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

蕭璃月跪在破舊院落的銅鏡前，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

以前漂亮的臉蛋現在白得像紙，顴骨高高凸起，只有那雙眼睛，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天真，多了幾分讓人心頭發冷的冷靜。

那一晚的屈辱，換來的不過是陸允琦一句輕飄飄的“會考慮”。

她苦笑著摸了摸小腹。

這三個月來，除了那晚被他叫去書房，陸允琦再沒正眼瞧過她，好像她只是王府里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用完就被扔在角落。

而她，也在這種冷冰冰的環境里，慢慢學會了怎么卑微地活下去。

“小姐，您又吐了？”

蘭心端著參湯進來，眉頭緊鎖，滿臉都是擔心。

蕭璃月剛想搖頭，突然又是一陣惡心沖上來。她來不及多想，捂著嘴沖到院子外面，拼命干嘔起來。胃里早就空了，吐出來的只有苦膽汁。

蘭心趕緊跟出來，一邊輕輕拍她的背，一邊看著她臉色。

忽然，蘭心想到什么，臉色一下子變了：“小姐，您這樣……該不會是……”

蕭璃月愣住了。她仔細算了算日子，從那個屈辱的夜晚到現在，正好三個月。

月事也早就停了……孩子……是那一晚被強占后留下的……

這個念頭像道雷劈在她心上，讓她一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小姐，這是好事啊！”蘭心激動得眼淚直流，“您總算有盼頭了！有了小世子，您在王府的地位就不一樣了！”

但蕭璃月心里卻翻騰著說不出的滋味。

這孩子，是她最絕望時候留下的骨血，是她生命的延續，可也是那個男人羞辱她的活生生的證據。

她該恨這孩子，還是該愛他？

書房里，他聽著張管事的報告，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著，臉色陰沉得嚇人。

“好手段。”他冷笑一聲，眼里全是輕蔑，“想拿孩子來要挾本王？蕭璃月，你的心眼兒倒是越來越深了。”

他站起身，背著手：“告訴她，這孩子，本王不會認。”

蕭璃月聽到張管事傳的話時，心里最后一點幻想徹底碎了。

她就知道，對這個男人，永遠不該抱任何指望。

他的心，比冬天的冰還冷。

就在這時，高敏珠正笑盈盈地端著一碗安胎藥走進院子。她今天穿了身嫩綠色的裙子，頭上戴著珍珠花釵，整個人嬌美得像春天的花兒，跟蕭璃月的憔悴一比，特別扎眼。

“璃月妹妹，聽說你有喜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她聲音甜得發膩，“這是我特意讓廚房給你熬的安胎湯，用了十幾味貴重的藥材，快趁熱喝了吧。”

蕭璃月接過青花瓷碗，看著那墨綠色的湯藥，心里咯噔一下。

高敏珠什么時候對她這么好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三個月的煎熬讓她學會了小心。

她裝作不小心把碗歪了一點，幾滴湯藥灑在腳邊的石磚上。只見那幾滴藥水一落地，石磚立刻被腐蝕出幾個小坑，還冒起了白煙。

蕭璃月倒吸一口涼氣。好毒的藥！

要是真喝下去，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好狠毒的心腸。”她抬起頭，眼神冰冷地看向高敏珠，“真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傻乎乎的蕭璃月？”

高敏珠的臉瞬間白得像紙，但她畢竟在后宅斗了這么多年，很快又擠出溫柔的笑：“璃月妹妹說什么呢？這湯怎么可能有問題……許是這石磚年頭太久了吧……”

“夠了。”

蕭璃月冷冷打斷她，把碗狠狠摔在地上，“以后你的‘好意’，我蕭璃月受不起。”

高敏珠見事情敗露，也不裝了，眼里閃過一絲狠毒：“蕭璃月，你別得意。就算你有了孩子又怎樣？王爺壓根兒不在乎你！”

說完，她就踩著小碎步走了。

蕭璃月看著一地的碎瓷片，心里亂成一團。高敏珠敢這么明目張膽地下毒，說明她已經等不及了。

而自己，必須想辦法保住這個孩子。

為了保護肚子里的孩子，蕭璃月咬牙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假裝流產。

她偷偷買通了一個產婆，用豬血和紅花調出血水，又讓蘭心配合演戲。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在眾人面前演了一出小產的戲。

“孩子……孩子沒了……”她虛弱地躺在床上，臉白得像鬼，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還擠出幾滴眼淚，“都怪我身子太不爭氣……”

陸允琦知道后，心里竟莫名地閃過一絲失落。但他很快壓下去，面無表情地說：“沒了正好，省得以后麻煩。”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戳在蕭璃月心上，讓她更確信自己做得對。

這個男人，根本不配當父親。

然而，就在蕭璃月以為能暫時喘口氣的時候，一個晴天霹靂般的噩耗傳來。

“小姐！小姐！”蘭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剛有人從寧古塔帶消息來……蕭老爺……蕭老爺在流放的路上得了病，已經……”

蕭璃月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父親身體一向硬朗，他答應過我要好好活著的……”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父親死了，在那個冰天雪地的邊關，帶著滿肚冤屈走了。

蕭璃月眼里最后一點光也徹底滅了。

父親死了，母親下落不明，蕭家徹底完了。

她現在活在這世上，只剩下肚子里這個孩子，是她最后的支撐。

絕望之中，她又一次被陸允琦叫到書房。

這一次，他更殘忍也更無恥。

他故意讓高敏珠得知消息，在關鍵時刻前來打擾，就為了看她驚慌失措、苦苦哀求的樣子。

“求我，別讓她進來。”

陸允琦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里滿是惡意的快感。

“只要你求我，我就讓她滾。”

蕭璃月跪在地上，頭發散亂，臉上全是屈辱的淚水：“求你……求王爺別讓她進來……”

那一夜之后，蕭璃月躺在冰冷的床上，抱著她僅有的一點溫暖——肚子里的孩子。

她徹底明白——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府里，在這個冷冰冰的世道，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