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被押下宮殿時，李明遠聽見他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嘶吼。那肥胖的身軀在侍衛手中掙扎，玉帶崩開的玉扣濺落在金磚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像極了某種平衡被打破的預兆。

“高力士。”唐玄宗的聲音帶著疲憊，他撿起地上的狼牙令，指尖蹭過淬毒的齒尖，“帶這兩個人去紫宸殿，朕要親自問話?！?

紫宸殿的檀香氣息壓不住李明遠身上的天牢霉味。他站在丹墀下，看著龍椅上那個鬢發斑白的帝王，突然想起歷史書上“開元盛世”的畫像——那時的唐玄宗目光如炬，而非如今這般眼底蒙著層渾濁的翳。

“你說，安祿山已在范陽整軍？”唐玄宗的手指在御案上輕叩，案上堆疊的奏折里，有幾份是安祿山送來的“賀壽表”，墨跡還新鮮得很。

李明遠從懷里掏出張折疊的紙，是系統根據范陽軍動向生成的布防圖：“陛下請看，這是安祿山在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的駐軍調配，近一個月來，他將精銳騎兵都調到了與朔方軍對峙的邊境。”

李泌補充道：“臣已讓郭子儀將軍加強朔方軍防御，同時傳信李光弼將軍，讓他在河東軍做好戒備?！?

唐玄宗盯著地圖看了半晌，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楊貴妃聞訊從偏殿趕來，手里捧著個鎏金痰盂，動作親昵地為他順背。“陛下龍體要緊，這些軍務交給大臣們處理便是?！彼穆曇羧岬孟袼?，目光掃過李明遠時，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

李明遠的心猛地一沉。他注意到楊貴妃袖口繡著的海棠花——那是安祿山最喜歡的紋樣。歷史上，安祿山曾認楊貴妃為義母，兩人關系曖昧，此刻這細節像根刺，扎得他心口發緊。

【系統提示：檢測到楊貴妃與安祿山關聯度 45%，對平叛態度消極】

“貴妃此言差矣?！崩蠲谏锨耙徊?，袍角掃過階前的香爐，“安祿山謀反證據確鑿，若不及時處置，三鎮鐵騎不出三月便能兵臨潼關。”

唐玄宗的臉色在燭火下忽明忽暗。他揮手讓楊貴妃退下，聲音里帶著決絕：“傳朕旨意，貶安祿山為漁陽郡太守，令其即刻入京謝罪！”

李明遠心里咯噔一下。這道旨意看似強硬，實則給了安祿山緩沖的余地。漁陽郡仍在范陽軍勢力范圍內，所謂“入京謝罪”更是形同虛設——以安祿山的野心，絕不可能束手就擒。

【系統提示：唐玄宗決策偏差，刺激安祿山提前起兵概率 70%】

“陛下！”李明遠忍不住開口，“安祿山必不會奉詔！不如趁其未反，派郭子儀將軍率軍突襲范陽，一舉擒獲叛黨！”

這話像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殿內的宦官們都屏住了呼吸，連燭火似乎都凝滯了。唐玄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探究與慍怒：“你一個小小布衣，也敢妄議軍機？”

李泌連忙解圍：“陛下息怒，李明遠也是心急平叛。只是范陽軍勢大，突襲恐難奏效，不如先穩住他，再調兵遣將徐徐圖之。”

李明遠知道李泌說得有理，可他清楚歷史的慣性有多可怕。安祿山的獠牙早已露出，哪會甘心被一道圣旨困??？

果然，三日后，安祿山的“謝罪表”送到了長安。表文里滿是哭訴，說自己被楊國忠構陷，若陛下信不過他，愿卸甲歸田?？勺掷镄虚g的傲慢，連不懂權謀的小宦官都看得出來。

更令人心驚的是，送表文的使者帶來了安祿山的“禮物”——一顆用鹽腌制的人頭，正是之前從云州城逃跑的王承業。人頭的眼眶里塞著張紙條，上面用鮮血寫著：“叛逆者，此下場?！?

