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蛋蹲在“假孫大圣”的山洞外,手里攥著根松明子,火苗被風吹得歪歪扭扭,在巖壁上投出個鬼祟的影子。子時剛過,山洞里傳來“呼嚕呼?!钡穆曧?,像頭小豬在拱白菜——是“假孫大圣”的鼾聲,隔著三里地都能聽見。
“就看一眼?!辫F蛋對自己說,咽了口唾沫。
自從上次抓偷雞賊,“假孫大圣”自稱“前朝太子朱允炆”,鐵蛋就沒睡踏實過。一個戴面具的“弼馬溫”,說自己是龍子鳳孫?這比潘金蓮算卦說“鐵蛋命里缺三個老婆”還離譜。他今晚溜過來,就是想趁“大圣”睡著,把那破面具摘下來——看看里面到底是張書生臉,還是顆猴頭。
山洞比想象中破。
洞口掛著塊破布當門簾,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符咒,鐵蛋認出是潘金蓮的手筆。他撩開門簾,一股霉味混著玉米香撲面而來,地上散落著啃剩的玉米棒,墻角堆著幾件破衣服,最顯眼的是洞中央那塊光滑的石頭——“大圣”的床,上面鋪著層干草,草堆里露出個金燦燦的東西。
是面具。
鐵蛋的心跳突然加速。
面具被“大圣”枕在腦袋底下,鳳翅紫金冠的穗子垂下來,掃著草堆,金漆剝落的邊緣在火光下閃著冷光?!按笫ァ彼难霭瞬娴靥芍?,嘴巴張得能塞個雞蛋,口水順著嘴角流進草里,把干草泡成了深色。他的金甲被扔在一邊,露出里面的粗布褂子,領口還打著個補丁——針腳歪得像蜘蛛網,鐵蛋認出是自己的手藝
“睡得跟死豬似的?!辫F蛋嘀咕著,貓著腰往前挪。
松明子的火苗“噼啪”響,他看見“大圣”的手搭在肚子上,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不像個山野村夫,倒像個拿筆桿子的書生。鐵蛋的好奇心更重了,他蹲在石床邊,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指尖離面具還有三寸時,“大圣”突然咂了咂嘴,嘟囔了句夢話:
“玉米……甜……”
鐵蛋嚇得一哆嗦,松明子差點掉在“大圣”臉上。他僵在原地,看著“大圣”翻了個身,面具滑到了肩膀上,露出半張臉——
皮膚很白,比王寡婦家的豆腐還白,鼻梁挺直,嘴唇很薄,下巴上有顆小小的痣,像顆沒洗干凈的飯粒。
鐵蛋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住了——這他媽哪是“大圣”?這分明是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年!
“就碰一下。”
鐵蛋的手指又往前伸了伸,指尖剛碰到面具的邊緣,突然聽見“嗖”的一聲——
一道金光從草堆里竄出來,帶著破風的聲響,直砸他的腦門!
“哎喲!”
鐵蛋被砸得眼冒金星,松明子“哐當”掉在地上,火光照亮了襲擊者——是那根“金箍棒”!此刻正被“大圣”攥在手里,桿尾還粘著根干草,顯然是從草堆里抽出來的。
“誰?!”
“假孫大圣”猛地坐起來,面具已經戴回臉上,歪歪扭扭的,一只眼睛的窟窿對著鐵蛋,另一只對著墻。他舉著“金箍棒”,桿頭的金漆蹭掉一大塊,露出里面的竹篾,在火光下白花花的,像根被啃過的甘蔗。
鐵蛋捂著額頭,疼得齜牙咧嘴:“是我!鐵蛋!”
“鐵蛋?”“大圣”的聲音透著剛睡醒的迷糊,隨即拔高八度,“你半夜摸進俺老孫的洞府……想干啥?!”
“我……我路過!”鐵蛋慌忙擺手,“看見你洞口的符咒掉了,進來幫你粘一下……”
“粘符咒需要摸俺老孫的臉?”“大圣”用“金箍棒”戳了戳他的額頭,“剛才是不是想摘俺老孫的面具?!”
