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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霓虹下的騎士
  • 云蒙蒼翁
  • 3365字
  • 2025-08-19 07:30:00

入秋后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下了整夜。李建國凌晨出門時,路面上的積水映著路燈的光,像鋪了一地碎玻璃。他往電動車的電池盒外裹了層塑料袋——上次淋雨短路的虧,他可不想再吃。

灰灰蹲在車筐的貓包里,鼻尖頂著網紗往外看,小爪子把網面撓出一個個小坑。“安分點,”李建國拍了拍貓包,“今天有你愛吃的小魚干。”小家伙像是聽懂了,乖乖縮回去,只留條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晃。

第一單是送到老街的餛飩鋪,給隔壁小區的獨居老人送早餐。李建國熟門熟路拐進巷子,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發亮,墻根的青苔綠得淌水。餛飩鋪的木招牌在風里吱呀響,老板娘正站在灶臺前,竹勺在鍋里攪出一圈圈白汽。

“李師傅,早啊。”老板娘笑著把打包好的餛飩遞過來,油紙袋上印著“老陳家餛飩”五個墨字,邊角磨得發毛,“王大爺昨晚就打電話訂了,說就等你送呢。”

“大爺身子骨還好?”李建國接過袋子,指尖觸到滾燙的溫度。王大爺今年八十多,兒子在外地,去年摔了一跤后就很少出門,每天的兩頓飯幾乎都靠外賣。

“前天見他在門口曬暖呢,拄著拐能走幾步了。”老板娘往他車筐里塞了個油紙包,“剛炸的麻團,給大爺捎著,算我的。”

“那哪行,”李建國要掏錢,被老板娘按住手,“跟我客氣啥?你天天幫我捎話問大爺安好,我還沒謝你呢。”

雨絲斜斜地打在臉上,涼絲絲的。李建國騎著車穿過巷子,看見墻頭上探出枝石榴,紅通通的果子被雨水洗得發亮,像掛在天上的小燈籠。王大爺家的門虛掩著,門軸上的紅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頭紋路。

“王大爺,您的餛飩。”他輕輕推開門,院里的那棵石榴樹落了滿地花瓣,老人正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手里摩挲著個舊收音機,里面咿咿呀呀唱著評劇。

“小李來啦。”王大爺抬起頭,眼睛有點花,卻笑得滿臉皺紋,“快進來避避雨,看這淋的。”

李建國把餛飩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桌上擺著個搪瓷缸,里面的茶水還冒著熱氣。“剛炸的麻團,您趁熱吃。”他幫老人把竹椅往屋檐里挪了挪,免得被雨濺到。

“又讓你破費。”王大爺顫巍巍地拿起麻團,咬了一小口,糖汁順著嘴角往下流,“甜,真甜。”他指了指墻上的相框,“我兒子昨天寄的月餅,廣式的,你帶兩塊回去給孩子。”

相框里的年輕人穿著軍裝,笑得筆直,那是王大爺的兒子,戍邊幾十年,每年只有春節能回來一趟。李建國拿起兩塊月餅,油紙包得方方正正,還帶著淡淡的桂花香。“謝謝您,大爺。”

“謝啥,”王大爺擺擺手,“你比我那臭小子還常來呢。”他從懷里掏出個布包,一層層打開,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零錢,“這是這個月的飯錢,你點點。”

李建國數了數,多了二十塊。“大爺,多了。”

“不多不多,”王大爺把錢往他手里塞,“給孩子買糖吃,聽話。”老人的手背上布滿老年斑,指甲縫里還沾著泥土,卻暖得像團火。

離開時,雨小了些。李建國回頭看,王大爺還坐在屋檐下,手里舉著那塊沒吃完的麻團,望著巷子口的方向,像尊望兒歸的雕像。他心里酸酸的,從車筐里拿出灰灰的小魚干,悄悄放在老人的竹椅旁——灰灰今天大概要少吃點了。

上午十點,雨停了。陽光從云縫里鉆出來,把空氣洗得透亮。李建國在寫字樓送完單,正準備去取下一單,手機響了,是桂蘭打來的。

“建國,你快回來一趟。”桂蘭的聲音里帶著急,“灰灰把張奶奶送的那件毛衣線團弄散了,纏得滿屋都是,我理了半天理不清。”

李建國笑著說:“多大點事,我這就回去。”掛了電話,他跟站長請了半小時假,騎著車往家趕。

剛到樓下,就看見小寶趴在陽臺上揮著小手:“爸爸!灰灰闖禍啦!”

推開門,果然看見客廳里像鋪了層粉色的雪,毛線纏在桌腿上、椅子上,甚至灰灰的尾巴上也繞了幾圈,小家伙正蹲在毛線堆里,一臉無辜地舔爪子。桂蘭拿著半截毛線,氣得直笑:“你看它這搗蛋樣!”

李建國脫下沖鋒衣,蹲下來幫灰灰解尾巴上的毛線:“張奶奶知道了,準得說這貓比小花還淘氣。”小花是養老院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上次他去送水果,看見她把張奶奶的老花鏡藏在枕頭底下,逗得老人直樂。

“你還笑,”桂蘭把毛線團往他懷里一塞,“下午張奶奶要來家里坐坐,這可咋整?”

