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緩慢而沉重地向上浮起。亞歷克斯猛地睜開眼，劇烈的眩暈感讓他幾乎嘔吐。他下意識地抓緊了座椅扶手，冰冷的皮革觸感傳來，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還在座位上。飛機引擎低沉的轟鳴聲依舊在耳畔回響，但……太安靜了。

亞歷克斯立刻警覺起來。他環顧四周，頭等艙內光線昏暗，只有閱讀燈微弱的光芒勾勒出沉睡乘客的輪廓。然而，這沉睡并非旅途勞頓的自然休憩，而是一種……死寂般的凝固。

所有人都保持著入睡時的姿勢，一動不動。有人歪著頭靠在舷窗上，有人低垂著頭顱，甚至有人直接撲倒在面前尚未收起的餐盤上，湯汁和食物殘渣粘在臉頰和衣服上也毫無知覺。書本、手機、平板電腦散落一地，如同被遺棄的玩具。空氣里彌漫著食物久置的酸腐氣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陳年古墓般的沉悶氣息。

沒有鼾聲，沒有夢囈，沒有翻身時衣物的摩擦聲。只有引擎單調的轟鳴，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仿佛整個機艙被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亞歷克斯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看向身旁的妹妹艾拉。她蜷縮在寬大的座椅里，金色的長發凌亂地散落在蒼白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緊閉著，呼吸微弱而均勻。那個冰冷、霸道的人格似乎暫時隱去了，此刻沉睡的是他熟悉的、柔弱善良的妹妹。

“艾拉？艾拉！”亞歷克斯輕輕搖晃她的肩膀，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艾拉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那雙湛藍的眼眸里先是迷茫，隨即迅速被巨大的恐懼填滿。她猛地坐直身體，緊緊抓住亞歷克斯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哥……哥哥！我們……我們怎么了？飛機……飛機還在飛嗎？其他人……其他人怎么了？”她驚恐地看著周圍如同蠟像般凝固的乘客。

“噓……別怕，艾拉，別怕。”亞歷克斯將她顫抖的身體攬入懷中，用盡可能溫和的聲音安撫著，“飛機還在飛，但我們好像……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需要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艾拉，你呆在這里，我去四周看看……”

艾拉輕輕地應了一聲，亞歷克斯小心地起身，開始四處查看，他慢慢地朝駕駛室走去。

一路上亞歷克斯皺著眉，小心翼翼地避開躺了滿地的工作人員，終于到達目的地。透過駕駛室門上的小窗，他清楚地看見連駕駛員也在沉睡。

他手上閃過銀色的魔術，駕駛室的小門應聲打開。

看著滿屏的電子設備，亞歷克斯不禁有些頭疼，他是魔術師，不是工程師，自然對機械一竅不通。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了解這些的“人”。

亞歷克斯回到艾拉身邊，輕柔地摟住她：“艾拉，我需要你的幫助……”

艾拉在他懷里瑟瑟發抖，像只受驚的小鹿：“幫……幫什么？我……我能做什么？”

亞歷克斯深吸一口氣，看著妹妹的眼睛，語氣變得嚴肅而懇切：“艾拉，我需要……需要‘祂’出來。需要‘神王’的力量。只有‘全能全知’的‘祂’，才能幫我們弄清楚現在的狀況，找到離開的辦法。”

“不！不要！”艾拉猛地搖頭，眼中充滿了抗拒和恐懼，“祂會傷害你的！祂會傷害所有人的！哥哥，我們不能放祂出來！祂很可怕！”

“艾拉，聽我說。”亞歷克斯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我知道你害怕祂。我也知道祂很危險。但現在的情況更危險！你看看周圍，所有人都像被詛咒了一樣沉睡不醒，飛機在自動飛行，但我們根本不知道飛向哪里！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等燃料耗盡，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艾拉，我知道你很善良，你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受傷。但現在，‘祂’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我向你保證，我會盡全力控制局面，不會讓祂肆意妄為。相信我，好嗎？”

