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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二元與三元

本書所要討論的是“祭祀”兩字所指向的那類“禮”。

漢語中“祭”這個字最初只有上面那部分,左邊是一塊滴血的肉,右邊是手,意在用手給出動物的肉。要么是由于接受祭品的“存在者”或“力量”古時候被想象為不可見的,要么是由于以手供肉意思已足夠明確,總之“祭”這個字最初沒有下面“示”這一部分。直到晚商,“示”旁才被加上,指盛祭品的器物(大抵是那些能與祭品合成一體、顯示祭禮之莊重的“工藝品”)或祭臺(似應指使不可見力量顯現自身在場之處)。此后,“祭”字經歷了一些變化,但晚商出現的這一三合一結構長期綿續。

古時“祭”的意思與交際的“際”相通,指的是“人神相接”。在“人神相接”中,所供的帶血之肉所起的作用顯然是關聯。帶血之肉緣何有這一作用?或許是因為,在古人的思想里,非人間力量不同于人,它們吃生食,要與其“交際”,便須以其慣于“消耗”的活物為“禮”;或許是因為要使“祭”產生“際”的作用,便要先殺死活物(“祭”字本與“殺”字意思相通,“祭品”本也被理解為“犧牲”),使其生命之液/氣流動起來。

“祭祀”中的“祀”字,本與“祭”字意思差不太多(與其意思相通的還有享、薦、至、察等),出現的時間也相近,可指在祭祀場所長期擺放供品的那種“祭”。不過,“祀”字里有“巳”這個部分,它本指胎兒或后嗣,由此,“祀”字大抵有了求子之祭的意思,延伸而論,它的含義可指祭祀之“化育功能”(保障或促進人和世界的生命力增殖)。

“祭祀”兩字的意義既明(1),我們可知,這個詞之所指,為“禮”這個大范疇中的一類。

“禮”這個字最初也沒有“示”這個偏旁,而僅有右邊的“豊”?!柏N”這個字下面的部分是“豆”,象“行禮之器”的“器”,上面的部分本來并不是“曲”,而是“玨”,即兩串玉上下疊加,意思是《說文》講的“事神致?!?。王國維先生早已發現,“禮”的直接解釋應為“盛玉以奉神人之器”,“推之而奉神人之酒醴亦謂之醴,又推之而奉神人之事通謂之禮”(2)。也就是說,“禮”字既指敬神又指敬人,其接受方既可以是非人間力量又可以是塵世中人,所奉的物品是像玉那樣珍貴的東西,但卻不局限于玉。

古人有時將祭祀的“祭”字與其同義字“薦”相區分,認為前者“用牲”,后者用非動物的供品。他們一般還把祭品接受者限定在“超越人間的存在”這一范疇中,狹義上包括祖先、人、鬼和神(3),廣義上則包括帶有“神秘性”的一切超人間力量。

說到祭祀,我們不禁會想到《儀禮》《禮記》等古籍,這些可為我們從供品“接受者”的種類(先人、天地四方、名山大川、五祀、八蠟、英烈、厲鬼等)、祭主和其他參與者的角色安排(如王、侯、大夫、士、庶及親屬制度上的“差序格局”)與表現到祭祀的程式(時間節律、祭祀場所的勘定和建設、儀式的人和物方面的準備、祭品的處置與分配)及“理論”(有關“禮”的重要心理和社會價值的思想)等角度得出有關“繁文縟節”的認識提供支持。(4)

然而,祭、祀、禮三字,意義本已足夠豐富。它們氣韻生動,展現了人借助一種非人(物或被視作物的人)來與另一種非人(廣義的神或非人間力量)溝通的情形(祭),揭示了我們稱為“儀式”的東西對于生命綿續和繁榮的意義(祀),說明了通過人所珍視之物表示的敬畏之心既是面向人的他者(他人)又是朝向非人的“它者”(神或物)的(禮)。

這些字構成了一個“廣義人文關系”的維度,它表明,人在其生活中處理的關系,范圍遠遠超出“自己”,它們本身是在物我、人神、自他之間活動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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