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鑫愈發謹慎,連在家都時刻留意著周圍。
他給桌角貼上防撞條,把尖銳的工具收進高處抽屜,甚至走路都下意識護著身邊的糖糖,生怕她再為自己涉險。
可意外總在不經意間降臨。
那天他整理工作室,踩著梯子去夠頂層書架上的舊箱子。
箱子積了灰,他剛一碰,就聽見“嘩啦”一聲——箱子里的書沒捆牢,整摞砸了下來,正朝著他的頭頂。
朱志鑫下意識想躲,腳下卻一滑,整個人從梯子上晃了下來。
他閉上眼,以為會重重摔在地上,預想中的疼痛卻沒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極輕的、像布料撕裂的悶響。
他猛地睜開眼,看見糖糖正趴在他胸口,小小的身體替他擋住了那摞書的邊緣。
而她的后腿,正被倒下的梯子壓著,皮毛下滲出的血染紅了地板,像綻開了一朵刺目的花。
“糖糖!”朱志鑫的聲音瞬間劈了,他顫抖著推開書,挪開梯子,把她抱進懷里。
她的后腿已經歪成了不自然的角度,眼睛半睜著,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像是在說“不疼”。
他瘋了一樣找急救箱,想用紗布先按住傷口,可糖糖的身體卻在他懷里一點點變冷、變僵。
她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著他慌亂的臉,忽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伸出沒受傷的前爪,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然后,那只爪子無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也徹底閉上了。
“不要……不要睡……”朱志鑫抱著她,手指按在她的胸口,徒勞地想感受一絲心跳,可那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寂。
這是第三次。
她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了墜落的重量,也擋住了本該落在他身上的疼痛。
朱志鑫抱著糖糖坐在地上,任由她身上的血蹭到自己衣服上。
他不敢動,怕驚擾了她,又怕一松手,她就會徹底消失。
工作室的窗簾沒拉嚴,陽光透過縫隙照進來,落在她沾血的絨毛上,亮得刺眼。
他想起她第一次以人形見他時,穿著他寬大的衛衣,紅著臉說“對不起”;想起跨年夜里,她在彩帶中踮起腳尖抱他,說“我也喜歡你”;想起她變回貓后,總是蜷在他懷里,用呼嚕聲回應他的每一句低語。
原來那些溫柔,從不是憑空消失,只是換了種方式,藏在一次次奮不顧身里。
他守了她兩天兩夜。
喂她喝溫涼的水,用棉簽沾著牛奶擦她的嘴角,像在照顧一個易碎的夢。
直到第三天傍晚,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時,糖糖的耳朵忽然動了動。
朱志鑫屏住呼吸,看著她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沒了往日的懵懂,也沒了初見時的警惕,只剩下一種近乎通透的溫柔,像藏了千言萬語,卻只化作輕輕一聲“喵”。
她看著他,后腿似乎還在疼,卻掙扎著往他懷里蹭了蹭,用腦袋抵住他的下巴,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呼嚕聲。
朱志鑫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砸在她的絨毛上。他不敢抱得太緊,怕碰到她的傷口,只能用指尖輕輕撫摸她的背:“你怎么這么不乖呀,別替我扛……”
糖糖抬起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眼淚,像是在替他擦掉。
她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朱志鑫忽然發現,她的眼神里,多了些熟悉的影子——是那個會對著他笑、會偷偷看他的棠棠的影子。
或許是死亡的沖擊,讓更多記憶碎片拼湊起來,讓她眼底的情感越來越清晰。
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放進貓窩,在旁邊守著。
夜色漸深,糖糖睡著了,呼吸均勻,受傷的后腿被她蜷在懷里,像在保護自己。
朱志鑫看著她,心里又酸又軟。
還有六次。
這條路還很長,每一步都可能踩在刀尖上。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貓窩上,溫柔得像一層紗。
朱志鑫輕輕說了一句“晚安”,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她的夢。
晚安,我的小貓。
晚安,我的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