艾拉淚眼婆娑地看著哥哥，看著他眼中深切的憂慮和堅定的決心。她內心掙扎著，恐懼與對哥哥的信任激烈交鋒。最終，對哥哥的信任和對所有人安危的擔憂戰勝了恐懼。她咬著下唇，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吶：“……好……好吧。但是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亞歷克斯松了口氣，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會的。”

他扶著艾拉坐直身體。艾拉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恐懼。她閉上眼睛，雙手緩緩抬起，在胸前交叉，指尖以一種極其古老而優雅的軌跡劃動。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念誦著晦澀難懂、卻充滿神圣韻律的禱詞。那聲音起初微弱，如同溪流低語，漸漸變得清晰、悠揚，仿佛來自奧林匹斯山巔的回響：

“Κλ?νετ’ουρανο?αστ?ρια，ακο?στετηφων?μου!（蒼穹的星辰啊，請俯首傾聽我的聲音！）

Χ?λυβα?αλυσ?δα?τη?ανθρ?πινη?ψυχ??，λ?θητε!（束縛凡人靈魂的鋼鐵枷鎖，解開吧！）

Απ?ταβ?θητουχρ?νου，απ?τονθρ?νοτουαιθ?ρα，（自時光的深淵，自以太的王座，）

Εμφαν?σου，Βασιλι??μου!（顯現吧，我的君王！）

Αποδ?χουαυτ?τοσ?μαω?το?χημ?σου!（接納此身為汝之御座！）

Δ?σεμουτηδ?ναμηναδιασχ?σωτοσκοτ?δι!（賜予我力量，刺破這黑暗！）”

隨著禱詞的進行，艾拉周身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如同月光般的銀色光輝。她的身體微微懸浮起來，離座椅約有寸許。空氣中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在舞動，勾勒出橄欖枝、月桂枝和雷電的虛影。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威嚴的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她體內蘇醒、積聚。

亞歷克斯單膝跪地，右手撫胸，低下頭顱，姿態恭敬如同覲見神祇。他沉聲道：

“恭迎……神王陛下……”

當最后一個音節落下，艾拉身上的銀光驟然收斂，她緩緩落回座椅，再次睜開雙眼。

那雙湛藍的眼眸，此刻已變得如同萬載寒冰，深邃、漠然，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她微微抬起下巴，姿態高傲而睥睨，仿佛坐在她身下的不是航空座椅，而是奧林匹斯的神王寶座。她掃了一眼單膝跪地的亞歷克斯，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審視意味的弧度。

“亞歷克斯，”她的聲音依舊帶著艾拉的軟糯音色，但語調卻冰冷、平穩，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喚醒我，所為何事？這凡鐵鑄造的囚籠，似乎陷入了某種……有趣的困境？”

亞歷克斯站起身，姿態依舊恭敬，但語氣不卑不亢：“陛下，如您所見。飛機失控，全員陷入未知沉睡，導航失效。我們迷失了方向，且燃料有限。懇請陛下出手，探查此間虛實，尋找脫困之法。”

“哦？”神王人格的艾拉（此刻應稱其為“神王”）挑了挑眉，似乎來了點興趣，“迷失？有趣。讓本王看看，是什么東西敢遮蔽神明的目光。”

她站起身，動作優雅而從容，徑直走向駕駛室。亞歷克斯緊隨其后。她所經之路面如同黃油般融化，又慢慢凝固。兩人進入駕駛室。

兩名機長同樣如同雕塑般沉睡在座椅上，儀表盤閃爍著各種燈光，自動駕駛的指示燈亮著。神王的目光掃過復雜的儀表盤和舷窗外無盡的黑暗，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符文在飛速流轉、解析。

僅僅幾秒鐘后，她便收回了目光，臉上露出一絲玩味。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凡人。”她轉過身，看向亞歷克斯，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好消息是，這鐵鳥確實在按照預設的航線‘自動巡航’，短時間內不會一頭栽進海里。”

