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電子緊箍……”
“她……她不是人……”
“是……是‘行者’……”
“吳老鬼……造的……怪物……”
白骨夫人那破碎的、帶著極致恐懼的囈語，如同冰冷的毒針，狠狠扎進孫司延的耳膜，更扎進他混亂而驚懼的心底！
電子緊箍？行者？怪物？！
孫司延猛地低頭，目光死死鎖在懷中楊清的手腕上。那個散發著微弱幽光的金屬手環，此刻在他眼中，仿佛變成了某種來自深淵的造物，冰冷、詭異。那道焦黑的、如同激光灼燒留下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不是人類皮膚該有的傷口！這……這到底是什么？！
他下意識地想將楊清推開，仿佛抱著的不再是那個沉默神秘的同伴，而是一具冰冷的、非人的機器！但手臂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幾天來并肩作戰、絕境求生的畫面在腦中瘋狂閃過——她精準的指引，她冰冷的警告，她最后那不惜自毀般的爆發……這一切，難道都只是……程序？代碼？！
“閉嘴！賤人！”牛烈粗暴的吼聲如同炸雷，在轟鳴的水聲中格外刺耳。他巨大的身軀猛地前傾，豹眼中兇光暴漲，死死盯住癱在巖石上、因恐懼而顫抖的白骨夫人。“什么狗屁行者怪物！老子看你是腦子進水了！”
然而，當他兇狠的目光掃過楊清手腕上那個幽藍的手環和那道焦黑的灼痕時，那眼神深處，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發現稀世珍寶般的貪婪精光，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不過……”牛烈話鋒一轉，巨大的身軀靠在濕冷的巖壁上，粗壯的手指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目光在昏迷的楊清和驚疑不定的孫司延之間來回逡巡，帶著一種重新評估獵物價值的審視，“這丫頭身上的‘玩意兒’……倒是有點意思。”他刻意加重了“玩意兒”三個字，意有所指。
白骨夫人被牛烈吼得渾身一顫，恐懼地蜷縮起身體，但那雙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楊清的手腕，如同看著最恐怖的夢魘。她似乎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恐懼的抽氣聲。
孫司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混亂的思緒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發出嗤嗤的聲響。白骨夫人的恐懼不似作偽，牛魔王態度的微妙轉變也絕非偶然。楊清……她身上的秘密，遠比那本泛黃的筆記和“芭蕉洞”網絡更驚人！電子緊箍？行者？吳老師造的怪物？這些詞組合在一起，指向一個冰冷而恐怖的真相——楊清，很可能不是人類！至少，不完全是！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遠比樓塌地陷更讓他感到眩暈和……一種被徹底欺騙的冰冷寒意。
“你……”孫司延的聲音干澀沙啞，目光復雜地看向牛烈，“你知道什么？”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牛烈不耐煩地一揮手，濺起一片水花，“老子只知道，這丫頭身上的‘緊箍咒’，還有剛才那手‘開洞’的本事，絕不是凡人能有的！”他豹眼微瞇，精光閃爍，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赤裸裸的誘惑，“野猴子，咱們的賬可以暫時擱一擱。現在這鬼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頭頂是塌了的樓，外面是能摔死人的瀑布，還有這個瘋婆子，”他嫌惡地瞥了一眼白骨夫人，“想活命，就得靠這丫頭醒過來！”
他巨大的手指指向昏迷的楊清：“她身上那玩意兒是關鍵！要是能弄明白……”牛烈的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野心，“別說掀翻李靖老兒的桌子，就是真給他媽再造個新天庭，也不是沒可能！”
孫司延的心臟猛地一沉。牛魔王果然打起了楊清和緊箍咒的主意！這頭貪婪的資本巨獸，嗅到了比“筋斗云”更誘人的血腥味！
“她需要能量。”白骨夫人突然開口了，聲音依舊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無法掩飾的恐懼，但眼神卻死死盯著楊清手腕上的手環，“電子緊箍……核心過載……反噬……需要……高純度能源……修復……激活……”
高純度能源？修復？激活？
孫司延猛地想起楊清之前提到過——“風”的內置微型冷聚變電池！那東西……是不是就是她需要的“高純度能源”？！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湍急的水面。剛才的墜落和激流中，“風”那塊黑色金屬塊……掉了嗎？還在嗎？
“能源？”牛烈眼睛一亮，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什么能源？在哪兒？”
