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仁和醫院比白天更加陰森。齊語和柯文蹲在圍墻外的灌木叢中，觀察著建筑內的動靜。三樓的一個窗口有微弱的光亮，時隱時現。

“看守？“齊語低聲問。

柯文搖頭：“流浪漢或者探險的年輕人。主入口有警報系統，我們得從東側鍋爐房的破窗進去。“

齊語摸了摸背包里的手電筒和宋遠給的地圖，內衣里藏著那個U盤。自從看到柯文手機上的短信后，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保險箱可能是唯一能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他們沿著圍墻陰影移動，雜草刮擦著褲腿發出沙沙聲。柯文突然停下，示意齊語安靜。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悶響，兩道車燈掃過醫院正門。

“不是警車。“柯文耳語道，“太巧了，我們剛到這里他們就出現。“

齊語盯著那輛黑色廂型車，三個黑衣人下車后快速分散開來，其中一個拿著對講機說了什么。“他們怎么知道我們要來？“

柯文沒有回答，只是拉著她加快速度向鍋爐房跑去。這個問題在齊語腦海中揮之不去——除非有人通風報信。

鍋爐房的窗戶早已破碎，柯文先爬進去，然后伸手幫齊語。里面漆黑一片，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腐爛的氣味。手電筒光束照出巨大的鍋爐輪廓，管道像蜘蛛網般布滿天花板。

“地下室入口在走廊盡頭。“柯文展開地圖，“途中會經過兩個護士站和一個藥房。“

他們輕手輕腳地推開通往主樓的門，走廊像隧道般延伸向黑暗深處。墻壁上的應急燈早已不工作，只有手電筒照亮前方幾米的路。齊語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發出聲響。

第一個護士站出現在右側，柜臺上的病歷散落一地，有些已經發霉。齊語注意到地上有新鮮的腳印，不是她和柯文的。

“有人比我們先到。“她低聲說。

柯文神色緊張：“快走。“

他們加快腳步，經過藥房時，齊語從破碎的玻璃門看到里面被洗劫一空的貨架。突然，遠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像是有人踢到了什么。柯文立刻關掉手電筒，兩人緊貼墻壁。

黑暗中，齊語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和男人的低語：“...檢查B區...老大說那女孩是關鍵...“

聲音漸漸遠去。柯文重新打開手電，光束照出他額頭的冷汗。“改變路線，從洗衣房繞過去。“

齊語跟著柯文拐進一條更窄的走廊，兩側是銹跡斑斑的推車和洗衣籃。走廊盡頭有一扇標著“員工專用“的門，門鎖已經損壞。

門后是向下的樓梯，潮濕的冷風從下方涌上來。齊語的心跳加速——地下室，那個她在催眠中看到父親被殺害的地方。

樓梯扶手上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物質。下到平臺處，柯文突然停下，指著地面：“看。“

灰塵上有凌亂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右側走廊。地圖顯示保險箱在主配電室旁邊的儲物間里，需要向左走。

“兵分兩路。“柯文突然說，“我去引開他們，你去找保險箱。“

齊語盯著他的眼睛：“太危險了。“

“這是唯一的方法。“柯文遞給她一把小鑰匙，“這是宋遠給我的，應該能打開保險箱。記住密碼：520718。“

齊語剛想說什么，樓上突然傳來喊聲：“下面有光！“

柯文推了她一把：“快走！十分鐘后不管找沒找到，都在鍋爐房會合！“

不等齊語回應，柯文已經向右邊的走廊跑去，故意弄出很大聲響。齊語咬咬牙，轉身向左。主配電室的門虛掩著，里面傳出電流的嗡嗡聲。她側身擠進去，手電筒照出一排排電閘和變壓器。

儲物間在配電室后方，門上掛著“危險！高壓！“的警示牌。門鎖已經生銹，齊語費了好大勁才擰開。里面堆滿了工具和零件，最里面靠墻的位置放著一個老式保險箱，約莫半人高，表面布滿劃痕。

齊語跪在保險箱前，手指顫抖著輸入520718。第一次沒反應，她深吸一口氣，又試了一次。這次伴隨著機械轉動的聲響，保險箱門彈開了一條縫。

里面是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和一個小金屬盒。齊語剛拿出檔案袋，就聽到配電室門被推開的聲音。

“檢查每個角落！“一個男聲命令道。

齊語迅速關掉手電，屏住呼吸。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光從儲物間門縫掃過。她緊貼墻壁，祈禱黑暗能隱藏自己。

“配電室清空！“另一個聲音喊道。

“繼續搜！老大說必須找到那個保險箱！“

腳步聲漸漸遠去。齊語等了整整一分鐘才敢呼吸，冷汗已經浸透了后背。她小心地打開手電，檢查檔案袋內容——一疊照片和文件，最上面是父親親筆寫的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給我的女兒齊語“。

齊語的眼眶瞬間濕潤，但現在不是讀信的時候。她將檔案袋和金屬盒塞進背包，正準備離開，儲物間門突然被猛地拉開！

“找到你了。“柯文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槍，臉上再沒有之前的關切，只有冷酷的平靜。