“反了！他真的反了！”唐玄宗將表文摔在地上，龍椅的扶手被他抓出幾道指痕。

紫宸殿內一片死寂。大臣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開口。李林甫站在文官之首，垂著眼簾，嘴角卻噙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安祿山謀反，正好可以借機打壓太子黨羽，說他們逼反了邊將。

“陛下，當務之急是調兵平叛！”郭子儀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剛從朔方軍趕回長安，甲胄上還沾著風塵，“臣愿率軍出征，討伐安祿山！”

“郭將軍忠勇可嘉?！崩蠲诮涌诘溃暗蛾栜娪惺迦f之眾，需多路出兵，方能形成合圍。”他看向李明遠，“你之前提出的‘梯次防御’之策，不妨說給陛下聽聽?！?

李明遠定了定神，走到地圖前：“臣以為，應分三步走。第一步，讓郭子儀將軍率朔方軍牽制范陽主力；第二步，派李光弼將軍從河東出兵，襲擾安祿山后路；第三步，以長安為中心，布下三道防線，潼關、武關、蕭關互為犄角，絕不能讓叛軍逼近京師?！?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三道弧線，像三張張開的網。唐玄宗看著那清晰的布局，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此計甚好。就依你所言，讓郭子儀、李光弼即刻出兵！”

可就在這時，李林甫突然出列：“陛下，此計雖妙，卻缺一員統兵主帥。郭子儀、李光弼皆是名將，但若無人節制，恐難協同作戰。”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婿——京兆尹蕭炅身上，“臣舉薦蕭炅為兵馬副元帥，輔佐陛下親征。”

李明遠心里暗罵一聲。蕭炅是個出了名的草包，連“伏臘”二字都認成“伏獵”，讓他統兵，無異于斷送平叛大業。這分明是李林甫想趁機奪權。

“陛下，不可！”李泌反駁道，“蕭大人雖賢，卻無軍旅經驗。臣舉薦哥舒翰將軍，他久在河西，熟悉邊軍戰法，是主帥的不二人選?！?

哥舒翰與安祿山素有嫌隙，又是太子黨羽，讓他做主帥，既能制衡叛軍，又能鞏固太子地位。李明遠暗暗佩服李泌的深謀遠慮。

唐玄宗沉吟片刻，最終拍板：“就用哥舒翰為主帥，蕭炅為監軍。”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卻讓李明遠的心沉了下去。監軍權在蕭炅手里，哥舒翰的軍事部署必然處處受制，這和歷史上潼關之戰的敗局，何其相似？

【系統提示：歷史修正力顯現，潼關危機風險 65%】

散朝后，李明遠被李泌拉到御史臺。老御史的書房里堆著如山的卷宗，其中一疊標注著“安祿山黨羽”，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名字，不少是朝中重臣。

“這些人，都要清理?！崩蠲诘氖种竸澾^卷宗上的名字，“但現在動不了，只能先記著?！彼f給李明遠一枚銅符，“拿著這個，去軍械監找成器大師，他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李明遠認出銅符上的花紋——是工部軍械監的令牌。他突然明白李泌的用意：改良兵器，提升唐軍戰力。

軍械監藏在長安城西的坊市深處，門口掛著“禁止喧嘩”的木牌。成器大師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蹲在熔爐前敲打塊通紅的精鐵，火星濺在他的羊皮圍裙上，燙出一個個小洞。

“是李御史介紹來的？”老工匠頭也不抬，手里的錘子敲得更急了，“他說你有法子讓橫刀更鋒利？”

李明遠點頭，從懷里掏出張圖紙——是系統提供的“百煉鋼工藝”改良方案?！坝眠@種折疊鍛打之法，刀刃可削鐵如泥，且不易崩口?！?

成器大師接過圖紙，眼睛越睜越大，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妙啊！老夫琢磨了一輩子，怎么就沒想到這層！”他拽著李明遠往熔爐走，“來來來，咱們現在就試試！”

爐火燒得正旺，映紅了兩人的臉。李明遠看著老工匠興奮的樣子，心里突然涌起股暖流。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刻，正是這些默默堅守的工匠、士兵、文臣，構成了大唐最后的脊梁。

傍晚時分，他拿著第一批改良的橫刀趕回東宮。太子李亨正和郭子儀、李光弼議事，案上的地圖被紅筆圈出無數個點——都是安祿山可能進攻的路線。

“明遠回來了?！崩詈嗥鹕硐嘤?，臉上帶著難得的笑意，“郭將軍剛說，朔方軍的士兵用上你設計的投石機，在邊境打了個小勝仗?！?

