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劍影橫斜破迷局,江湖初踏遇風波
- 智者帆船
- 4455字
- 2025-08-13 15:10:57
第三章破廟遇劫風云變
殘雨敲打著破廟的琉璃瓦,碎成一片淅瀝的哀鳴。林硯之將鐵劍橫在膝頭,指尖摩挲著劍鞘上磨出的包漿——那是十年山間歲月留下的印記,劍鞘某處還嵌著顆小石子,是去年追野兔時卡在石縫里撞進去的?;鸲岩褵廖猜?,暗紅的炭火吞吐著微光,將廟內蛛網蒙塵的梁柱映得忽明忽暗,像極了師父說過的江湖人心。
廟角草堆里,那對父女始終保持著戒備的姿態。老者裹著件打滿補丁的藍布長衫,咳嗽聲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聲都像是要把心肝咳出來。身旁的少女將青布包摟在懷里,發間別著支素銀簪,燭光掠過她緊抿的唇線時,能看見下頜繃起的倔強弧度。
“小哥看著面生,”老者忽然開口,聲音被咳嗽撕扯得支離破碎,“是要往北邊去?”
林硯之往火堆里添了截枯枝,火星噼啪炸開:“嗯,去尋位故人?!彼麤]說那故人是師父失散多年的師兄,也沒說懷里揣著半塊刻著“歸雁”二字的玉佩——師父臨終前攥著這玉佩,說找到持另一半的人,便能明白他為何要隱于南山。
“嗤——”少女忽然抬眼,那雙杏眼里淬著冰,“看你細皮嫩肉的,怕不是偷拿了家里的錢,來江湖上尋刺激?我勸你趁早回頭,這世道,可不是舞刀弄槍的戲臺子?!?
林硯之摸了摸腰間的錢袋,里面只有三吊銅錢和兩個麥餅。他剛想辯解,廟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朽壞的木門“哐當”砸在地上,濺起滿地塵土。三個身著玄色勁裝的漢子闖了進來,為首者左眼蒙著塊黑布,露出的右眼像淬了毒的狼崽,目光直勾勾釘在少女懷里的布包上。
“媽的,淋了半宿雨,總算撞著點彩頭。”獨眼漢啐了口唾沫,手里的鋼刀在火光下泛著冷光,“把包打開,爺爺或許還能饒你們不死?!?
少女猛地將布包往身后藏,脊背挺得像株雨后的松:“那是我爹的救命錢,休要妄想!”
“救命錢?”獨眼漢身邊的瘦高個嗤笑,上前就去搶。少女尖叫著躲閃,布包卻還是脫手飛出,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五錠沉甸甸的雪花銀滾到火堆邊,映得炭火都失了顏色,還有個油紙包散開,露出里面整整齊齊的藥草,其中幾株暗紅的根莖,林硯之認得是南山深處的血參,十年才得一株。
“好家伙,”矮胖子掂了掂銀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這老東西命挺金貴,用得起血參?”
老者急得渾身發抖,指著他們想說什么,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咳出的痰里竟帶著絲暗紅。少女撲過去扶住他,眼圈瞬間紅了:“我爹當年護鏢受了內傷,這些銀子是我們變賣祖產換來的!你們要是還有點良心……”
“良心?”獨眼漢一腳踩在血參上,碾得藥草汁水淋漓,“在這黑風嶺,爺爺的刀就是良心!”他忽然揚手,鋼刀帶著破空聲劈向少女面門。
林硯之幾乎是本能地撲了過去,鐵劍“噌”地出鞘,憑著南山練熟的“挽梅式”,劍脊斜斜撞上鋼刀?!爱敗钡囊宦暣囗懀鸬盟冶郯l麻,虎口裂開道血痕,鐵劍險些脫手。他這才知道,師父說的“江湖刀沉”不是虛言——山里劈柴的斧頭不過十斤,這刀卻似有千斤重。
“喲,哪來的野小子,敢管爺爺的閑事?”獨眼漢挑眉,刀勢更猛。林硯之仗著身形靈活,在刀影里輾轉騰挪,鐵劍偶爾能擦過對方手腕,卻只留下道淺淺的白痕。他想起師父教的“流云十三式”,可此刻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記得最基礎的格擋閃避。
“小崽子找死!”瘦高個見獨眼漢久攻不下,揮刀從側面襲來。兩柄鋼刀如同鐵網,將林硯之罩在中央。他退到墻角時,后背撞上冰涼的墻磚,才發現自己早已汗濕重衣,握劍的手都在發顫。
就在這時,那一直咳得直不起腰的老者突然從懷里摸出個青竹管,對著瘦高個猛地一吹。道銀光如閃電般射出,瘦高個“啊”地慘叫,捂著脖頸倒在地上,脖頸處插著根三寸長的銀針,黑血正順著針尾往外滲。
“是唐門的追魂針!”矮胖子嚇得臉色慘白,轉身就想跑。少女抓起地上的銀錠砸過去,正砸在他后腦勺上,矮胖子悶哼一聲,一頭栽進火堆里,燙得嗷嗷直叫。
獨眼漢見狀目眥欲裂,棄了林硯之轉而撲向老者:“老東西,敢陰我!”他的刀帶著勁風劈向老者面門,林硯之想也沒想,撲過去用鐵劍橫擋。這一次,他用上了師父說的“借力勢”,劍身在鋼刀上一滑,順著刀勢往獨眼漢手腕削去。
獨眼漢沒想到這毛頭小子還有這手,慌忙收刀,卻還是慢了半分,手腕被劃開道血口。他又驚又怒,剛想再揮刀,忽然臉色煞白,捂著肚子蹲了下去——原來剛才老者趁他分神,又吹了枚銀針,正扎在他小腹上。
“爹!”少女扶住搖搖欲墜的老者,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倒出粒黑色藥丸喂他服下。老者喘了半天才緩過氣,看向林硯之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小哥,剛才多謝了?!?
