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鑫發現棠棠最近越來越奇怪了。

她開始躲著他的觸碰，有時他伸手想摸她的頭，她會猛地跳開，躲到沙發底下，只露出一雙不安的琥珀色眼睛；

夜里也不再蜷在他枕邊，總是縮在沙發角落，像只受了驚的小獸。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這天晚上，朱志鑫把她從沙發底下抱出來，認真檢查她的爪子和耳朵，“還是我哪里惹你不高興了？”

棠棠把臉埋在他的臂彎里，不肯看他。

她沒法告訴他，族里的聲音已經尖銳到像刀割：“再不走，連變回去的機會都沒了！”

可她只要一想到離開，心就像被撕開一個口子，疼得喘不過氣。

朱志鑫見她不說話，只好把她放在腿上，輕輕順著她的毛：“是不是天冷了？我給你買了新的貓窩，毛茸茸的，肯定暖和。”

棠棠的尾巴尖輕輕動了動。

她知道他是好意，可這份好意現在卻像根細刺，扎得她又暖又疼。

夜里，她又維持了很久的人形。

棠棠走到書房，看著書桌上那張畫著小貓和星星的歌詞紙，忽然想留下點什么。

她拿起筆，在紙頁背面寫下一行小字，字跡比上次更潦草，帶著點顫抖：

“如果我不是貓，你還會喜歡我嗎？”

寫完，她把筆放回原處，指尖卻在紙上洇出一小片墨痕，像滴沒敢落下的眼淚。

第二天朱志鑫去公司排練，臨走前回頭看了眼縮在沙發上的棠棠，眉頭輕輕皺了皺。

他總覺得，棠棠像是有什么心事，可他又問不出來。

“我晚上早點回來。”他輕聲說，像是在承諾。

棠棠看著他關上門，忽然跳下來，跑到玄關，用爪子扒了扒他剛換下來的拖鞋。

鞋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讓她忍不住蹭了又蹭。

族里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月圓，是最后的機會。若不歸，便永失歸途。”

棠棠抬起頭，看向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真切月亮的影子，可她知道，今夜的月亮一定會很圓，圓到像要把所有的羈絆都剪斷。

她走到陽臺，看著那盆海棠。

冬天的海棠落了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卻在頂端冒出了幾個小小的花苞，像在積蓄著春天的力量。

“我不想走。”

棠棠對著花苞輕聲說，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想在這里等春天，想看著他在舞臺上唱歌，想一直一直陪著他。”

可她也怕。

怕自己某天突然變不回貓形，嚇到他；怕他知道真相后，會厭惡她的欺騙；更怕族里的懲罰，會牽連到他。

傍晚時分，朱志鑫回來了。

他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蛋糕，上面插著根蠟燭，像顆燃燒的星星。

“今天是我們相遇的三個月紀念日。”他把蛋糕放在桌上，笑著抱起躲在沙發下的棠棠，“雖然有點傻，但還是想慶祝一下。”

棠棠看著那個蛋糕，忽然覺得鼻子很酸。

他連這樣的日子都記得，她怎么舍得離開？

朱志鑫點燃蠟燭，關掉燈。

暖黃的燭光映在他臉上，溫柔得不像話。

“許個愿吧，棠棠。”

他低頭看著她，眼里的光比燭光還要亮，“希望你永遠開心，永遠陪在我身邊。”

棠棠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軟。

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里映著他的臉，忽然用腦袋蹭了蹭他的下巴，蹭了又蹭，像是要把他的樣子刻進心里。

“我也是。”她在心里說，“我也希望永遠陪在你身邊。”

吹滅蠟燭后，朱志鑫切了一小塊蛋糕，遞到棠棠嘴邊。

奶油的甜混著水果的酸，在舌尖慢慢散開，是她從未嘗過的味道。

“好吃嗎？”他笑著問。

棠棠點點頭，忽然覺得，這樣的味道，她想記一輩子。

夜里，月亮終于沖破云層，變得又大又圓，清輝灑滿了整個屋子。

棠棠蜷在沙發上，感受著身體里傳來的劇烈波動，時而泛起貓形的酥麻，時而涌起人形的灼熱，像在被撕裂成兩半。

族里的聲音尖銳到極致：“最后一刻！歸還是不歸？！”

棠棠死死咬著牙，忍受著撕裂般的疼痛。

她看向臥室的方向，朱志鑫睡得很沉，眉頭舒展著，像是做了個好夢。

她想起他初見時的溫柔，想起他給她取名“棠棠”時的笑意，想起他在雷雨夜里把她抱進懷里的堅定，想起他說“不管你是什么，都是我的棠棠”時的認真。

這些畫面像暖光，一點點驅散了她的恐懼。

“我不歸。”

棠棠在心里輕聲說，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就算永失歸途，就算只能以人形待在他身邊，就算他會害怕會厭惡，我也想試試。”

試試告訴他真相，試試能不能繼續陪著他，試試……能不能讓他也喜歡上那個會變成人的棠棠。

話音剛落，身體里的撕裂感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棠棠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的肌膚上，絨毛正在慢慢褪去，再也不會回來。

她變回了人形，永遠地。

窗外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像層溫柔的紗。

棠棠走到臥室門口，看著床上熟睡的朱志鑫，深吸了一口氣。

明天早上，他醒來時，看到的就不再是那只淺橘色的小貓了。

會怎么樣呢？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要學著以人的樣子，好好喜歡他了。

棠棠輕輕走到床邊，在他額頭印下一個溫柔的吻，像顆藏了很久的糖。

“朱志鑫，明天見。”

天亮了，一切都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