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組織團建，大巴車在山路上顛簸了三個小時。林沫靠著車窗打盹，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件黑色外套，帶著淡淡的雪松味——是江徹的。

她抬頭，江徹正坐在斜前方的座位上，和夏微微討論著什么，手里拿著景區(qū)地圖，指尖在某條徒步路線上劃著。夏微微今天穿了條米白色連衣裙，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纖細的脖頸，說話時偶爾會輕輕碰一下江徹的胳膊，動作自然又親昵。

林沫悄悄把外套疊好放在身側(cè)，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這半年來，夏微微以“項目搭檔”的名義，出現(xiàn)在江徹身邊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加班時她會提著兩份晚餐出現(xiàn)在辦公室，江徹電腦壞了她總能第一時間找來維修師傅，連他常用的那款咖啡，她辦公桌下也囤著好幾盒。

徒步時，夏微微走在江徹旁邊，時不時遞水、遞紙巾，還笑著說：“你慢點，別總想著沖在前面。”江徹?zé)o奈地笑笑，接過水瓶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夏微微的臉頰立刻泛起紅暈。

林沫跟在后面，看著他們并肩走在石板路上的背影，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們身上，像一幅協(xié)調(diào)的畫。她忽然想起高中時，也是這樣的秋天，江徹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著，踩著他的影子，心里藏著滿當當?shù)臍g喜。可現(xiàn)在，那影子旁邊，多了另一個人的腳印。

晚上分房間，夏微微拿著房卡走到江徹面前，半開玩笑地說：“領(lǐng)隊說雙人間不夠了，咱倆湊活一晚？”

周圍的同事跟著起哄，江徹剛要開口，夏微微又笑著擺手：“逗你的，跟沫沫換了，她跟我住，你跟張哥住。”她說著沖林沫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占有欲，藏都藏不住。

林沫接過房卡，沒說話。

深夜的院子里，林沫抱著膝蓋坐在秋千上。江徹端著兩杯熱牛奶走過來，把其中一杯遞給她：“睡不著？”

“嗯，有點認床。”林沫接過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溫?zé)幔爸x謝。”

兩人沉默地坐著，遠處傳來同事們的笑鬧聲。江徹忽然開口：“夏微微……她性格就是這樣，有點自來熟，你別介意。”

林沫抬頭看他，月光落在他臉上，輪廓分明。她想問“那你對她呢”，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沒事，挺好的。”

這時夏微微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江徹，你手機落我房里了！”

江徹應(yīng)了一聲，起身時看了林沫一眼，想說什么終究沒說。

他走后，林沫望著那杯漸漸涼下去的牛奶，忽然覺得，有些時光里一旦擠進來另一個人，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樣子了。就像此刻的院子，月光明明和從前一樣亮，卻照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跨年夜的煙火晚會，人潮像漲潮的海水，把整個廣場填得滿滿當當。

林沫被擠得有些站不穩(wěn)，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她回頭，撞進江徹帶著點急的眼里。“跟我來。”他拉著她穿過人群，停在廣場角落的梧桐樹下，這里正好能看見遠處的煙火，又避開了喧鬧。

風(fēng)有點冷，江徹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觸到她的脖頸，兩人都頓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林沫，有句話我想跟你說很久了。”

林沫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拍，仰頭看著他，路燈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從高中在圖書館樓下……”他剛開了個頭，就被突然沖過來的夏微微打斷。

“江徹！原來你在這兒！”夏微微喘著氣，手里拿著兩串糖葫蘆，徑直走到他身邊，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我找了你半天，剛才放的煙花超好看，你看到?jīng)]？”

她的動作太親昵，江徹下意識想掙開，夏微微卻握得更緊，還轉(zhuǎn)頭沖林沫笑：“沫沫也在啊，真巧。喏，給你一串。”

林沫沒接，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胳膊上，剛才江徹沒說完的話，像被掐斷的引線，在心里炸開一陣悶響。

“你先松開。”江徹的語氣沉了沉。

“哎呀，人多怕走散嘛。”夏微微撒著嬌，眼睛卻瞟向林沫，帶著點示威的意味，“對了江徹，我爸媽剛才打電話，說年初二想請你去家里吃飯呢，他們挺喜歡你的。”

這話像根冰錐，狠狠扎進林沫心里。她看著江徹皺著眉沒否認，忽然覺得肩上的外套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有點冷，先回去了。”林沫扯下外套遞給他，轉(zhuǎn)身就走。

“林沫！”江徹想追，卻被夏微微死死拉住。“別去了，”夏微微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不然怎么會走？你看看我啊，我一直在等你……”

遠處的天空“嘭”地炸開一朵巨大的煙花，金色的光映亮了半邊天。江徹望著林沫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死死拽著自己的夏微微，心里的火氣和悔意攪在一起，悶得發(fā)疼。

他最終還是沒追上去。

而快步走著的林沫，聽見身后煙花不斷炸開的聲音，卻覺得那光亮刺眼得很。她想起剛才夏微微挽著他胳膊的樣子，想起那句“我爸媽想請你去吃飯”，原來他沒說完的話，根本不重要了。

風(fēng)灌進領(lǐng)口，冷得她眼眶發(fā)酸。有些誤會一旦生根，連煙花都照不亮。