林硯之收劍入鞘,看著自己滲血的虎口,忽然有些發怔。在南山時,他以為劍法練得熟了就能闖蕩江湖,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廝殺里,招式遠不如膽氣管用。
“我也沒幫上什么忙?!彼麚狭藫项^,“倒是老伯您……這針法學得真好。”
少女噗嗤笑了,先前的戒備消散大半:“我爹年輕時是‘云鶴鏢局’的總鏢頭,走南闖北幾十年,這點防身的本事還是有的。要不是五年前護鏢時中了仇家的毒,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老者嘆了口氣,從懷里摸出塊黑檀木牌遞給林硯之。木牌被摩挲得光滑溫潤,正面刻著朵流云,背面是個“蘇”字。“小哥,前面三十里就是青風鎮。鎮上‘迎客樓’的掌柜是我舊部,你拿著這牌子去,他會給你安排住處?!?
林硯之接過木牌,觸手微沉:“這太貴重了……”
“江湖路,多個照應總是好的。”老者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粗糙卻溫暖,“你劍法底子不錯,就是缺了歷練。記住,遇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尤其要當心青風鎮的‘金刀門’,他們門主趙奎性子暴烈,去年還搶了我們鏢局的鏢銀。”
少女忽然想起什么,從布包里拿出個油紙包塞給他:“這是我娘做的牛肉干,路上餓了吃??茨氵@樣子,怕是還沒吃過什么苦頭?!?
林硯之捏著溫熱的紙包,鼻尖忽然有些發酸。在南山獨居十年,除了師父,還沒人這樣惦記過他。他正想再說些什么,老者卻擺了擺手:“我們得趁夜走,黑風寨的人說不定會追來。小哥,后會有期?!?
父女倆收拾好東西,少女扶著老者,身影很快消失在廟后的雨霧里。林硯之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握緊了懷里的木牌,忽然覺得那半塊玉佩似乎也沉了些。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雨終于停了。林硯之將火堆徹底踩滅,背起行囊走出破廟。晨霧中,青風鎮的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炊煙像條白色的帶子,纏繞在鎮子上空。他摸了摸腰間的鐵劍,又看了看手里的木牌,忽然加快了腳步。
剛走到鎮口,就見兩個穿著灰衣的漢子在盤查行人,腰間都掛著柄金色的彎刀。林硯之想起老者的話,低下頭想繞過去,卻被其中一個攔?。骸罢咀?,干什么的?”
“我……我來尋親。”林硯之握緊了木牌,掌心沁出冷汗。
漢子上下打量著他,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鐵劍上:“尋親?我看你是來踢場子的吧?最近鎮上不太平,所有帶兵器的都得去金刀門登記?!?
林硯之正不知如何應對,身后忽然傳來個洪亮的聲音:“王二,這是我的遠房表弟,剛從鄉下出來,不懂規矩,通融下?”