“沒事,我來理。”李建國拿起毛線,像解數學題似的一點點拆開,“你去買點水果,我記得張奶奶愛吃香蕉。”

小寶也湊過來幫忙,小手捏著毛線頭,小心翼翼地跟著爸爸理。灰灰大概知道自己闖了禍,乖乖地趴在旁邊,偶爾用頭蹭蹭李建國的手背,像在認錯。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三個人和一只貓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亂糟糟卻溫馨的畫。

正理著,門鈴響了。桂蘭跑去開門,回來時身后跟著張奶奶,老人手里提著個布包,笑著說:“我估摸著你們理不清,特意過來幫忙。”

“張奶奶您怎么來了?”李建國趕緊站起來,“還勞煩您跑一趟。”

“在家待著也是待著,”張奶奶走到毛線堆前,拿起線頭看了看,“這線是我特意給小花選的,軟和,貼身穿不扎。”她蹲下來,手指靈活地穿梭在毛線里,很快就理出個頭緒,“你們看,這樣繞著走,就順了。”

灰灰大概認識張奶奶,湊過去用頭蹭老人的膝蓋。張奶奶笑著摸了摸它的頭:“你這小搗蛋,跟小花小時候一個樣。”

四個人一只貓圍著毛線團忙活,陽光慢慢移過地板,把毛線染成了暖融融的粉色。小寶突然指著窗外喊:“快看,彩虹!”

大家抬頭望去,天邊果然掛著道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像座架在樓頂上的橋。灰灰也站起來,對著彩虹“喵”了一聲,尾巴搖得像朵花。

毛線理完時,已經快中午了。桂蘭留張奶奶吃飯,老人笑著答應:“我就愛吃你做的糙米飯,比養老院的香。”

吃飯時,張奶奶從布包里拿出個小布偶,是用剩下的毛線勾的小貓,圓滾滾的,眼睛是用黑紐扣縫的。“給小寶的,”老人把布偶遞給孩子,“勾得不好,別嫌棄。”

小寶接過布偶,高興得直拍手:“謝謝張奶奶,真好看!”他把布偶放在灰灰旁邊,“以后它就是灰灰的好朋友啦。”

灰灰湊過去聞了聞布偶,用爪子輕輕拍了拍,像是在打招呼。張奶奶看著這一幕,笑得眼睛瞇成了縫:“真好,真好。”

下午送單時,李建國的心里一直暖暖的。路過花店,他進去買了束向日葵,老板笑著說:“這花向陽,看著就舒坦。”

“給養老院的老人帶的,”李建國說,“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送到養老院時,王大爺正在院子里澆花,看見他手里的向日葵,笑著說:“老李,你這是把太陽搬來了?”

“給大家添點顏色。”李建國把花插進大廳的花瓶里,黃色的花瓣在陽光下亮得晃眼,引得不少老人圍過來看。小花也被護士推了過來,她指著向日葵,突然含糊地吐出兩個字:“花...花...”

護士驚喜地說:“小花會說話了!”

張奶奶激動地握住小花的手:“好孩子,再說一個,再說一個!”

小花看著向日葵,又看了看張奶奶,突然清晰地喊了聲:“奶...奶...”

張奶奶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抱住小花,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反復說著:“哎,奶奶在,奶奶在...”

李建國站在旁邊,眼眶也熱了。他悄悄退出大廳,騎著車往站點趕。陽光灑在身上,暖得像張奶奶織的毛衣,風里帶著桂花的香,甜得人心里發顫。

傍晚收工,他特意繞到老街,看見王大爺還坐在屋檐下,手里拿著他留下的小魚干,正一點點掰碎了喂墻角的流浪貓。夕陽把老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和貓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幅安靜的畫。

李建國沒打擾他,騎著車慢慢往家走。車筐里的向日葵還剩一朵,是他特意留的,想給桂蘭插在窗臺上。路過餛飩鋪,老板娘笑著喊他:“老李,帶碗餛飩回去不?剛包的。”

“來一碗,多加香菜。”李建國停下車,看著老板娘麻利地打包,心里想著,日子就像這餛飩,湯湯水水的,看著普通,卻暖乎乎的,藏著說不盡的滋味。

回到家,桂蘭正在給小寶講故事,灰灰趴在孩子腿上,聽得尾巴一甩一甩的。李建國把向日葵插進玻璃瓶里,放在張奶奶勾的布偶旁邊,黃色的花瓣映著粉色的貓,倒也相映成趣。

“今天累壞了吧?”桂蘭走過來,幫他解下外賣箱,“我給你留了熱水,快泡泡腳。”

李建國坐在沙發上,看著娘倆和小貓,又看了看窗臺上的向日葵,覺得渾身的乏累都散了。他想起白天小花喊的那聲“奶奶”,想起張奶奶的眼淚,想起王大爺喂貓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跑過的那些路,爬過的那些樓梯,都串成了線,把一顆顆孤單的心,連在了一起。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圓滾滾的,像個剛出鍋的麻團。李建國端起桂蘭遞來的熱水,慢慢泡著腳,熱流從腳底往上竄,暖得人心里發漲。他知道,明天的太陽還會照常升起,他還會騎著電動車,穿梭在這座城市里,帶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也帶著那些說不出的牽掛,繼續往前走。

而那些藏在煙火里的溫暖,就像窗臺上的向日葵,永遠朝著光,永遠帶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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