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蓮
- 硬漢幫
- 愛擼串的胖子
- 3651字
- 2025-08-17 08:00:00
柴房的門縫漏風。
王鐵蛋裹著稻草縮在墻角,牙齒還是忍不住打顫。
“操,這破地方連床被子都沒有。”他往稻草堆里鉆了鉆,草屑扎進脖子,癢得他直撓。白天練深蹲撕裂的肌肉開始發酸,肋骨處的接骨膏貼著皮膚,涼絲絲的,倒比身上的稻草暖和些。
半夜三更,籬笆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鐵蛋猛地坐起來,心臟像被一只手攥住。他想起趙鐵柱說的“山里有狼”,想起那個“骨頭渣都沒剩”的采藥人,手不自覺地摸向墻角的斧頭——那是他睡前特意搬過來的,銹得連螞蟻都劈不死。
聲音越來越近,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木頭。鐵蛋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門縫邊,瞇著眼往外看。
霧很濃,白蒙蒙的一片,只能看見個模糊的人影在籬笆外晃悠,手里好像還拿著什么東西,一晃一晃的,像條尾巴。
“誰?”他壓低聲音喊,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人影頓了頓,突然往柴房這邊走過來。鐵蛋握緊斧頭,手心全是汗,腦子里閃過一百種死法:被狼叼走?被熊拍死?還是被哪個山精妖怪扒皮抽筋?
那人影走到窗邊,停住了。
月光突然從霧里鉆出來,照亮了那張臉——
柳葉眉,杏核眼,嘴角一顆朱砂痣,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穿件桃紅色的花衣,領口開得很低,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胸脯,手里搖著把描金折扇,扇面上畫著只鴛鴦,翅膀是歪的,像被人踩過一腳。
“哎喲~鐵蛋小哥,半夜不睡覺,擱這兒練‘聽風辨位’呢?”
女人的聲音又軟又甜,像摻了蜜的酒,尾音拖得老長,勾得人骨頭都酥了。鐵蛋卻覺得后背發涼,手里的斧頭“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你是誰?”
鐵蛋的聲音抖得像篩糠。他活了二十八年,見過工地上罵人的潑婦,見過發廊里涂紅指甲的小姐,卻沒見過穿成這樣、半夜扒人窗戶的女人——尤其是在這荒山野嶺的硬漢幫地盤上。
女人沒回答,反而把臉貼在窗縫上,眼睛睜得溜圓,像只偷腥的貓。她的鼻子幾乎要碰到鐵蛋的臉,一股脂粉味混著草木香飄進來,嗆得他打了個噴嚏。
“阿嚏!”
“喲,還挺害羞。”女人咯咯地笑,扇子“唰”地打開,遮住半張臉,只露出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我叫潘金蓮,就住隔壁山頭,算命的。”
潘金蓮?
鐵蛋腦子里“嗡”的一聲。這名字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好像是……水滸傳里的那個?他上下打量女人,看她細腰豐臀,看她嘴角那顆痣,越看越覺得像書里寫的“淫婦”。
“你……你半夜扒我窗戶干啥?”
“看風水呀。”潘金蓮收起扇子,指了指柴房的屋頂,“你這屋,坐南朝北,門對懸崖,是‘白虎開口’的兇位,住久了要倒大霉的。”她突然湊近,熱氣呼在鐵蛋耳朵上,“尤其是你,印堂發黑,眉間帶煞,三日內必有血光之災——”
“停!”鐵蛋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柴堆,“我不信這些封建迷信。”
“不信?”潘金蓮挑眉,扇子在手里轉了個圈,“那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賭什么?”
“賭你三日內,必被野豬追。”潘金蓮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星星,“若是應驗了,你就得付我‘算命錢’;若是不應驗,我給你當牛做馬,隨你使喚~”
鐵蛋看著她嘴角的痣,看著她那雙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突然有點發毛。這女人說話半真半假,眼神里卻透著股篤定,好像她真的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
“我沒錢。”
“好辦。”潘金蓮指了指他胳膊,“你不是在練肌肉嗎?給我當三天‘人肉沙袋’,抵算命錢,怎么樣?”
“滾!”鐵蛋紅了臉。他想起工地上那些葷段子,想起那些男人對著女人吹口哨的樣子,一股火直沖腦門,“你再不走,我喊幫主了!”
“喊唄。”潘金蓮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趙鐵柱那憨貨,現在指不定在夢里跟他的狗兄弟啃骨頭呢。”她突然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小哥,我勸你信我一句,明后天別往東邊林子去,那兒的野豬最近餓得慌。”
說完,她轉身就走,桃紅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霧里,只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笑聲,像風鈴在風里晃蕩。
鐵蛋愣在原地,后背全是冷汗。他撿起地上的斧頭,握得死緊,指節發白。
“神神叨叨的。”他罵了一句,卻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早上,鐵蛋頂著黑眼圈練深蹲。
趙鐵柱看出他不對勁:“昨晚沒睡好?”
“嗯。”鐵蛋含糊地應著,不敢說潘金蓮扒窗的事——他怕被幫主當成流氓。
“山里晚上冷,柴房漏風,你要是冷,跟我睡炕上。”趙鐵柱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炕小了點,但擠擠暖和。”
鐵蛋看著趙鐵柱比他腦袋還大的胸肌,想象了一下跟他擠在一張炕上的場景,打了個寒顫:“不用了幫主,我火力壯。”
上午練完石鎖,趙鐵柱讓他去東邊林子砍點干柴——昨天劈的濕柴燒不著,煙太大,嗆得人眼淚直流。
“東邊林子?”鐵蛋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潘金蓮的話,“那邊……安全嗎?”