他回頭一看,見個穿著青布衫的中年漢子正朝他使眼色,漢子腰間系著塊“迎客樓”的木牌。林硯之心里一動,知道是老者說的舊部來了。
王二顯然認識這漢子,撇了撇嘴:“李掌柜的面子自然要給。不過讓他當心點,最近趙門主心情不好,別亂闖禍。”
李掌柜笑著應了,拉著林硯之走進鎮子。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發亮,兩旁的店鋪漸漸開了門,酒肆里飄出肉包子的香氣,鐵匠鋪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倒比他想象中熱鬧許多。
“小哥是蘇老鏢頭的朋友?”走到僻靜處,李掌柜才低聲問。
林硯之點頭,把木牌遞給他。李掌柜接過木牌摩挲片刻,嘆了口氣:“老鏢頭這幾年不容易啊。若不是為了給夫人治病,也不會……”他忽然打住話頭,“不說這些了,我先帶你去客棧安頓下來。”
迎客樓在鎮子東頭,是座兩層的木樓。李掌柜把他領到二樓靠窗的房間,又端來熱騰騰的包子和小米粥:“小哥安心住下,有什么事盡管找我。只是千萬別去西街,金刀門的人都在那邊晃悠?!?
林硯之謝過李掌柜,剛拿起包子,就聽見樓下傳來爭吵聲。一個尖利的女聲罵道:“不過是個破落戶,還敢跟我們金刀門搶生意?”接著是桌椅翻倒的聲響。
他走到窗邊往下看,見三個穿著金色彎刀服飾的漢子正圍著個賣布的婦人,其中一個瘦高個伸手去扯婦人懷里的布,婦人死死抱住,哭得滿臉是淚。
“住手!”林硯之幾乎是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師父說過初入江湖要少管閑事,可他看著那婦人絕望的眼神,想起了南山腳下被山匪搶走紡車的阿娘。
三個漢子齊刷刷抬頭,瘦高個認出了他,獰笑道:“又是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敢管爺爺的事,今天就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說著,三人噔噔噔沖上二樓。林硯之握緊鐵劍,手心的汗又冒了出來。他知道這一戰躲不過,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江湖第一戰,來得這么快。
瘦高個揮拳就打,拳頭帶著勁風直奔他面門。林硯之側身避開,鐵劍出鞘,使出“流云十三式”里的“拂柳”,劍尖輕顫,逼得瘦高個連連后退。另兩個漢子見狀,一左一右攻了上來,拳腳齊出,招招狠辣。
林硯之在三人中間騰挪,忽然想起老者的話,不再一味閃避,而是尋隙反擊。他瞅準個空檔,劍脊猛地砸在左側漢子的手腕上,那漢子慘叫一聲,捂著腕子蹲了下去。瘦高個見狀大怒,從腰間抽出短刀砍來,刀光閃閃,比黑風寨的鋼刀更快。
林硯之漸漸不支,被逼到欄桿邊,后背已抵住冰冷的木柱。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個威嚴的聲音:“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見個身著錦袍的中年漢子站在樓下,面如重棗,腰間佩著柄金燦燦的彎刀,眼神銳利如鷹。三個漢子見了他,立刻收了手,躬身行禮:“參見門主!”
林硯之心里一沉——這人定是金刀門門主趙奎。
趙奎緩步走上樓,目光在林硯之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他手里的鐵劍上:“好俊的身手。不知小哥師從何人?”
林硯之握緊鐵劍,沒說話。他知道江湖上門派眾多,貿然報出師門,說不定會惹來麻煩。
趙奎見他不語,也不生氣,反而笑了:“小哥既然不肯說,趙某也不強求。只是我金刀門在青風鎮立足多年,還沒人敢管我們的事。小哥若是肯加入我金刀門,剛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還能讓你做個分舵主?!?
林硯之想起賣布婦人哭泣的臉,搖了搖頭:“我不加入。你們搶她的布,本就不對?!?
“放肆!”趙奎臉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把這小子拿下,廢了他的武功!”
兩個漢子應聲上前,林硯之握緊鐵劍,正欲再戰,忽然聽見李掌柜在樓下喊道:“趙門主息怒!這位小哥是蘇老鏢頭的朋友,看在蘇老鏢頭的面子上,饒他這一次吧!”
趙奎聞言愣了愣,隨即冷笑:“蘇振海?那個早就被打垮的老東西?他的面子,在我趙奎這里一文不值!”話雖如此,他卻擺了擺手,“不過看在李掌柜的面子上,今天就饒你一次。下次再敢多管閑事,定取你狗命!”
說罷,帶著三個漢子揚長而去。
林硯之松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才發現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李掌柜走上樓,擦著額頭的汗:“小哥,你太沖動了!趙奎心狠手辣,你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林硯之看著窗外,賣布婦人正收拾著散落的布匹,背影佝僂而倔強。他忽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江湖路難走,可只要心是直的,路就不會歪?!?
他握緊懷里的半塊玉佩,心里忽然有了個念頭——或許,那位蘇老鏢頭,會知道關于這玉佩的故事。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細碎的光。林硯之知道,他的江湖路,才剛剛開始,而前方的風雨,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