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常與夏云曦共戲、同食、同觀影,然自卑之心使我面對她的時候毫無底氣,每低頭默為其做力所能及之事,未嘗言愛。云曦嘗謂余曰:“汝真木訥,不解風情。“余陰為之多事,終不能使其心生愛慕。久之,云曦遂為余心之重負,思之則郁,忘之則悵。
家貧于高中時尚可自矜,以學業優則可,所謂千金難買少年貧。及入大學,則境況迥異。家無余資,糊口且難,尚需為童子師,得薄薪以自給,安有錢以悅女?一日云曦生辰,余問曰:“生辰何過?“
云曦慍曰:“奈何過,如是過耳。“余悵然食于食堂,念其嬌媚之容,終沮喪歸舍,聽收音機達旦。而云曦與一男生往西北影城觀夜影,喁喁私語,遞情送意,幸未為余所見,否則必嘔血矣。
交大之南門,有燒烤肆,吾常往食。烤串實惠,每串一角,五元肉串與烤餅,略可果腹。難忘大四春日之夜,天暖無風,道旁巨法桐靜立不動。
時方暮七八點,肆中人稀,吾正飲啤啖串,見對面園中有戀人背影:女枕男懷,仰首頷微揚,男俯身吻其鼻、目、腮、耳,終循頸而下。女著羅裙,素底褐紋,清雅絕塵。彼情動,身不由己,輾轉不已。
吾觀之愈熟,女若云曦,男則面善,依稀曾識,然莫能名之。欲辨是否云曦,吾潛付酒資,循道旁綠籬,繞至其前,匿于冬青之后,默而窺之。去之未遠,吾處高樓影中,無人察覺。
二人忘情,更未發現灌叢有人。女果云曦!
那一刻,吾腦若炸裂,半晌失神。俯首,遍體生寒,心悸不已,通體顫栗,不知是憤、是失、抑或絕望。昂首,木然視之。
若遇陌路,或觀影戲,親昵與否,皆與我無關,不過冷眼旁觀耳。然眼前之她,乃吾久慕之女,心奉若神明,豈容俗子玷之?
然云曦似不此念,亦無暇念。彼時吾羞愧欲死,恨無地縫可鉆。后再見云曦,遂為熟悉之陌路,雖吾彼時深望重溫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