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死亡后,朱志鑫抱著糖糖冰涼的身體,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
被動承受的痛苦,遠比主動選擇更磨人。
他不能再讓她為突如其來的危險驚慌失措,那些尖銳的、撕裂的、灼燒的疼,他一次也不想讓她再經歷。
他開始像研究樂譜一樣,琢磨“不痛”的死法。
第四次,他選在陽光最好的午后。
他坐在地毯上拆快遞,故意“沒拿穩”那把拆信刀——刀刃很鈍,只會在指尖劃開淺淺的口子。
糖糖果然立刻沖過來,用爪子按住他的手,自己卻“不小心”撞在旁邊的矮柜角,動作輕得像片葉子落地。
她晃了晃腦袋,慢慢倒在他腿邊,眼睛閉上時,睫毛還帶著陽光的溫度。
朱志鑫接住她,指尖的血珠滴在她絨毛上,像顆小小的朱砂痣。
這次她沒流血,沒掙扎,只是安靜地睡了過去。
醒來后,她用腦袋蹭他的指尖,那里的傷口已經結了痂,她的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淡淡的困惑。
第五次,在飄著細雨的清晨。
他假裝在陽臺澆花時“腳下打滑”,身體朝著欄桿的方向歪了歪——那里早就裝了最結實的防護網,他甚至提前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軟墊。
糖糖從客廳奔來,用小小的身子抵住他的膝蓋,自己卻“沒站穩”,順著軟墊滾到花盆邊,輕輕閉了眼。
她倒下的姿勢很輕,像片被風吹落的花瓣。朱志鑫抱起她時,她的絨毛上沾著幾點雨珠,沒有絲毫狼狽。
醒來后,她抖了抖耳朵,走到防護網前聞了聞,忽然回頭看他,眼里閃過一絲了然,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第六次,在安靜的書房。
他坐在地上整理樂譜,故意碰倒了旁邊的樂譜架——那架子是輕質塑料的,砸在身上只會有點悶響。糖糖從書架上跳下來,用后背頂住架子,自己卻被“撞”得往后倒,四腳朝天躺在他腳邊,眼睛慢慢閉上,尾巴尖還輕輕晃了晃,像在說“沒事的”。
這次她甚至沒哼一聲,就像只是困了打個盹。
醒來后,她跳進他懷里,用爪子扒拉他手里的樂譜,上面有他寫了又劃掉的字:“要最輕的。”她舔了舔他的手指,像是在安慰。
第七次,在初雪降臨的夜晚。
他煮了熱可可,故意“燙到了嘴”,夸張地吸著氣。
糖糖跳上餐桌,用爪子碰了碰他的嘴唇,自己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空杯子——杯子是陶瓷的,卻提前在桌角墊了軟布,落地時聲音很輕。
她晃了晃腦袋,趴在他手邊,眼睛閉上時,還往他手心里縮了縮。
朱志鑫捂住她小小的身體,窗外的雪落得無聲無息。
這次她連姿勢都沒變,就像只是怕冷蜷成一團。
醒來后,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里面清晰地映著他的影子,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溫柔,像融化的雪水。
七次死亡,一次比一次輕,一次比一次靜。
糖糖身上沒有添新的疤痕,甚至在醒來時,眼神里的迷茫越來越淡,熟悉的光彩越來越濃。
她會在他“制造”危險時,先悄悄看一眼周圍的環境,像是在確認他的布置;會在倒下前,用爪子輕輕碰一下他的手背,像是在說“我知道了”。
朱志鑫知道,她大概早就明白了。
明白他那些笨拙的“失誤”,明白他想替她分擔痛苦的心意,明白他們都在為那個遙遠的“第八次”,小心翼翼地鋪墊著。
某個清晨,糖糖醒來后,沒有像往常一樣去蹭貓糧碗,而是走到朱志鑫身邊,用爪子輕輕扒開他的手心,在他手腕那朵海棠印記上,印下一個帶著絨毛溫度的吻。
朱志鑫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低頭看著她,她的眼睛里,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映出了他的樣子——不是看主人的依賴,不是看陌生人的警惕,而是看朱志鑫的、獨屬于棠棠的溫柔。
還有最后一次。
朱志鑫輕輕撫摸著她的背,心里忽然沒那么怕了。
最后一次,他想帶她去那個開滿雛菊的山坡,那里的風很軟,陽光很暖,連草葉的味道都是甜的。
他想在她“睡著”前,輕輕告訴她:
“棠棠,我等你很久了。”
等你跨過最后一步,等你笑著對我說出那句,我等了太久的“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