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yùn)動會的哨聲像串被點(diǎn)燃的鞭炮，從周三清晨起就沒停過。操場上飄著各班級的彩旗，看臺被五顏六色的校服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張昊他們班的籃球賽剛贏了半程，他抱著球往看臺沖時，球衣上的汗珠子甩得像小雨點(diǎn)，路過夏梔身邊還不忘喊：“梔梔等會兒看我接力！保準(zhǔn)讓隔壁班吃灰！”

夏梔正幫蘇婉婉整理跳繩，聞言笑著點(diǎn)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往跳高區(qū)飄。江野的1500米在下午，這會兒他大概在運(yùn)動員休息區(qū)，剛才她瞥見他抱著本物理書，卻沒真看，手指在書頁邊緣摩挲著，像是在走神。

“想什么呢？”蘇婉婉用跳繩柄碰了碰她的胳膊，“該咱們雙人跳預(yù)賽啦！你看江野是不是在那邊看？”

夏梔順著她的目光轉(zhuǎn)頭，果然見江野站在休息區(qū)的欄桿旁，手里還捏著瓶水，見她看過來，竟沒像往常那樣躲開，反而輕輕朝她舉了舉瓶子，像是在說“加油”。夏梔的心跳漏了半拍，被蘇婉婉拽著跑向起跳線時，耳朵還熱烘烘的。

雙人跳比想象中順，她和蘇婉婉練了兩天的節(jié)奏沒亂，繩子“呼呼”轉(zhuǎn)得勻，落地時腳腕也沒晃。跳完下來時，蘇婉婉剛要拉她去買冰汽水，就見林曉雨慌慌張張從跑道那頭跑過來，臉漲得通紅：“不好啦！接力賽那邊……出了點(diǎn)‘熱鬧事’！”

兩人跟著往跑道擠時，正撞見最熱鬧的那幕——林曉雨說的“熱鬧事”，是三班和五班的接力棒交接時出的岔子。五班的女生接棒時沖得太猛，腳下不知被跑道邊的塑膠棱絆了下，身子一歪就往旁邊倒，好巧不巧撞進(jìn)了剛接完棒的男生隊(duì)伍里。

那男生是三班的體育委員，剛要往前沖，被這一撞踉蹌著退了兩步，女生慌里慌張想抓東西穩(wěn)住，手一撈竟拽住了人家的運(yùn)動褲腰。大概是沖勁太足，只聽“哧”的一聲輕響，男生的黑色運(yùn)動褲竟被拽下去小半截，露出里面粉撲撲的棉毛褲，褲腳還縫著個歪歪扭扭的紅繩結(jié)。

“哎喲——”女生沒站穩(wěn)，膝蓋磕在了旁邊雙杠的底座上，疼得齜牙咧嘴，可先蹦出來的話卻讓全場靜了半秒：“王磊！你穿粉色棉毛褲？今天是你本命年啊？！”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jìn)熱油里，寂靜過后，笑聲“轟”地炸開了。體育委員王磊僵在原地，手還停在提褲子的動作上，臉從脖子根紅到了耳朵尖，眼睛瞪得溜圓，活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

“我媽非讓穿的！”他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手忙腳亂往上提褲子，可越急越手忙腳亂，棉毛褲的褲腳還勾在了運(yùn)動鞋上，引得笑聲更響了。張昊笑得直拍大腿，手里的接力棒“啪”掉在地上，撿起來時還喊：“王磊你藏得夠深啊！粉色棉毛褲配紅繩結(jié)，比老班的粉色衛(wèi)衣還潮！”

老班也擠在人群里，抱著保溫杯笑得肩膀直抖，見王磊快羞得鉆地縫了，才清了清嗓子解圍：“行了行了！年輕人穿粉色怎么了？喜慶！趕緊繼續(xù)比賽！”

夏梔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拽著蘇婉婉的胳膊直晃，眼角余光卻瞥見江野站在不遠(yuǎn)處。他沒像別人那樣大笑，只是嘴角彎著，眼里的光亮得很，見她看過來，突然朝她走了兩步，把手里的水遞過來：“剛擰開的，不冰。”

“你不喝嗎？”夏梔接過水，指尖碰到瓶身的涼意，心里卻暖。

“還有。”他指了指休息區(qū)的方向，那里放著個塑料袋，里面竟裝著三瓶水，都是她常喝的牌子，“等會兒你的跳高決賽，我……”

“你來看嗎？”夏梔搶著問，話出口才覺太急，臉又熱了。

江野點(diǎn)頭，耳尖泛著淺粉：“老班說……看完比賽，能去舊活動室再講道題。”

遠(yuǎn)處的接力賽重新開跑，哨聲和加油聲混在一起，風(fēng)把看臺上的笑聲吹得軟軟的。夏梔握著那瓶水，看江野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落在她腳邊的跑道上，和那天在沙坑邊的影子慢慢疊在一起。她突然想起老班說的“大膽遞水”，低頭抿了口涼水，卻覺得心里甜絲絲的——原來有些心意不用藏在錯題本里，風(fēng)一吹，就悄悄落在了跑道邊的笑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