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那家燒烤攤時，老板笑著打招呼：“老李，今天這么早收工？“

“嗯，家里有喜事！“李建國笑著揚了揚手機，“給我來十串烤腰子，再來兩串雞翅，多放辣！“

“好嘞！“老板應得爽快，手里的鐵簽子翻飛，“給你多加倆饅頭片，算我的！“

等烤串的時候，李建國給桂蘭發了條語音：“我在買烤串，小寶愛吃的雞翅也買了，回去給你們當宵夜。“

桂蘭很快回了個語音，里面混著小寶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卻聽得出來是在喊“爸爸“。李建國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泡得軟軟的，甜絲絲的。

提著熱乎乎的烤串往回騎，晚風帶著點涼意，卻吹得人心里敞亮。路過小區門口的水果店，他進去挑了個最大的西瓜，老板笑著說：“這瓜保甜，剛從地里摘的。“

“甜就好，孩子愛吃。“李建國付了錢，把西瓜抱在懷里，沉甸甸的，像抱著個圓滿的月亮。

樓道里的聲控燈不知什么時候修好了，“啪“地一聲亮起來，暖黃的光灑滿了樓梯。李建國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往上走，烤串的香味順著門縫飄出去，引得鄰居家的小狗汪汪叫。

掏出鑰匙開門，桂蘭正坐在床邊給小寶削蘋果，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她倆身上鍍了層金邊。小寶看見他，眼睛一亮，從床上坐起來：“爸爸！“

“哎！“李建國把烤串和西瓜放在桌上，快步走過去，摸了摸小寶的頭，“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小寶笑著說，露出兩顆小虎牙，“醫生說我能出院了，回家就能看動畫片了。“

“那也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桂蘭削蘋果的手頓了頓，眼圈紅了，卻笑著說，“快把烤串拿來，涼了就不好吃了。“

李建國把烤串遞過去，小寶拿起一串雞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流。桂蘭趕緊掏紙巾給他擦，嘴里念叨著“慢點吃“，眼里的笑意卻藏不住。

李建國坐在旁邊，看著娘倆，心里像揣了個暖爐。他拿起一串腰子，咬了一大口，辣椒的辛辣和腰子的焦香在嘴里炸開，吃得他直冒汗，卻覺得渾身舒坦。

“對了，“桂蘭突然想起什么，從床頭柜里拿出個小布包，“今天張奶奶讓人捎來的，說給小寶補補。“

李建國打開布包，里面是幾塊曬干的紅棗，紅彤彤的，像顆顆小瑪瑙。“張奶奶有心了。“他拿起一顆，塞到小寶嘴里，“甜不甜？“

“甜！“小寶含著紅棗，含糊不清地說。

晚上，桂蘭給小寶洗了澡，換上干凈的睡衣。孩子累了，很快就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蘋果。李建國坐在床邊，看著他均勻的呼吸，心里踏實得很。

桂蘭端著盆熱水進來，往他腳邊一放：“泡泡腳，解解乏。“

李建國把腳伸進水里，熱水漫過腳踝，帶著點艾草的香味——桂蘭總愛往水里加把艾草，說能驅寒。“今天站長說，下個月給我漲點提成。“他看著水面上的漣漪，“等小寶好了，我再找個兼職，爭取年底把欠的醫藥費還上。“

“不急，“桂蘭坐在他旁邊，幫他搓著腳，“日子慢慢過，總會好的。“她的手粗糙得很，掌心的老繭蹭著他的腳，有點癢，卻暖得人心頭發顫。

“等小寶徹底好了，咱帶他去公園放風箏。“李建國說，想起下午在公園看見的那些孩子，“他念叨好多次了。“

“嗯，再去拍張全家福。“桂蘭的聲音低了點，“上次拍還是小寶五歲的時候，現在都長這么高了。“

李建國沒說話，拿起她的手，輕輕摩挲著。那雙手曾經也是細皮嫩肉的，跟著他操持這個家，磨出了一層又一層的繭，卻始終像塊暖玉，焐著這個家的溫度。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片清亮。遠處的街道上，偶爾有汽車駛過，燈光在墻上拉出道長長的影子，又很快消失。李建國靠在床頭，聽著桂蘭輕輕的呼吸聲，覺得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娶了這個女人，有了這個家。