亞歷克斯心中一緊：“那壞消息呢？”

神王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向舷窗外那濃得化不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壞消息是，我們根本不在你認知中的‘太平洋’上。這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無邊無際的‘海’。沒有大陸，沒有島嶼，沒有星辰，沒有方向。本王的神念延伸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感知不到任何熟悉的坐標和邊界。我們被困在了一個……未知的‘界域’夾縫之中。”

一股寒意瞬間從亞歷克斯的腳底竄上頭頂。未知的海域？界域夾縫？這遠比飛機故障或者劫持要恐怖得多！

“陛下，能否……”亞歷克斯艱難地開口。

“能否帶我們離開？”神王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當然可以。本王的力量足以撕開這脆弱的鐵皮，帶著你直接躍入下方的‘海’。以本王的權能，保你在海中如履平地，甚至遨游探索，尋找歸路也并非難事。至于這些螻蟻……”她瞥了一眼沉睡的機長和外面寂靜的客艙，“他們的死活，與本王何干？”

亞歷克斯臉色劇變：“陛下！這飛機上有數百條無辜的生命！我們怎能……”

“無辜？”神王嗤笑一聲，眼神冰冷，“凡人的生命如同朝露，轉瞬即逝。他們的價值，在于為本王提供降臨的錨點，僅此而已。亞歷克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本王助你救你妹妹，你助本王完成在異國的偉業。現在，為了這些與你毫不相干的螻蟻，你要耽誤本王的大事嗎？”

亞歷克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當然記得約定。

五年前，艾拉患上了一種極其罕見、現代醫學和普通魔法都束手無策的疾病，她的靈魂在枯萎……

而就在兩個月前的一個深夜，原本病危的艾拉忽然開始恢復，隨之出現的，就是這個強大而詭異的人格。

唯有眼前這位寄居在妹妹體內的古老存在，才有辦法延緩甚至治愈。作為交換，他必須協助神王前往美國，尋找一件對祂至關重要的東西。

神王的存在需要艾拉的身體作為“現實錨點”，否則她的意識無法在物質世界穩定凝聚——這與之前出現在張乾一身上那種近乎完美的“尸解仙”狀態截然不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機艙內依舊死寂，只有儀表盤上代表燃油量的數字在無情地跳動、減少。十二個小時在壓抑的沉默中悄然滑過。亞歷克斯嘗試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辦法：用魔法探測外界，試圖建立精神鏈接喚醒沉睡者，甚至冒險用破壞性法術轟擊舷窗外的黑暗（結果法術如同泥牛入海，毫無反應）……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神王只是在一旁假寐，時不時戲謔地看著他。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亞歷克斯的心臟。他看著身旁神王那冷漠而完美的側臉，又透過駕駛艙的門縫，看向客艙里那些凝固的生命。他一陣掙扎，還是選擇了救自己的妹妹，如果艾拉可以痊愈，這些陌生人的死活的確……

“陛下，我們走吧……”亞歷克斯痛苦地做出了決定。

神王一副欣慰的表情，走出駕駛室，準備施展神跡。

就在這時，一個臉龐誤入祂的眼眸。

一個蜷縮在母親懷里、睡得香甜的嬰兒，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純凈。

神王那冰冷高傲的表情突然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一絲屬于艾拉的、帶著驚恐和哀求的情緒如同水紋般掠過冰面。

“不……不要……”一個微弱而熟悉的聲音，仿佛從神王體內掙扎著發出，“不要丟下他們……哥哥……求求你……不要……”

是艾拉！善良的妹妹人格在關鍵時刻，憑借著對那個嬰兒的強烈共情，竟然短暫地壓制了神王的意志。

神王（艾拉）的臉上瞬間出現了劇烈的掙扎，冰冷與柔軟，威嚴與哀求，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在她臉上交替閃現。