“安全。”趙鐵柱削著木柴,頭也不抬,“我昨天剛去看過,沒見著狼,就是野豬多了點,不過它們怕人,聽見動靜就跑。”
鐵蛋更慌了。潘金蓮說“三日內必被野豬追”,趙鐵柱說“野豬多”,這倆不會是串通好的吧?
“幫主,要不我去西邊林子砍吧?”
“西邊都是濕柴,燒不著。”趙鐵柱把斧頭塞給他,“快去快回,砍完柴回來練俯臥撐。”
鐵蛋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東邊林子走。他把斧頭別在腰上,手里攥著根粗木棍,眼睛瞪得溜圓,耳朵豎得像兔子,生怕從哪兒竄出一頭野豬來。
林子很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光影。地上落滿了枯葉,踩上去“沙沙”響,每走一步,鐵蛋的心都跟著跳一下。
“潘金蓮就是個騙子。”他邊走邊給自己打氣,“哪有那么巧的事,說被野豬追就被野豬追?”
他砍了兩捆干柴,用繩子捆好,剛想往回走,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呼哧呼哧”的聲音,像有人在喘粗氣。
鐵蛋的脖子僵住了。
他慢慢轉過身——
只見不遠處的灌木叢里,站著一頭黑黢黢的野豬,比他還高,兩顆獠牙黃澄澄的,像兩把小匕首,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它正盯著鐵蛋腳邊的柴捆,鼻孔里噴出白氣,前蹄在地上刨著土,發出“咔咔”的聲響。
鐵蛋:“……”
操。
預言應驗了。
“跑!”
鐵蛋腦子里只有這一個念頭。他扔下柴捆,轉身就跑,速度比在工地搶工期時還快。斧頭在腰上晃蕩,砸得他胯骨生疼,他卻不敢停,連頭都不敢回。
身后的“呼哧”聲越來越近,野豬的蹄子踏在地上,像打鼓一樣,震得他耳膜疼。他能聞到野豬身上的腥臭味,能聽見獠牙刮過樹干的“刺啦”聲——那畜生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救命啊!趙鐵柱!”鐵蛋扯著嗓子喊,聲音都劈叉了。
沒人回應。硬漢幫離這兒還有二里地,趙鐵柱就算聽見了,也來不及趕過來。
前面是個陡坡,鐵蛋想都沒想就滾了下去。他像個球一樣在坡上翻滾,腦袋撞在石頭上,胳膊被樹枝劃破,疼得他齜牙咧嘴,但他不敢停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滾到坡底,他剛想爬起來,野豬也跟著滾了下來,“咚”的一聲砸在他旁邊,激起一片塵土。
鐵蛋:“……”
他和野豬四目相對。
野豬晃了晃腦袋,似乎也被摔懵了。它甩了甩耳朵,再次看向鐵蛋,眼睛里的紅光更亮了。
“大哥,我不好吃!”鐵蛋往后退,手在地上摸索,摸到了一塊石頭,“我肉柴,還有胃病,吃了容易消化不良!”
野豬顯然聽不懂人話,它低下頭,亮出獠牙,猛地朝鐵蛋沖了過來!
鐵蛋閉上眼睛,心想:完了,這下真成“細狗入豬口”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嗖”的一聲,一支箭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噗”地扎進了野豬的眼睛里!
野豬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轉身就跑,箭桿在它眼睛上晃悠,像根可笑的天線。
鐵蛋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濕透了。他抬起頭,看見坡上站著個穿花衣的女人,手里拿著把弓,嘴角那顆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哎喲~鐵蛋小哥,我說什么來著?”潘金蓮搖著折扇,慢悠悠地走下坡,“早說了讓你別來東邊林子,你偏不聽,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鐵蛋被潘金蓮扶回了硬漢幫。
他的胳膊被樹枝劃了道口子,膝蓋磕破了皮,腦袋上起了個大包,活像個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乞丐。趙鐵柱看見他這副樣子,手里的石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咋回事?被狼叼了?”
“被野豬追了。”鐵蛋有氣無力地說。
“野豬?”趙鐵柱急了,抓著他的胳膊左看右看,“沒受傷吧?讓我看看……還好還好,骨頭沒斷。”他突然看向潘金蓮,眼睛瞪得像銅鈴,“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可沒那本事指揮野豬。”潘金蓮攤攤手,扇子遮住半張臉,“我只是給鐵蛋小哥算了一卦,說他三日內有血光之災,讓他別來東邊林子,誰讓他不信呢?”
趙鐵柱轉向鐵蛋:“她說的是真的?”
鐵蛋點點頭,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他現在算是徹底服了,這潘金蓮真是神了,說被野豬追就被野豬追,分毫不差。
“對不起,幫主,我不該不信潘姑娘的話。”
“不關你的事。”趙鐵柱瞪了潘金蓮一眼,“你少來我們幫里搗亂!”
“我可不是來搗亂的。”潘金蓮收起扇子,走到鐵蛋面前,彎下腰,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小哥,現在信了吧?三日內被野豬追,應驗了。”
鐵蛋不敢看她的眼睛,低著頭小聲說:“信了。”
“那算命錢……”
“我給!”鐵蛋咬咬牙,“多少錢?”
“不急。”潘金蓮突然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我說了,沒錢可以用別的抵——給我當三天‘人肉沙袋’,怎么樣?”
“人肉沙袋?”鐵蛋抬頭,一臉懵,“啥意思?”
“就是讓我打幾拳,練練手。”潘金蓮活動了一下手腕,指關節“咔咔”響,“我最近在練‘詠春’,缺個靶子。你放心,我下手很輕的,頂多打斷兩根肋骨。”
鐵蛋:“……”
他看向趙鐵柱,眼神里充滿了求助。
趙鐵柱別過頭,假裝看天:“你們的事,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