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早讀課剛過半，老班抱著個擴音喇叭進了教室，粉筆灰在晨光里飄了飄，他清了清嗓子：“剛接到通知，下周三到周五開秋季運動會，這周末不用補上周的課了，給你們留時間練項目。”

“哇——”教室里的吸氣聲像被風吹起的蒲公英，張昊手里的英語書“啪”地掉在地上，拽著前排男生的胳膊就喊：“我就說這周準有好事！籃球賽肯定得報啊！”蘇婉婉也轉頭戳夏梔的后背，眼睛亮閃閃的：“梔梔，咱們報個雙人跳吧？我看隔壁班女生練那個，手拉手跳超有意思的！”

夏梔還沒應聲，就見江野從桌肚里翻出張運動會報名表，筆尖在“男子1500米”那欄頓了頓。她記得他上次體育課測長跑，圈數比體育委員還多跑了半圈，只是平時總悶著不說。正盯著看，江野突然抬眼，視線撞在一起，他飛快地移開目光，卻把報名表往她這邊推了推：“你不報點什么？”

“我……”夏梔捏著筆桿有點猶豫，她體育不算拔尖，上次跳遠還差點踩線，“可能報個跳高？或者……”

“跳高不錯。”江野低頭勾了勾“1500米”的框，聲音壓得低，“落地時屈膝，別像上次試跳那樣硬邦邦的。”他居然還記得上周體育課的事——她練跳高時沒掌握要領，落地時踉蹌了下，還是他從旁邊遞了瓶水，沒說話，只朝沙坑指了指“踩線就不算成績”。

課間操時，操場徹底成了熱鬧的集市。張昊帶著幾個男生在籃球場練投籃，運球聲“咚咚”響，蘇婉婉拉著林曉雨在跑道邊練跳繩，繩子“呼呼”帶起風。老班也沒閑著，揣著保溫杯在操場邊溜達，路過扎堆商量報項目的女生時，聽見有人小聲嘀咕“到時候不敢給人遞水”，忽然停下腳步，笑著拍了拍手：“我說你們這幫小年輕，別搞那么多彎彎繞。”

女生們都轉頭看他，老班晃了晃保溫杯：“運動會嘛，圖的就是個熱熱鬧鬧。女生要是看著哪個男生跑得出彩、跳得利落，大膽遞瓶水；男生瞧見女生練項目辛苦，或者比賽時發揮得好，也別裝模作樣，送瓶水怎么了？又不丟人——都是同班同學，坦蕩點才有意思。”

這話一落，周圍頓時低低笑起來，幾個女生紅著臉往男生那邊瞟，張昊在籃球場上耳尖，隔著老遠喊：“老師說得對！江野要是跑1500米拿了第一，我替他接十瓶水！”江野沒理他，卻悄悄抬眼往夏梔這邊瞥了下，又飛快低下頭，耳根泛了點淺紅。

夏梔也跟著熱了臉，抱著物理練習冊往跳高區走，剛站定，就見江野抱著個籃球站在跑道另一頭，像是剛練完球，額前的碎發沾著汗，卻沒走，只靠在籃球架上看她。

她深吸口氣助跑，起跳時總想起上次的踉蹌，腳腕一軟，果然又差了點。落地時沙粒濺起來，她蹲在沙坑里沒動，就聽頭頂傳來笑聲，江野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瓶沒開封的水：“腿別彎太早，起跳時重心再往前挪點。”

他說著站到起跳線旁，沒助跑，只輕輕一跳就過了橫桿，落地時穩穩的，沙坑都沒怎么動。“看到沒？”他轉頭看她，睫毛上的汗滴滑下來，落在下巴尖上，“別慌，跟解物理題似的，找對發力點就行。”

夏梔接過水擰開，喝了口才發現是溫的——大概是他剛從教室飲水機接的。“你不去練1500米嗎？”她問。江野靠在橫桿架上，指尖轉著籃球：“等會兒去，先看你跳三次。”

第三次起跳時，夏梔照著他說的調整了重心，雖然還是擦到了橫桿，卻沒像之前那樣把桿碰掉。落地時她回頭，正撞見江野彎著眼睛笑，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剛好覆在她腳邊的沙粒上。

放學時報名表交上去，夏梔的名字后面填了“跳高”，江野那欄是“1500米”和“男子4×100米接力”。張昊湊過來看，嘖嘖兩聲：“江野你可算肯報項目了，去年運動會你躲在看臺寫題，老班臉都氣綠了。”

江野沒接話，只把夏梔落在桌上的錯題本遞過來，扉頁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行小字：“跳高落地公式：屈膝角度≈45°，比電磁場簡單。”

夏梔捏著錯題本笑，風從走廊吹進來，卷起桌上的報名表邊角，老班那句“大膽遞瓶水”還在耳邊晃，遠處操場上傳來蘇婉婉她們練跳繩的“嗒嗒”聲，混著籃球撞擊地面的悶響，像在為下周的運動會，提前敲起了輕快的鼓點。她抬頭看向江野，他正低頭收拾書包，耳尖在夕陽下泛著淺粉——原來有些期待，和藏在錯題本里的秘密一樣，不用多說，就被風悄悄吹進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