孫司延沒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氣，冰冷潮濕的空氣刺入肺腑，讓他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他低頭看著懷中依舊毫無生氣的楊清，那張慘白的臉在昏暗的水光下顯得無比脆弱。不管她是什么，行者也好，怪物也罷，是她一次次在絕境中指引方向，是她最后關頭強行開洞救了所有人的命！沒有她，他們早就被埋在廢墟下了！
一種混雜著憤怒、疑惑、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責任感的復雜情緒，在他胸腔里翻騰。他不能把她交給牛魔王這頭貪婪的巨獸！更不能讓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
“牛總，”孫司延抬起頭，迎向牛烈那充滿探究和貪婪的目光，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想合作，可以。但條件，我說了算。”
“哦？”牛烈濃眉一挑，豹眼中兇光一閃，隨即又化作玩味的笑意，“野猴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子談條件了？”
“第一，”孫司延無視他的威脅，語氣強硬，“她，”他低頭示意懷中的楊清，“由我負責喚醒。在她醒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探查！包括你！”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牛烈和白骨夫人。
“第二，我需要你提供資源。立刻！馬上！”孫司延語速飛快，“高純度能源，頂級的生物修復艙，神經連接設備！我知道你火焰山有私人醫療中心！用你的渠道，最安全的渠道，把東西運到我們能離開這里后的第一個落腳點！”
“第三，”孫司延的目光變得異常冰冷，“這個女人的命，”他指向白骨夫人，“暫時留著。她還有用。但她的處置權，歸我。”
“呵！”牛烈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巨大的身軀在巖石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豹眼上下打量著孫司延，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只“野猴子”。“口氣不小！老子憑什么答應你？就憑你這只半死不活的‘怪物’？”
“就憑‘筋斗云’的核心在我腦子里！”孫司延猛地挺直脊梁，眼中爆發出破釜沉舟的兇光，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就憑沒有我，你就算拿到她身上的‘玩意兒’，也只是一堆看不懂的廢鐵！就憑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牛魔王，你想燒出個新天地，就得先保證這火種不滅！”
他指著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又指向昏迷的楊清：“我和她，就是火種！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你選！”
沉默。只有瀑布震耳欲聾的轟鳴在洞內回蕩。
牛烈臉上的橫肉微微抽動，豹眼中的兇光與貪婪激烈地交鋒。他死死盯著孫司延那雙毫不退縮、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又掃了一眼昏迷的楊清手腕上那幽藍的手環。
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終于——
“嗬嗬嗬……”牛烈發出一陣低沉、如同悶雷滾過的笑聲，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怒意，卻又夾雜著幾分棋逢對手的欣賞。“行！野猴子！老子今天就他媽的信你一回！”他猛地一拍濕漉漉的巖石，濺起大片水花。
“你的條件，老子答應了！”牛烈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資本巨鱷一言九鼎的霸氣，“能源、修復艙、設備，老子立刻安排！保證是最頂級的貨色，走最隱秘的通道！至于這個賤人……”他嫌惡地瞥了一眼依舊在恐懼中顫抖的白骨夫人，“隨你處置！老子只要結果！”
他掏出那個防水性能極佳、鑲著金邊的衛星電話，動作粗暴地按下一串加密號碼，對著話筒吼道：“喂！老子的私人專線！聽著！立刻！馬上！給老子調集以下物資：最高純度的濃縮能源棒，頂配的生物神經修復艙，最先進的腦機接口設備！要現貨！走‘火焰山’一號秘密通道！目的地坐標……等老子通知！一個小時之內，必須準備好！耽誤一秒鐘，老子把你點了當柴燒！”
掛斷電話，牛烈豹眼重新鎖定孫司延，帶著赤裸裸的警告：“猴子，老子把身家都押上了。你要是敢耍花樣，或者這丫頭片子醒不過來……”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笑容猙獰，“老子保證，會讓你和她，一起體驗什么叫真正的……地獄火！”
孫司延心頭一凜，但面上毫無懼色。他點了點頭，不再看牛烈，目光重新落回懷中冰冷的楊清身上。
現在，最大的問題來了——如何喚醒她？白骨夫人說需要高純度能源修復激活……可“風”在哪里？