郭子儀哈哈大笑：“那些范陽軍的騎兵，被火藥罐炸得人仰馬翻，再也不敢靠近營門了！”

李明遠將改良橫刀遞給郭子儀：“將軍請看，這是新造的兵器，或許能派上用場?！?

郭子儀拔出刀，寒光一閃，竟將案上的鐵燭臺劈成兩半?！昂玫?！”他贊不絕口，“有了這等利器，何愁安祿山不滅！”

眾人的情緒都高漲起來，連空氣中的陰霾似乎都散去了些?？衫蠲鬟h看著窗外漸沉的暮色，心里卻始終縈繞著一絲不安。

他知道，安祿山的回信已經在路上了。那絕不會是俯首稱臣的謝罪表，而是足以震動整個大唐的起兵檄文。

果然，三日后的清晨，快馬從范陽趕來，帶來了安祿山的“討賊檄文”。說是討賊，實則將矛頭直指唐玄宗，罵他寵信奸佞、荒廢朝政，自己則要“清君側、安社稷”。

檄文傳到長安，百姓嘩然。有人驚慌失措，有人義憤填膺，還有些安祿山安插在長安的奸細趁機造謠，說叛軍已攻破潼關，不日便要抵達長安。

“慌什么！”郭子儀在校場上振臂一呼，聲音傳遍整個長安城，“有我大唐將士在，安祿山的反賊休想得逞！”

他的話像定心丸，讓惶恐的百姓漸漸安定下來。士兵們響應號召，紛紛報名參軍，長安城外的招兵站排起了長龍，其中有白發蒼蒼的老兵，也有稚氣未脫的少年，他們的眼神里都燃燒著保家衛國的火焰。

李明遠站在校場邊緣，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眼眶發燙。他知道，歷史已經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雖然前路依然艱險，但他不再是那個孤身奮戰的穿越者，他的身邊，已經聚集起無數為了大唐而戰的力量。

“在想什么？”李泌走到他身邊，手里拿著封密信。

“在想，我們一定能贏。”李明遠的聲音很堅定。

李泌笑了，將密信遞給她：“哥舒翰將軍的回信，說他已在潼關布防，只等陛下的出兵圣旨?！?

李明遠接過密信，心里卻突然掠過一絲陰影。他想起歷史上哥舒翰的結局——被楊國忠逼迫出兵，最終兵敗被俘。如今楊國忠雖被擒，可蕭炅這個監軍還在，會不會重蹈覆轍？

【系統提示：潼關守軍士氣值 80%，但監軍蕭炅與哥舒翰矛盾激化】

“我們得去潼關?！崩蠲鬟h突然開口，“蕭炅留在那里，遲早會出亂子?！?

李泌點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正好，陛下讓我去前線勞軍，你就隨我一同前往吧?！?

離開長安的那天，天空飄起了細雨，像極了他們離開朔方軍大營的日子。李明遠回頭望去，長安城的輪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那巍峨的城墻，既像守護大唐的屏障，又像困住命運的牢籠。

“走吧?！崩蠲诘穆曇魝鱽?，“潼關的戰事，才是真正的硬仗?！?

李明遠收回目光，握緊了手里的改良橫刀。刀身在雨中泛著寒光，映出他年輕而堅定的臉龐。

他知道，安祿山的鐵騎已經在路上了。一場決定大唐命運的血戰，即將在潼關爆發。而他，將和無數大唐將士一起，用血肉之軀，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這場改變盛唐命運的操盤游戲，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李明遠深吸一口氣，催馬跟上李泌的步伐。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將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為了大唐的未來，為了那些逝去的英靈，也為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責任。風雨欲來，但他的心中，燃燒著不滅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