“螻蟻！閉嘴！”神王的聲音帶著惱怒。

“他們……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啊！有家人……有孩子……”艾拉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們的死活，無關緊要！”

“不！很重要！哥哥……幫我……幫幫他們……”艾拉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懇求。

亞歷克斯看著妹妹體內兩個靈魂的激烈交鋒，心如刀絞。他從未見過神王的意志被如此強烈地撼動。艾拉的善良，在此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最終，神王臉上的掙扎平息下來，但那份睥睨天下的冷漠消退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帶著無奈和一絲……煩躁的表情。她（或者說此刻主導的意志更偏向于艾拉）看向亞歷克斯，聲音低沉：

“愚蠢的凡人……以及……愚蠢的善良。”她頓了頓，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罷了。看在這具身體原主如此執著的份上……本王……不，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暫時維持這鐵鳥的飛行，為你爭取時間。”

亞歷克斯眼中燃起希望：“什么辦法？”

“燃燒生命力。”神王（艾拉）平靜地說，仿佛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以這具身體的生命本源為燃料，轉化為純粹的能量，注入飛機的引擎核心，替代燃油。可以維持飛行……直到她的生命耗盡。”

亞歷克斯如遭雷擊，失聲喊道：“不行！絕對不行！這等于讓艾拉去死！”

“這是唯一的辦法！”神王（艾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否則，所有人都會死！包括她！燃燒生命力，至少能爭取時間！亞歷克斯，你還在猶豫什么？難道你想看著你妹妹和這幾百人一起墜入這未知的黑暗之海嗎？”

亞歷克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想起在繆斯宮學習的日子。那時的他，天賦卓絕卻性格孤僻冷漠，眼中只有魔法力量的提升，視凡俗情感為累贅。是艾拉，像一束溫暖的陽光，固執地照進他冰冷的世界。她會為受傷的小鳥哭泣，會為枯萎的花朵難過，會用最純凈的笑容融化他心頭的堅冰。是她教會了他憐憫，教會了他守護的意義。

那是一個平常的午后，一直寄宿在外地避難的小女孩終于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家。

“你就是我的哥哥嘛？”小姑娘天真無邪地笑著。

“閉嘴，臭蟲，我沒有你這樣軟弱的妹妹。”少年冷酷無情。

“哥哥，別總是一個人看書嘛，陪我去喂鴿子好不好？”小姑娘從來沒有記恨過少年，即使他一直對自己惡語相向。

“無聊的游戲……”少年剛剛在比試中折斷了對手的胳膊，轉頭就看見自己的小妹在給對手治療，“軟弱會要了你的命……”少年嗤笑著她。

“你為什么要救我？！不要假惺惺的靠過來！”在成年禮的家族決斗上，少年才知道小姑娘才是家族暗中培育的接班人，他憤怒了，他叛逃了，在被追殺重傷后，少年在一處海岸上奄奄一息。

“因為你是我的家人啊……”

少女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本源魔法贈與給了青年，自己則失去了家族的庇護。

自此以后，世界上少了一個魔術世家，多了兩個賞金獵人……

往昔的點點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他為了救妹妹，不惜與神王交易，甚至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但此刻，妹妹卻為了拯救一群素不相識的人，甘愿燃燒自己的生命，他之前竟然還想著犧牲這些乘客來保全妹妹……多么諷刺！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幾乎將他吞噬。他看著妹妹（此刻主導的是艾拉的意志，但身體由神王掌控著力量）那決然的眼神，看著她蒼白卻堅定的臉龐，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她了。這是她的選擇，是她善良本性的閃耀。

“……好。”亞歷克斯的聲音沙啞，帶著無盡的痛楚，“但是，艾拉……不，神王陛下，請務必……務必保護好她的靈魂本源！我……我會盡快找到出路！”

神王（艾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本王……我會盡力維持她的生機之火不滅。但時間……不多了。”