鐵蛋的臉“騰”地紅了,像煮熟的蝦子:“我……我沒有……”
“還敢狡辯!”“大圣”突然把“金箍棒”橫在胸前,擺出個防御姿勢,面具歪得更厲害了,“偷看俺老孫……呃,洗澡要收費!”
鐵蛋:“……”
他什么時候洗澡了?明明是在睡覺!這“假大圣”撒謊都不會打草稿!
“收費?收什么費?”鐵蛋捂著額頭問,心里的火氣壓過了疼。
“收……收‘精神損失費’!”“大圣”梗著脖子喊,手里的“金箍棒”抖得像風中的蘆葦,“俺老孫的臉是隨便看的嗎?看一眼,十兩銀子!摸一下,五十兩!你剛才都快摸到了,得給俺老孫一百兩!”
“我沒錢!”鐵蛋喊回去,“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那……那你給俺老孫當沙袋!”“大圣”突然壓低聲音,湊近鐵蛋,面具幾乎貼到他臉上,“讓俺老孫打一拳,這事就算了!”
“你打得過我?”鐵蛋樂了。他現在雖然還是“細狗”,但好歹練了三個月深蹲,胳膊比剛穿越時粗了一圈,揍這個連雞都怕的“假大圣”,跟揍小雞似的。
“俺老孫……以前是太子!”“大圣”急了,用“金箍棒”敲了敲自己的面具,“宮里的侍衛都打不過我!”
“那你怎么被狼追得滿山跑?”
“那是俺老孫……沒吃飽!”
兩人正吵著,洞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
“誰?!”
鐵蛋和“大圣”同時回頭,看見洞口站著個穿花衣的人影,手里搖著折扇,嘴角那顆痣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哎喲~兩位小哥,大半夜的,在洞里‘切磋武藝’呢?”潘金蓮的聲音又軟又甜,像摻了蜜的酒,“奴家路過,聽見里面有動靜,還以為是野豬拱了洞府呢~”
鐵蛋:“……”
“大圣”:“……”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把“金箍棒”藏到了身后。
最后,鐵蛋還是沒摘到面具。
潘金蓮說“半夜摘面具會遭天譴”,嚇得“大圣”抱著面具縮在石床上,死活不肯松手。鐵蛋被“大圣”訛了三個玉米,還被潘金蓮調侃“小哥對‘弼馬溫’的臉這么感興趣,莫非是看上他了?”,氣得差點把松明子扔到她頭上。
回去的路上,月亮從霧里鉆了出來,照亮了山路。鐵蛋摸著額頭上的包,心里卻不像剛才那么郁悶了——雖然沒看見“大圣”的臉,但他敢肯定,那絕對不是“前朝太子”。
一個連摘面具都怕遭天譴的“太子”?說出去誰信?
“喂,鐵蛋?!迸私鹕復蝗粡暮竺孀飞蟻?,扇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知道‘假大圣’的面具底下是啥嗎?”
鐵蛋腳步一頓:“你知道?”
“奴家會算命,自然知道?!迸私鹕彍惤?,壓低聲音,“那面具底下啊……”她故意拖長了音,看著鐵蛋著急的樣子,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是個大帥哥~比鎮上的戲子還俊~”
鐵蛋:“……”
他現在嚴重懷疑,潘金蓮和“假大圣”是一伙的,專門來忽悠他的。
回到硬漢幫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趙鐵柱蹲在院子里劈柴,看見鐵蛋額頭上的包,皺起了眉頭:“咋了?被狼撓了?”
“被‘弼馬溫’打的?!辫F蛋沒好氣地說。
“弼馬溫?”趙鐵柱把斧頭扛在肩上,“他敢打你?走,找他去!”
“別去了。”鐵蛋拉住他,突然笑了,“等下次練肌肉選拔賽,我把他揍趴下,當著全鎮人的面摘他的面具,看他還敢不敢吹牛!”
趙鐵柱看著他額頭上的包,又看看他亮閃閃的眼睛,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小子!這才像我硬漢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