齊語后退幾步，直到背抵墻壁：“你...是他們的人？“

“一直都是。“柯文用槍示意她走出來，“周教授說得對，你果然能找到保險箱。二十年了，多少人在找這些東西。“

齊語的大腦飛速運轉。鍋爐房的會合是個陷阱，柯文一直在利用她。“宋遠也是你出賣的？“

“必要的犧牲。“柯文聳聳肩，“他太接近真相了。現在，把背包給我。“

齊語慢慢取下背包，突然猛地將它甩向柯文的臉，同時撲向旁邊的工具架。槍聲在密閉空間里震耳欲聾，子彈擦著她的肩膀打在墻上。齊語抓起一把扳手回身砸向柯文持槍的手。

柯文痛呼一聲，手槍掉在地上。齊語趁機沖向門口，但柯文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將她拽回來。兩人在狹窄的空間里扭打，撞翻了工具架。金屬工具嘩啦啦砸在地上，響聲在整層樓回蕩。

“你以為你是什么？“柯文掐住齊語的脖子，將她按在墻上，“一個調查真相的英雄？你只是個實驗品，一把活體鑰匙！“

齊語眼前發黑，手指在墻上胡亂摸索，突然碰到一個尖銳物體——螺絲刀！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它刺入柯文的大腿。

柯文慘叫一聲松開了手。齊語趁機掙脫，抓起背包沖出儲物間。身后傳來柯文的怒吼和踉蹌的腳步聲。她沒時間思考，只能憑直覺在迷宮般的地下室狂奔。

拐過一個轉角，齊語突然被一只干枯的手拉進了一個小房間。她剛要掙扎，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廢棄醫院里的獨眼老人！

老人捂住她的嘴，示意安靜。門外，柯文和黑衣人的腳步聲和喊聲越來越近。

“這邊搜過了，繼續往前！“

腳步聲漸漸遠去。老人松開手，齊語這才注意到他們躲在一個清潔工具間里。

“為什么幫我？“齊語喘息著問。

老人那只完好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微光：“我答應過齊醫生保護你。我是醫院的夜班護工王志，那天...那天我看到他們殺了你父親。“

齊語想起催眠中看到的場景：“你當時在場？“

“我藏在通風管道里。“王志的聲音顫抖，“你父親發現他們在用病人做實驗，準備舉報。林晟和周墨森殺了他，然后...然后他們對你做了記憶手術。“

外面的聲音完全消失了。王志小心地推開門查看：“有一條維修通道可以出去，跟我來。“

他們躡手躡腳地穿過幾個房間，來到一個標著“設備維修“的小門前。門后是狹窄的金屬樓梯，通向地下的管道層。

“從這里可以到后院圍墻。“王志遞給她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我在城東垃圾處理廠工作，有任何需要就來找我。“

齊語猶豫了一下：“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這些？“

“我試過，但你被控制得太深。“王志的眼神悲傷，“直到最近，'守望者'又開始活動，我才敢再次接近你。“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人踢開了什么門。王志推了她一把：“快走！他們很快會發現這條通道！“

齊語沖下樓梯，冰冷的金屬臺階在腳下震顫。管道層像迷宮一樣復雜，她只能朝著有新鮮空氣流動的方向跑。終于，一個排水柵欄出現在眼前，外面是醫院的背面圍墻。

齊語用扳手撬開柵欄，擠了出去。夜風撲面而來，帶著自由的氣息。她回頭看了眼黑洞洞的出口，沒有追兵——暫時。

翻過圍墻后，齊語躲進一個24小時快餐店的洗手間，鎖上隔間門，顫抖著打開父親的信：

“親愛的語兒：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S項目遠不止記憶實驗，他們在開發一種控制人類思想的技術。我發現了他們的終極目標——在特定人群中植入觸發指令，制造可控的社會動蕩。

最可怕的是，他們成功了。你是第一批成功案例之一，但我在最后關頭干擾了你的程序。718這個數字是關鍵，它能暫時屏蔽你腦中的指令。

金屬盒里是原始實驗數據和解毒劑配方。找到宋遠，他知道如何幫你徹底清除指令。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別是那些知道我研究細節的人。

永遠愛你的父親“

齊語淚眼模糊地打開金屬盒，里面是一個U盤和幾小瓶藥劑。盒底還墊著一張照片——年幼的她坐在父親肩頭，兩人都在大笑。照片背面寫著：“記住7月18日“。

窗外，警笛聲由遠及近。齊語擦干眼淚，將信和照片藏進內衣，U盤和藥劑塞進鞋墊下。她必須離開這座城市，找到父親說的“解毒劑“。

但首先，她得甩掉所有追兵——包括那些可能已經植入她大腦的指令。齊語走出快餐店，融入夜色中的人群。每一步都讓她離真相更近，也離危險更近。

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另一端的某個監控室里，一個大屏幕上顯示著她的照片和一行紅字：“目標已激活，進入第二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