她不再多言，閉上雙眼。一股柔和卻蘊含著磅礴生機的金色光芒，自她胸口緩緩亮起。那光芒如同心臟般搏動著，絲絲縷縷的金色絲線從光芒中抽離，如同擁有生命般，穿透駕駛艙的金屬壁，精準地沒入飛機引擎的核心部位。

嗡——！

引擎的轟鳴聲似乎瞬間變得高亢、穩定了一些。儀表盤上，那不斷下降的燃油量數字，竟然詭異地停止了跳動！

代價是，艾拉（神王）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蒼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呼吸也變得微弱而急促。那金色的光芒每跳動一次，她的生命力就流逝一分。

亞歷克斯心如刀絞，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舷窗前，望著外面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沒有星光，沒有月光，沒有海面的反光，只有純粹的、令人絕望的黑。肉眼根本無法辨別任何方向。

“肉眼不行……那就用魔法！”亞歷克斯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不能再依賴神王，不能再讓妹妹獨自承擔代價！

他盤膝坐下，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極其復雜的、流轉著星辰光輝的魔法印記。他閉上眼，精神高度集中，溝通著體內浩瀚的魔力源泉，那個他兄妹二人共同締造的魔力爐灶。他不再尋求攻擊或防御，而是將全部心神，投入到一個極其古老而危險的占卜魔法——

“命運之弦的撥動”。

“ΩΜο?ραι，τρει?θε??τουπεπρωμ?νου!（命運三女神啊，執掌定數的女神！）

Κλωθ?，Λ?χεσι，?τροπο!（克洛托，拉刻西斯，阿特洛波斯！）

Ακο?στετηνικεσ?ατουταπεινο?μ?γου!（請傾聽卑微法師的懇求！）

Στηναχαν?σκοτειν?θ?λασσα，δε?ξτεμουτοδρ?μο!（在這無垠的黑暗之海，為我指引方向！）

Θυσι?ζωτημαγε?αμου，τηζωτικ?μουουσ?α!（我獻祭我的魔力，我的生命本源！）

Επιτρ?ψτεμουνααγγ?ξωτον?ματη?Τ?χη?!（請讓我觸碰幸運之弦！）

Επιτρ?ψτεμουναστε?λω?ναφω?ελπ?δα?!（讓我發出一道希望之光！）”

隨著咒語的吟唱，亞歷克斯周身爆發出璀璨的星光！

但這光芒并非向外擴散，而是如同漩渦般向內坍縮，凝聚于他結印的雙手之間。他的臉色迅速變得灰敗，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甚至出現了幾縷刺眼的銀白！他在燃燒自己的魔力本源，甚至生命潛力，只為向那虛無縹緲的命運祈求一絲指引！

他將全部的希望，寄托于那微乎其微的概率——祈求幸運女神的垂憐，讓這道凝聚了他生命與魔力的求救光束，能夠穿透這未知的黑暗界域，被可能存在于此的、同樣迷失或能伸出援手的存在所感知。

他猛地將雙手向前推出。一道凝練到極致、蘊含著星辰軌跡與命運氣息的熾白色光柱，如同刺破長夜的利劍，從他掌心爆發，瞬間穿透了飛機的舷窗，射入了外面那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之中。

光柱一閃而逝，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

亞歷克斯力竭地癱倒在地，大口喘息，眼神卻死死地盯著舷窗外，充滿了絕望與最后一絲渺茫的期盼。

……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時空位面，另一架飛往美國的航班上。

靠窗的朱青梧正閉目養神，消化著與周凜那“孽緣”帶來的疲憊感。舷窗外是深沉的夜色和下方偶爾掠過的、反射著月光的云海。

突然！

一道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奇異穿透力的熾白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從下方遙遠的、深邃的黑暗中一閃而過！那光芒轉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但朱青梧猛地睜開了眼睛！墨鏡后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什么？”

她下意識地低語出聲，身體微微前傾，銳利的目光死死鎖定光芒消失的方向。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悸動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