步。

那幅畫的主題是“城市記憶”,但在碎玻璃的反光中,他清晰地看到了無數個藤蔓符號,層層疊疊地覆蓋在畫面上,像是某種密碼。更讓他心驚的是,在那些符號的縫隙里,隱約能看到忘憂巷的輪廓,看到陳默外婆的背影,還有……一個模糊的、正在畫畫的年輕人。

“怎么了?”陳默回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幅畫,臉色驟變,“這是……”

“是‘它們’的記憶。”林深的聲音有些發飄,他伸出手,指尖剛觸到玻璃表面,整幅畫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碎玻璃開始重新排列組合,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當晃動停止時,畫面上出現了清晰的圖案:忘憂巷的巷尾,陳默的外婆跪在地上,面前是個巨大的藤蔓符號,而在符號中央,躺著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胸口插著根藤蔓,臉色蒼白得像紙。

“那是……”陳默的聲音在發抖。

林深的心臟像是被冰水澆透了。畫面里的年輕人,眉眼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消防通道的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藤蔓摩擦地面的沙沙聲。陳默猛地回過神,拽起林深就跑:“別管了!先離開這里!”

他們沖進消防通道,順著樓梯往下跑。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和身后的沙沙聲越來越近。林深的肺部像要炸開,卻不敢停下,只能緊緊跟著陳默的背影,看著他腳踝的疤痕在奔跑中上下晃動。

跑到二樓時,陳默突然拐進旁邊的安全出口,把林深推進一間儲藏室,自己則靠在門框上喘氣:“在這里躲會兒。”

儲藏室里堆滿了畫框和雕塑,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松節油的味道。林深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架,聽著外面的沙沙聲從門口經過,心臟狂跳不止。陳默就站在他對面,距離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睫毛上沾著的灰塵,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剛才那幅畫……”林深的聲音很輕,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

陳默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再睜開時,眼神已經平靜了許多:“外婆的日記里寫過,‘契約者’如果背叛了‘原住民’,就會被藤蔓吞噬。”他頓了頓,看向林深,“但你沒有背叛它們,對嗎?”

林深想起三年前離開忘憂巷時,老太太塞給他的那個護身符,用紅布包著,里面是幾片干枯的藤蔓。他一直把它放在畫具箱的最底層,從未打開過。

“我不知道。”他誠實地說。

陳默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他的金色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亮,像是有火焰在燃燒:“不管那幅畫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會讓你出事。”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著陳默認真的眼神,看著他抿緊的嘴唇,突然覺得剛才那幅畫帶來的恐懼消散了許多。也許畫面里的場景不會發生,也許他們能找到阻止這一切的方法。

外面的沙沙聲漸漸遠去了。陳默貼在門上聽了會兒,示意林深跟上:“現在應該安全了。”

他們悄悄走出儲藏室,沿著二樓的展廳往出口走。經過一幅描繪城市夜景的油畫時,林深突然停下腳步,指著畫中的某個角落:“你看那里。”

畫中的摩天大樓之間,有個模糊的綠色光點,形狀正是那個藤蔓符號。而在光點旁邊,隱約能看到美術館的輪廓,頂樓亮著一盞燈,像只警惕的眼睛。

“它們在標記位置。”陳默的臉色凝重起來,“不只是美術館,整座城市都被它們標記了。”

林深想起那些散落在工作室的照片,想起廢棄工廠的磚墻,想起小區的井蓋——原來那些符號不是隨機出現的,而是在編織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座城市都籠罩其中。

“我們得找到它們的源頭。”林深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找到忘憂巷最初的位置,或許就能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默看著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像冰雪初融:“我知道在哪里。”

兩人走出美術館時,雨已經停了。夕陽從云層的縫隙里鉆出來,給整座城市鍍上了層金色的光暈。林深回頭看了眼那座白色的建筑,頂樓的窗戶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在無聲地注視著他們。

“走吧。”陳默的摩托車就停在街角,黑色的車身被雨水洗得發亮。他跨上車,拍了拍后座,“帶你去個地方。”

林深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陳默的外套還披在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薄荷味。

摩托車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朝著城西的方向駛去。林深靠在陳默的背上,看著沿途的建筑漸漸從現代變成老舊,看著街道兩旁的樹木越來越茂盛。他知道,他們正在靠近忘憂巷,靠近那個所有秘密的起點。

而在他們身后,美術館頂樓的落地窗前,站著個模糊的人影,穿著黑色的連帽衫,手里拿著臺相機,鏡頭對準了遠去的摩托車。相機的顯示屏上,摩托車的尾氣在空中凝結成淡淡的煙霧,最終組成了一個清晰的藤蔓符號。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夜色開始籠罩城市。林深看著陳默的背影,看著他腳踝的疤痕在路燈下忽明忽暗,突然覺得,無論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是什么,只要能這樣一起走下去,似乎就沒什么好害怕的了。

他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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