他的目光焦急地掃過湍急、渾濁、漂浮著各種雜物的水面。剛才的爆炸和激流沖刷，“風”那塊金屬塊很可能被沖走了，或者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潭底……希望渺茫！
“在……在那邊……”白骨夫人極其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恐懼和一種認命般的頹喪。她顫抖著抬起手指，指向水簾洞深處、靠近巖壁水線下方的一個凹陷處。那里水流相對平緩，堆積著一些被沖進來的雜物和浮木。
孫司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昏暗的光線下，一塊不起眼的、啞光黑色的金屬塊，一半淹沒在水里，一半卡在幾根漂浮的朽木之間。側面那個古篆體的“風”字，在幽暗的水光中若隱若現！
“風”！它還在！
孫司延心中狂喜！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將楊清靠在濕滑的巖壁上，確認她暫時不會滑落，然后深吸一口氣，猛地扎入冰冷的河水中，奮力朝著那個凹陷處游去！
冰冷刺骨的河水再次包裹全身，消耗著他所剩無幾的體力。他咬緊牙關，撥開漂浮的雜物，終于游到了“風”的旁邊。他伸出顫抖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塊冰冷沉重的金屬塊！
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河水的冰涼。那個“風”字摸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仿佛之前爆發的慘綠光芒和引發的爆炸只是幻覺。
孫司延不敢耽擱，立刻抓著“風”，奮力游回巖石邊。牛烈冷眼旁觀，白骨夫人則蜷縮著，眼神復雜地看著他手中的金屬塊，充滿了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渴望？
孫司延爬回巖石，渾身濕透，凍得牙齒打顫。他顧不上自己，立刻跪坐在楊清身邊，將那塊冰冷的“風”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左手邊，緊挨著那個緊箍咒手環。
接下來怎么辦？白骨夫人只說了需要能源，但沒說怎么用！
孫司延焦急地看向白骨夫人。白骨夫人接觸到他的目光，身體又是一顫，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眼神充滿了戒備。
“怎么……激活？”孫司延的聲音帶著急促。
白骨夫人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最終，求生的本能和對牛魔王、孫司延的恐懼壓過了對“行者”的懼怕。她極其艱難地、用嘶啞的聲音吐出幾個字：“手環……接觸……‘風’……核心……它會……自動……”
孫司延不再猶豫。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握住楊清那只冰冷、毫無知覺的左手。她的手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皮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他屏住呼吸，輕輕地將她戴著緊箍咒手環的手腕，慢慢地、慢慢地，靠向那塊冰冷的“風”。
當緊箍咒手環那冰冷的金屬表面，即將觸碰到“風”那啞光黑的表面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沉睡巨獸蘇醒般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從“風”的內部響起！
緊接著，那個古篆體的“風”字，驟然亮起！不再是之前的幽藍，也不是引爆時的慘綠，而是一種極其純凈、仿佛蘊含了星辰之力的乳白色光芒！
這光芒柔和而內斂，如同有生命般流淌，瞬間包裹了緊挨著它的緊箍咒手環！
“滋……滋滋……”
緊箍咒手環接口處那微弱的幽藍光芒，如同得到了滋養，瞬間變得明亮、穩定！更令人驚駭的是——手環與楊清手腕皮膚接觸的邊緣，那些之前因過載而浮現的淡藍色搏動紋路，再次清晰地顯現出來！但這一次，不再是瀕臨崩潰的瘋狂搏動，而是在乳白色光芒的包裹下，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了清泉的滋潤，開始以一種平緩、有序的節奏，微微地起伏、流動！
光芒順著那些淡藍色的紋路，如同活水般緩緩向上蔓延，流過楊清蒼白的手腕、小臂，所過之處，皮膚下那焦黑的灼痕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撫平、修復，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孫司延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這超越理解的一幕！牛烈也瞪大了豹眼，忘記了呼吸，眼中充滿了震撼和更加熾熱的貪婪！白骨夫人則恐懼地閉上了眼睛，身體瑟瑟發抖。
乳白色的光芒順著楊清手臂的脈絡向上流淌，最終匯聚向她的額頭、太陽穴。
幾秒鐘后。
楊清那濃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