第二天一早，李建國醒得比鬧鐘還早。他輕手輕腳地起來，給娘倆做好早飯，然后去站點交了車。站長拍著他的肩膀說：“老李，放你兩天假，好好陪陪孩子。“

“謝了張哥！“李建國笑得合不攏嘴，“等我回來請你喝酒！“

回到家，桂蘭正給小寶穿衣服，孩子穿著件黃色的小外套，精神得很。“今天天氣好，咱們去公園？“李建國拎起昨天買的風箏，是只威風凜凜的老鷹。

“好！“小寶拍著小手，眼睛亮得像星星。

公園里人不少，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得很。李建國把風箏線遞給小寶，自己在后面托著風箏：“跑！“

小寶邁開小腿往前跑，風箏晃晃悠悠地飛起來，越飛越高，在天上展開翅膀，像真的老鷹一樣。孩子的笑聲脆得像銀鈴，引得旁邊的人都看過來，笑著說：“這孩子真精神。“

桂蘭站在旁邊，手里拿著瓶水，看著他們爺倆，嘴角的笑意就沒斷過。李建國跑累了，回到她身邊坐下，接過水喝了一口，水是溫的，剛好解渴。

“你看，那不是張奶奶嗎？“桂蘭突然指著不遠處說。

李建國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張奶奶正坐在長椅上，旁邊圍著幾個穿校服的年輕人，手里捧著鮮花和水果，笑得熱鬧。“是她的學生來看她了。“李建國心里一暖，“我說什么來著，肯定沒忘。“

張奶奶也看見了他們，笑著揮揮手。李建國拉著小寶跑過去，孩子脆生生地喊：“張奶奶好！“

“哎，好孩子！“張奶奶笑得眼睛瞇成了縫，拉著小寶的手，“真精神，看來是好利索了。“

“多虧了您給的紅棗，補氣血。“桂蘭笑著說。

“那算什么，“張奶奶擺擺手，指著身邊的年輕人，“這些都是我以前教的學生，今天特意來接我去吃頓飯。“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笑著說：“我們張老師可是最好的老師，當年總給我們帶糖吃。“

張奶奶拍了拍他的手，眼里的光像星星：“就你嘴甜。“

看著他們說說笑笑，李建國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他想起自己送過的那些外賣，見過的那些人，有哭有笑，有苦有甜，卻都透著股生生不息的勁兒。

中午，他們在公園附近的小飯館吃了頓飯。小寶點了糖醋里脊，吃得滿嘴都是醬汁，像只小花貓。桂蘭給他擦嘴，自己卻沒怎么吃，光顧著看孩子笑。李建國給她夾了塊排骨：“你也吃，別光顧著孩子。“

“嗯。“桂蘭應著，把排骨上的肉剔下來，塞進小寶嘴里。

吃完飯，陽光正好，他們慢慢往家走。小寶走累了，李建國把他架在脖子上，孩子的小手揪著他的頭發，咯咯地笑。桂蘭跟在旁邊，手里拎著買的菜，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路過一家花店時，李建國停下來，進去買了支康乃馨，遞給桂蘭：“給你的。“

桂蘭愣了愣，接過花，臉突然紅了，像年輕時那樣。“都老夫老妻了，還買這個。“她嘴里念叨著，卻把花舉到鼻子前聞了聞，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回到家，李建國把風箏掛在墻上，剛好在小寶的照片旁邊。桂蘭把康乃馨插進個玻璃瓶里，放在窗臺上，陽光照進來，花瓣透著淡淡的粉，像塊溫柔的玉。

下午，小寶睡著了，李建國坐在床邊削蘋果，桂蘭在旁邊縫補他的沖鋒衣，袖口磨破的地方，她用塊藍色的布補了朵小花，針腳細密，像模像樣的。

“等小寶再大點，我就不跑外賣了。“李建國突然說，“找個輕松點的活兒，比如看大門什么的，能顧家。“

“嗯，“桂蘭點點頭，“我也找個活兒，去超市理貨，聽說不累。“她頓了頓，笑著說，“等攢夠了錢，咱們就回老家，種點菜，養幾只雞，像以前那樣。“

“好啊，“李建國笑著說，“再給小寶養條狗，就像老家那條黃狗，能陪他玩。“

窗外的陽光慢慢移到墻上，照在那朵縫補的小花上，像撒了層金粉。屋里很安靜，只有桂蘭穿針引線的聲音，細細的，像時光在慢慢流淌。

晚上，李建國接到張哥的電話，說明天有個老客戶指定要他送單，是家蛋糕店的，地址在市中心的酒店。“好像是個生日蛋糕，“張哥說，“客戶給的小費不少，你去跑一趟？“

“好，我去。“李建國笑著答應。他想，多掙點錢，就能早點給桂蘭買個新鐲子——她那個銀鐲子，戴了快二十年，早就磨得發亮了。

第二天一早，李建國穿上那件補了花的沖鋒衣，覺得心里踏實得很。桂蘭給他煮了雞蛋，臥在粥里，還是溏心的，燙得人心里暖。“路上慢點，“她往他兜里塞了個蘋果，“餓了就吃。“

“知道了。“李建國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像年輕時那樣。桂蘭的臉又紅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卻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騎上車，才慢慢關上門。

凌晨的街道，像塊被洗干凈的畫布，路燈的光暈在地上鋪著，軟軟的。李建國騎著車，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車筐里的空飯盒晃悠著，發出輕快的響聲。

路過那家包子鋪，老板笑著打招呼：“老李，今天精神頭足啊！“

“那是，家里有喜事！“李建國笑著說，“給我來倆肉包，路上吃。“

包子剛出籠，燙得很，他用塑料袋裹著，一邊騎車一邊吃，肉汁順著嘴角往下流，香得人直咂嘴。路過早市，賣菜的老太太正整理菠菜，看見他，笑著揮揮手，他也笑著回了句“早啊“。

到蛋糕店取餐時，店員笑著說：“師傅，您這衣服挺特別啊，這花補得真好看。“

李建國低頭看了看袖口的小花，心里暖烘烘的：“我老伴兒補的。“

蛋糕很大，是雙層的，上面用奶油畫了只小熊，舉著塊牌子，寫著“生日快樂“。盒子沉甸甸的，李建國小心地放在車筐里，用繩子固定好，生怕顛壞了。

送到酒店時，門口的侍者笑著給他開門，不像上次那么冷淡了。電梯里，一個穿禮服的小姑娘看著他的沖鋒衣，眼睛亮了：“叔叔，您這衣服上的花真好看。“

“我老伴兒縫的。“李建國笑著說。

小姑娘的媽媽笑著說：“真有心。“

到了房間門口，李建國敲了敲門，一個穿西裝的男人開了門，臉上帶著笑意：“辛苦了，師傅。“他遞過來一張五十塊的鈔票，“小費。“

“謝謝。“李建國接過錢，小心地揣好。

“進來坐坐？喝杯水？“男人熱情地邀請。

“不了，還有活兒。“李建國笑著擺擺手，轉身要走，卻聽見屋里傳來生日快樂歌，很多人一起唱，聲音亮亮的，像陽光一樣。

他走出酒店，看見門口的噴泉在陽光下閃著光，水珠濺在地上，像碎鉆。掏出手機，給桂蘭發了條信息：“剛掙了五十塊小費，晚上給你買糖葫蘆吃。“

桂蘭很快回了個笑臉，后面跟著句：“我等你回來。“

李建國騎上車，往站點趕。路上的車漸漸多了起來，喇叭聲、笑聲、叫賣聲混在一起，像支熱鬧的歌。他看著路邊的樹，葉子綠得發亮，像剛洗過一樣；看著路上的人，臉上都帶著點笑意，像揣著什么高興事。

他想起自己送過的那些外賣，熱的粥，涼的面，甜的蛋糕，辣的烤串，里面都藏著別人的故事，有喜有悲，卻都透著股勁兒，像這城市的脈搏，永遠在跳動。

他的沖鋒衣在風里輕輕晃，袖口的小花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朵永遠開不敗的花。車筐里的空蛋糕盒，偶爾發出點聲響，像在哼著首輕快的歌。

李建國笑了笑，握緊車把，往前騎去。前方的路還很長，或許還有風雨，但他知道，家里有盞燈在等著他，有碗熱粥在等著他，有個人在等著他，這就夠了。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暖烘烘的，像桂蘭的手，輕輕托著他，往前去，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